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聽見外頭有動靜,冷宮的大門啞啞地緩緩打開,露出一張仍舊清麗,卻終究有了歲月痕跡的女子。
那女子借著月光一時眯住眼睛,不敢斷定眼前是真的所見,還是將旁人安上了那孩子的麵容。揉了幾下眼,方確定不是幻影,低低試著呼喚:“吉祥?是你麼?”
正是廢後吳氏。
吉祥抱著孩子,是背對著大門的方向,冷不丁聽見這一聲呼喚,含著驚喜和不自信……吉祥身子一震,眼淚卻已是不由自主地滑落了下來。
曾經心下也對廢後有怨啊,分明曾經有多希望廢後能專心複寵,那她就能憑著廢後走上一條更為順利的道路。奈何廢後心如止水,叫她不得不離開冷宮之後繞了這麼多的彎路,一直走到了今天,再難回頭。
所以她也狠下心,自從離開冷宮之後便再沒回來看望廢後。
以廢後的心智,怕是也該明白她的忘恩負義,可是娘娘她怎麼能,這個時候呼喚著她的名字,卻還用著這樣溫柔、期盼的嗓音?
這樣於蒼茫夜色裏聽來,倒仿佛是母親倚門,在呼喚著遠歸的遊子。
還是司夜染先走上幾步,撩袍跪倒:“奴儕見過吳娘娘。吳娘娘可安好?”
廢後一怔,仔細辨認辨認,才驚得捂住嘴:“這個,不是司公公麼?怎地這副打扮?”
自打吉祥走後,廢後更加心如古井,索性連外頭的任何事都不再關心了。素日裏隻是宮門緊閉,種種花草,抄抄經。今天乍然看見風光無兩的小太監司夜染竟然穿著一身囚服跪在眼前,隻覺驚異不已。
司夜染淡然一笑:“奴儕驚擾吳娘娘了,真是死罪。”
吉祥又抱著孩子掙紮良久,終是毅然轉身走走過來,抱著孩子跟司夜染跪在了一處。
“娘娘,是吉祥回來了!吉祥無顏見您……”
廢後盯著眼前跪著的兩個人,更震驚地盯住了吉祥鳥懷中抱著的孩子,忍不住一個踉蹌,伸手點指著兩人:“難道說這是你們兩個生下的孩子?!怪不得司公公獲罪。”
但凡宮裏的太監,沒有不想法設法讓自己再續陽根的;古往今來也不斷都有傳聞,說當權的某某大太監尋著了古方,終於做成了這個事兒的。
況且司夜染進宮的時候年紀小,說不定發育的時候連那個都一起重新再生了,這個可能也不是沒有……於是廢後直接朝那個方向岔過去了。
司夜染和吉祥對視一眼。
實則吉祥心下,多希望真的是這樣啊。若懷中的孩子是他的,他必定有法子帶她暫時離開宮廷,找個安全的地方撫養孩子長大。可是如今……孩子的爹縱然就近在宮內,可是孩子卻永遠都沒機會看見自己的爹。
吉祥抱住孩子躬身垂淚:“娘娘誤會了。這不是他的孩子,而是,而是……”
廢後便又是一震。
這宮裏出生的孩子,如果不是司夜染的,那還能是誰的?
廢後便蹲了下來,緊緊盯住吉祥的眼睛,壓低了聲音:“莫非,是皇上的?”
吉祥便投入廢後懷中,哭出聲來:“奴婢已是實在無路可去,隻有回到娘娘身邊來,還望娘娘庇佑。”
廢後的心也針紮一樣的疼。
這些年她也聽過太多有關貴妃毒殺胎兒,刑囚嬪妃的傳聞。於是一旦聽說吉祥有了孩子,那個凶狠的老嫗如何放過吉祥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