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舉起酒杯雲淡風輕的說,“來來來,咱們喝咱們的,他們熱鬧他們的,幹!”這下子堂屋裏可熱鬧了,倒酒的聲音,吃菜的聲音,聊天的聲音,哭鬧的聲音,打鬥的聲音,全都混雜在了一起。如果此時有人從外麵經過,一定以為我們家在開廟會呢!
好一會兒的功夫,張寡婦和孫河打累了,沒力氣了,靠在牆邊喘著粗氣,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師父撇了他們一眼,放下手裏的酒杯問,“怎麼著,打夠了,鬧夠了?”張寡婦顧不得被扯歪了的衣裳和揪散的頭發,“謔”的站起來蹬蹬瞪走到師父麵前,一把搶過他的酒杯仰脖灌下,“好,我就答應你,告辭了!”
她經過孫河身邊時,我分明看到她眼裏有說不盡的恨意,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孫河低低的罵了聲“臭娘們兒”,也跟著跑了出去。三叔興奮的說,“丘先生,你這一手實在是太絕了,看他們落荒而逃的樣子實在是太解氣了,這回他們不聽咱們的,也得聽了!”三叔笑的開心,酒都多喝了幾杯,可是師父的臉色卻陰沉了下來,輕輕的歎了口氣,而爹和八叔看起來也沒有應該有的輕鬆,我知道,這件事並沒有解決,而是剛剛開始。
第二天一大早,街上就在傳張寡婦到大伯的靈前鬧了一場,我們顧及麵子,不得不同意把大伯名下的老宅贈與她做為補償。這個傳言一處,人們立馬分成了兩派。一派認為我們家的人太過軟弱,這個張寡婦已經氣死了爺爺,怎麼還能把老宅給她呢?另一派則認為我們是在為大伯積德積福,雖然張寡婦沒有正式過門,可和大伯的情分白在哪兒,把老宅給她也算是一番安撫吧。
不管外麵的人怎麼說,我們的目的總算達到了。接下來的幾天來,除了為大伯守靈,發喪,全家人幾乎都沒怎麼出過門。表麵上看起來一切如常,這場風波也圓滿落幕了,死了人已經遠去,活著的還要繼續過日子。
裁縫鋪關了這麼長時間的門,好多老主顧的活計都壓了下來,爹帶著我和李安邦從早忙到晚,墨素素和娘也不得不來幫忙。三叔的紙紮鋪也接了一筆五百個燈籠的大買賣,一家子人帶上夥計忙的不可開交。就在這時,張寡婦和孫河忽然上門兒了。
這回不同於上次,兩個人不但穿上了嶄新的緞子衣裳,竟然還破天荒的帶了禮品,一進門衝我爹拱拱手說,“路二掌櫃的,別來無恙啊,我們是來兌現承諾的!”他們進門前後麵就跟了一大群看人鬧的人,聽他們這麼一說,頓時議論了起來,“哎呦,看來大家說的是真的啊,路家還真的要把老宅白白送給張寡婦啊?”“可不是呢,要是她肚子裏的孩子還在,把宅子給她也行,現在孩子都沒有了還來要宅子,也太說不過去了吧?”
爹看著孫河,隻見他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擠了擠眼,爹就知道,那邊有消息了。於是說,“房契已經準備好了,那現在咱們就過去?”孫河洋洋得意的說,“好啊,就現在過去!”他轉身衝著門外的人說,“大家都一起去,也好給我們兄妹做個見證,免得日後路家翻臉不認人!”
他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看人鬧的人指指點點的跟在身後。爹小聲對我說,“快去叫你三叔過來,少了他這場戲可演不下去!”我答應一聲要走,就聽爹又吩咐李安邦說,“你去把八叔請來,就說請他做個見證!”
許久不來老宅,到處都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塵。爺爺的靈位拜在堂屋的桌上,我們進去先上了香,這才各自坐下,隻等八叔了。從進屋的這一刻開始,張寡婦就在悄悄的打量這屋裏的每一處擺設。我猜她也對這處老宅起了歹心,試圖想要挖掘出它的秘密。其實我也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會盯上這裏,而且不惜布下那麼大的一個局,還搭上了兩條人命都不肯罷休!
是什麼讓他泯滅了人性,古董?財寶?還是什麼被隱瞞的天大的秘密?我猜不透,張寡婦猜不透,就連絕頂聰明的師父也猜不透。就在這時,八叔從外麵走了進來,他見所有人都到齊了,看了眾人一眼說,“好了,既然大家都來了,那咱們就說說正事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