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氏正諂諂間,已有人迅速地將屏風往後移開了些,騰出更多的空間來,並端了三隻圓墩,分別放在榻前和阮彥真身後。
葛老又和阮彥真隨意說了兩句便坐了下來,而後神色和悅地對盧姍姍道,“阮家小娘子,可感覺好些了?”
“稍微好一點,可還是頭疼頭暈,還有點惡心。”盧姍姍實話實說,抬手輕撫了一下包的緊緊的後腦勺,也不知道後頭撞了個什麼樣的血窟窿,能讓原主都死了。
“你傷到了頭,如今有諸多不適些也是難免,等濟民堂的歐陽郎中來了,讓他仔細給你瞧瞧再用幾服藥,想必就能緩解許多。”葛老勸慰道,隨即話鋒一轉,“聽說你醒來後,連你父親都不認得了?”
盧姍姍點點頭。
“那你可知道你自己是誰?”
“聽說我姓阮,名叫綿綿。”想到從今往後,世上再沒有盧姍姍這個人了,盧姍姍心中又泛起一股悲意,這神色落在那葛老的眼中,卻以為她是在為自己的失憶而悲傷,不由地又添了幾分同情。
“沒想到便是連自己都不記得了。”葛老感歎地搖搖頭,看向還是站著的阮彥真,“方才石相公已對我言道,欲陪你家十金,診金藥錢另算,你們可願接受?”
郝氏突然重重地幹咳了一聲,一隻手背到身後使勁地搖晃示意。
“這個……”阮彥真看看郝氏,又為難地看向盧姍姍。
盧姍姍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經平靜了許多,淡然道:“我沒意見。”
此言一出,眾人的反應頓時各自不同。石相公看似波瀾不驚,眼底卻有光芒一閃而過,深深地注視了阮綿綿一眼。阮彥真明顯鬆了口氣,露出欣慰之色,郝氏立刻氣得當場跳腳,轉身指著盧姍姍半天透不過氣來,臉皮不住抽搐,顯然肉疼的要死。
那看起來頗有名望地位的葛老則是不掩讚許地捋了捋須,微笑著點頭:“早聞小娘子通情達理,今日一見,果是如此。”
盧姍姍淡淡垂眸,不予置評。
她之所以答應這個條件而不趁機訛詐,可不是出自什麼通情達理,實際上不論是為了已經死去的阮綿綿,還是為了自己這場莫名其妙的借屍還魂及以後的長久之計,她都很想狠狠地敲詐石家一筆以稍泄心頭之憤。
但是,盡管腦中的記憶隻有點點片段,卻已足夠讓她認識到以前的阮氏父女和郝氏之間素來不平等的關係。倘若依著郝氏的鬼主意,隻怕就算石家願意多出這筆錢,今後郝氏也一定會不依不饒地憑著功臣名義試圖來分一杯羹,阮彥真也恐怕多半都會投降地給予,落不到自己的口袋,如果自己堅持不給,郝氏必定記恨在心,今後想要退婚絕對會再三刁難,甚至還可能一口咬定絕不退婚,然後等她嫁過去再設法折磨。
而且,所謂人敬一次我還三分。憑良心講,像石家這樣勇於承擔責任的態度確實還是很難得的。更何況本能告訴她,那位石相公可也不是什麼任人宰割的良善之輩,真要獅子大開口,人家一句讓官府裁決,到頭來絕對連十金都拿不到。左右權衡之下,她也隻能抵抗住金錢的誘惑。
當然,人家要是非認為是她品格好,她也沒有意見,畢竟這以後她就隻能在這個世界裏生活了,還是需要一定的人品人緣的。
那邊,葛老已問阮彥真:“不知阮先生覺得……”
阮彥真忙道:“小生自是無異議。”
“好好,大家彼此有謙又讓,這才是仁義之風。”葛老又捋了一把長須,對石相公道,“如此,就立個字據吧!”
石相公稱是,便有人抬來放著筆墨紙硯的小幾。石相公端坐著擬文,片刻即成,葛老和阮彥真分別看過,皆無異議,簽字畫押。至於契約內容,阮綿綿也懶的去要過來看,畢竟這種時候其實還是應該家長做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