他在她身邊躺下。良久他說,糧管所倒閉了。
她說,我知道。
他說,我打算去當兵。
她頓了頓,說,去吧。
他說,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她說,能的。
過了一會兒,他問,你會等我嗎?當兵要當三年。
她說,別說三年,一輩子都等。
他滿意地歎了一口氣,用右手緊緊握住了她的左手。躺在這樣寬廣的天地中,她覺得一輩子是多麼漫長,有些東西是值得等待的。
他問她,想你了怎麼辦?
她說,你知道,糧食是大地的瞳孔,我就是糧食,泥土裏就藏著我的味道。
半個月後,她就從學校的光榮榜上看到了他的名字,學校裏一批應征入伍的學生中,他排在第一。他給她打電話,叫她第二天早上六點去市政府廣場送他。次日裏,她頂著霜風一路小跑來到市政府廣場。她看到一支身穿軍裝胸戴紅花的整齊隊伍,邊上兩支穿紅著綠的腰鼓隊將鑼鼓敲得震天響,四輛軍用卡車在水泥路旁等候。
她趴在欄杆邊餓狼般在人群裏尋找齊飛翔,她實在是看不見他在哪。她喊他的名字,但是她的聲音被兩旁的鑼鼓聲敲得粉碎。這種帶著惡意的捉弄令她怒火中燒,欄杆邊有便衣警察,他們時時盯著她,怕她有過激的舉動,沒有一個人替她往隊伍裏遞句話兒,她聲嘶力竭地喊他,可人群中沒有一個人回應她。然後這支隊伍被引領著整齊地上了卡車。她忽然生出一種緊張感,她跟他之間她沒有感知到時間的善意與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