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蕭乾的。
具體的是什麼她沒看,但知道那些東西一旦公開來,蕭乾和他的SQ將會麵臨重大的打擊。
她對楚臨淵說,如果不和蕭疏分開,那麼這份資料將會被公開,她不管什麼大局,不管會破壞誰的部署,也不管這些資料公開之後會傷害到誰,她隻希望岑嘉懿能和她一起去巴黎。
而且,如果楚臨淵答應的話,這份資料並不會公開,她還會把隋誌文電腦裏麵的原件給刪掉!
但偏偏那個時候,岑嘉懿來了。
三個人站在施工台上,岑嘉懿讓她走,跟她說這些事輪不到她插手。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那個施工台開始劇烈晃動,隋海棠是站在欄杆那邊的,離地麵有一定距離。
站在她一米之外的楚臨淵在轉身之後才想起身側還有一個人,卻沒有岑嘉懿的速度快!
幾乎是晃動的時候,岑嘉懿就往隋海棠這邊來,一把扯過她的手臂,把她往外麵推——
“岑嘉懿——”
隋海棠被推出去的時候,看到的是岑嘉懿因為推力而往後倒的身子,所有的動作都像是放緩了一樣,她拚了命的想要去拉住隋海棠。
卻什麼都沒有拉到,隻有衣服滑過指尖的冰涼。
她被推到平地上,抬頭的時候,看到的是楚臨淵拽住了岑嘉懿!
她想起來,手撐在盡是石子的地上,剛才跌在地上的時候,腳扭到了,很疼。
等她起來之後,看到的是楚臨淵流血的手臂,他匆匆退回,那個施工台懸在半空中,岑嘉懿——
隋海棠跑過去,想要去看,卻被楚臨淵攔腰抱著,不讓她靠近半分。
可她都看到了,岑嘉懿渾身是血地躺在那個大石頭上麵,動也不能動,很痛苦。
“岑嘉懿——”她尖聲叫著他的名字,可是沒有人回應她。
就像那一天,她站在他的病床前叫他的名字,也沒有人回應。
隻有生命儀歸於一條直線的嘀聲。
岑嘉懿,死了。
她花了多長時間接受這個事實?
整理岑嘉懿遺物的時候,她幾度流淚。
他的東西很少。
幾套衣服,一個錢包,一個手機,一個……小兔子掛件。
她親眼看到他丟掉的,可是最後,他還不是從垃圾桶裏麵把它翻出來了!
打開他的手機,裏麵的東西很少,相冊裏麵沒有他們的合照,卻有一張她坐在椅子上睡覺的照片。
那年跨年,她坐在椅子上睡著了,後來他親吻她,她的初吻。
怪不得,他一直不讓她看他的手機。
短信,除了垃圾短信之外,隻有她和他的往來,從他們開始發短信那一天起,每一條都在。
電話,快捷鍵第一個是她。
每看一個,隋海棠的心就要疼一次,那個她原以為沒有多用心的男人,在不知不覺當中,竟然保存著他們從相識以來所有的東西。
大概最讓隋海棠奔潰的,是岑嘉懿的備忘錄。
“埃菲爾鐵塔下,站著一個戴著紅帽子的女孩兒。她笑得像一抹陽光,很暖。”
備忘錄裏麵貼了一張圖,帶著紅帽子的女孩兒站在草地上,一手摁著寬簷帽,抬頭,看著埃菲爾鐵塔,金色的陽光灑在她身上,格外閃耀。
隋海棠一直以為他們是在學校見的第一麵,卻沒想到在那之前,岑嘉懿早已經在埃菲爾鐵塔之下見過她。
往下翻,隋海棠看到了第二條備忘錄。
“小紅帽是學妹。”配圖,是隋海棠穿著學生裝匆匆跑到學校,因為遲到,正在央求老師網開一麵,待老師網開一麵後,她吐了吐舌頭,往裏麵走。
第三條。
“小紅帽和我在一家餐廳打工。”配圖,隋海棠穿著侍應生的製服,穿梭在高檔餐廳裏麵,正在給客人上菜。
第四條。
“我好像喜歡上了小紅帽。她像一縷陽光,照亮了整片天空。”沒有配圖。
日期,是隋海棠在小巷子裏麵被欺負,他送她回家的那一天。
沒有更多的備忘錄,但就這四條,就足以讓隋海棠泣不成聲。
當初她勸岑嘉懿放下仇恨,可是到最後,放不下的人反而是她。
於是,她把楚臨淵叫到了岑嘉懿的墓前,跟他道歉。
她其實一直都知道,楚叔叔很好,從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責怪過她,還安慰她說如果換做是他,他會比她做的更加極端。
離開時,楚臨淵還擔心她會不會遇到什麼危險,特意等到她的司機來了才走。
所以其實到最後,岑嘉懿也不再怪他了,隻剩下她一個人的執念。
那天,她給父親打了電話,和他聊了很長一段時間。
過了幾天,綠化隊的人去郊區那個山頭,種下了漫山的海棠。
每年四五月,海棠花開滿整座山頭,格外的漂亮,山風一吹,花瓣散落,像巴黎的雪天一樣。
“媽媽!”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兒穿著嫩黃色的裙子,手裏拿著一支開得正盛的海棠花,“爸爸說這個花叫海棠花,和媽媽的名字一樣呢!”
隋海棠回過身蹲下來,小女孩兒撞進了她的懷中。
她摘下一朵花兒,別在隋海棠的耳鬢處。
“因為媽媽出生的時候,海棠花開得很燦爛,所以外公就給媽媽取名叫‘海棠’。”隋海棠和女兒解釋道,眼中早已沒有當年的驕縱任性。
她抱著粉嫩的孩子站了起來,淡笑著看著從不遠處走過來的男人。
穿著深灰色西裝的男人走過來,攬著隋海棠的肩膀,三人站在海棠樹下。
那年種下海棠樹之後,隋海棠一直在問。
問因果浮沉,問幾經愛恨。她走遍世界上的每一寸土地,終究是沒能問出一個所以然來。
卻不過是虛度年輪。
直到那一年,她在懷來小南辛堡鎮遇到了他。
他說:待到山花爛漫時,你在從中笑。
那是岑嘉懿離開之後,隋海棠笑得發自內心的一次。
他有著沁人心脾的笑,融化一切的溫暖。他知道她和岑嘉懿所有的事情,知道這片海棠林是她為岑嘉懿種下的,知道她心中有個永遠都抹不去的人。
可陪在她身邊的人,是他,與她共孕一女的人,也是他。
海棠樹下埋葬的青春,墨跡斑斑,故人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