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禮部尚書鄒凱可用,可是今年正逢科考,禮部為主辦司部,鄒凱分不開身……”皇帝說到這兒很是傷了半天的神:“從前通使草原,一向都是嶽如期和鄒凱他們兩人。如今鄒凱去不了,嶽如期又……”
司夜染便在袖口裏悄然攥緊了指尖。
皇帝又歎了口氣:“既然嶽如期已然不在,鄒凱又不能去,朕便不得不想到了小六你。從前你才十歲,便替朕到大寧去辦差,對草原知之甚詳。”
司夜染便問:“聖上的意思,是叫奴儕走這一趟?”
“朕是有這個打算,隻是不可行。”皇帝緩緩抬起眼來:“一來西廠剛立,萬事待舉,朕身邊兒離不開你;二來……”
皇帝說到這裏仿佛為難。
張敏瞧見了便歎了口氣:“皇上不好開口,便叫老奴代說吧。小六啊,草原那小王子生性狂妄,對咱們的先遣官開出了條件,說必得一個人去,他才肯見。”
司夜染悄然垂下目光,撣了撣衣襟:“他說,要誰去?”
張敏也歎息:“他說,隻見蘭少監一人。”
東安門外。
藏花私宅。
這一晚沒有亮起紅燈,也沒召喚那班美貌少年前來。
待得夜禁開了,前後左右再無閑人,藏花方一整衣領,獨自從房間出來。
初心不放心,跟上來叫:“二爺。不如奴儕回靈濟宮去知會一聲……”
“不必了。”藏花麵色寧靜:“該見的人,總歸要見。”
就連那最不敢見的蘭公子都見過了,他又有什麼見不得的?
藏花獨自打開大門,邁出門檻,立在門階之上,眯眼斜斜睨向那輛烏篷馬車。
那輛車已經在門外連續停了三個晚上。不上來叫門,也不做半點動靜,隻是那麼靜靜低停在那裏。一停,就是一整夜,待得翌日天明便走了,不驚擾任何人。
這份執著近乎於頑固,叫藏花想要裝作不知道都不行。
於是藏花決定還是打開門,自己迎出來。
藏花攏了攏袖口,抬手輕掠長眉,陰柔一笑:“貴客既然來了,便請下車進門吧。”
狀元樓,秦直碧一聲不發,埋首收拾書本。收拾完了書箱,又要打包行李。
小窈看情形不對,忙奔上前來按住秦直碧的手:“師兄,這是要做什麼?”
陳桐倚也搖著那把破蒲扇問:“難道覺著狀元樓不清靜,想要換個地方去住?也是呢,最近訪客太多,真叫你沒辦法專心念書了。”
秦直碧卻淡淡搖頭:“不是。我不考了。”
“師兄你說什麼?”小窈一聽就急了:“為什麼不考了?師兄難道怯了,想要臨陣脫逃?師兄放下心來,以師兄大才,此考必中。”
“不是怯了,就是不考了。”秦直碧依舊麵無表情。
小窈便跟秦直碧搶書箱,最後情急之下一腳跺在秦直碧腳尖兒上,秦直碧吃痛鬆了手,小窈雖將書箱奪了下來,可是用力過猛,將那書箱一下子都扣到地上,嘩啦一聲筆墨紙硯灑了一地。
一片狼藉,小窈一氣之下便落下淚來:“師兄你又怎麼了?怎麼能說不考究不考了?三年一場秋闈,你今年不考,便要等到三年之後。三年,師兄,人這一輩子一共能有多少個三年?為什麼不能趁著青春正年少,趕緊將功名加身呢?”
秦直碧卻隻抬眼看了陳桐倚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