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出發前,黃郛向日本田中外相發了一份抗議照會:
田中外務大臣勳鑒:
貴國出兵山東,不僅侵我領土主權,業經本國民政府二次抗議在案,並聲明如不幸引起誤會,貴國當負其責等語。不意5月3日上午,在濟日兵,無理起釁,對我駐軍及民眾,肆意射擊。當由國民革命軍總司令,嚴令我軍離開貴軍所駐區域附近,並命高級軍官,自往日軍司令部,妥商防製衝突辦法,乃亦遭侮辱,得無效果。日軍並以機關槍掃射,又屢屢開炮轟擊民房,派隊侵入交涉公署。對山東特派交涉員蔡公時割去耳鼻,與在署職員十餘人,一同槍殺。
本部長臨時辦公處,亦遭有組織的射擊及搜索。中國兵士人民死者,不計其數。
並侵入我軍駐地,勒令繳械。我軍容忍,不與抵抗。3日晚11時,當我軍高級軍官與貴國黑田參謀長,商議善後辦法之時,日軍竟放大炮五次,並派兵毀我無線電台。4日,日軍所占區附近,已無一華兵,尤複不斷射擊。迄今交通阻隔,全城輟業,不特蹂躪中國主權,並為人道所不容。今特再向貴國政府提出嚴重抗議,請立即電令在濟日軍先行停止槍炮轟擊之暴行,並立即撤退蹂躪公法破壞條約之駐兵。先決問題,概由正當手續解決。國民政府並聲明保留所有應當提出要求。想貴國政府必不願對中國全民族有不堪忍受之敵對行為,且與世界人道正義為敵對也。特此嚴重抗議。謹希急複。須至照會者。國民政府外交部長黃郛發於濟南。
蔣介石也致函福田:“自本月3日之不幸事件發生,本總司令以和平為重,嚴令所屬撤離貴軍所占區域。現在各軍已一律離濟,繼續北伐,僅於城內留少數部隊,藉維秩序。本總司令亦於本日出發,特通知貴師團長查照,並盼嚴令貴軍立即停止兩日以來之一切特殊行動,俾得維持兩國固有之睦誼,不勝企盼之至。”
日本的複電沒有到來,炮彈卻傾瀉而來……
第二集團軍總司令馮玉祥,聽說蔣介石已占領濟南,便帶領隨從,從鄭州登車赴濟。到了兗州車站,隻見鐵路兩旁走著許多北伐軍隊,推車挑擔,低頭喪氣地紛紛向南走去,不禁懷疑和緊張起來。馮部隨從你言我語,互相猜測說:“濟南不是打下了麼?兵士們為什麼不接著北上,反而南退呢?”
馮玉祥也很納悶,一到泰安站,他就命令停車,叫隨從人員去查詢究竟。有許多操廣東方言的士兵回答說:“日本鬼子在濟南反了,把外交處長蔡公時也殺死了,我們奉命南退啦。”
同車的人一聽,都怔住了。馮玉祥更像是聞到一聲悶雷,頓足罵起日本人。他命專車急速向北開進。一到萬德車站,即接到蔣介石的急電:“請馮總司令莫進濟南,我已在黨家莊車站等候,希在黨家莊車站下車。”於是列車就向黨家莊進發。
到達黨家莊車站時,蔣介石早已在那裏等候。
隨即在蔣介石的專車上,召開了一個緊急會議,即“黨家莊會議”。參加這次會議的,除蔣、馮外,還有黃郛。馮玉祥方麵的隨員隻有隴海鐵路局管運輸的崔士傑和督辦王正廷,都是幫助第二集團軍辦事的。
開會的時候,蔣介石已不像前些日子那樣威武——馮玉祥打電報問他對日外交有何準備時,蔣複電說“我國外交已有辦法,可勿多慮”,儼然是空城計中諸葛亮在城樓上對老軍說的“天下事用不著爾等操心”的口吻。此時蔣介石精神恍惚,意誌消沉,時而搔首,時而沉思。而黃郛則大談其太極拳的修煉功夫,好像他得到了以柔克剛、借力打人的方法。馮玉祥的隨員一聽這個,就把臉扭向一邊,恥笑他這是以太極拳來掩飾其對日外交的失敗。
會議開始了,蔣介石先談了一下目前國內外形勢,接著談他的策略。他還想用以夷製夷的政策,對於自己為何不抵抗,並未說出個所以然來。對於日寇在濟南慘無人道的暴行,隻輕描淡寫了幾句。
會議氣氛相當沉悶,大家都低著頭,沉默不語。馮玉祥不耐煩了,揚起臉問蔣介石:“總司令對濟南的日寇想如何對付?部隊為什麼南撤呢?”
一聲責問,使空氣頓時緊張起來。蔣介石沉思片刻,斷斷續續地說:“部隊南撤是有計劃的,日軍如果再向南進攻,我準備在泰安以南同他打。”
他一說完,車廂裏又同枯井一般,靜得可怕。
王正廷突然冒出一句:“日寇南進,我們便打,如日寇不南進而占據北方,我們怎麼辦呢?”
蔣介石瞠目結舌。因為他的本意是避免與日軍衝突,繞道北伐,而放棄膠濟。
他本來對馮玉祥誇耀過對日外交有辦法,現在就隻好頻看黃郛,黃郛則低頭不語,對著鞋尖呆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