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玉離去後兩日
姬淩生呆坐在懸崖邊,望著遠山怔怔出神,修心的念頭也隨著伊人的決然出走而擱淺下來。
瞧著遠處淡淡的雲煙,姬淩生喃喃自語道:“你走得倒是利落,卻給我留這麼一大難題,這天下何其大,我該上哪兒去找你?”,歎了口氣,姬淩生有些懊惱為何不早些找她問個清楚。
姬淩生心裏清楚雪玉對修士的介懷不會因他而消散,這種經年累月的積怨像頑疾一樣,因為一個人或一件事就根除,這不太現實,姬淩生本想慢慢化解雪玉心中的鬱結的,但雪玉沒有給他機會。
青雲子不知何時又站在姬淩生身後,姬淩生看了他一眼,沒從這神出鬼沒的師父臉上看出情緒變化,他表情永遠像這青雲山巔一樣幹練素潔,又或者像山下的湖水,若非姬淩生攪兩棍子,是不會起波瀾的。
繼續看著雲卷雲舒,姬淩生頭也不抬道:“她在的時候,您還會歎歎氣,怎麼一走了,你倒像個沒事人似的。”,青雲子聽出些微譏諷的味道,沒有在意,平靜道:“她肯再上這山我便很欣慰了,哪怕是為了你,她要走也是注定的事,她走了也讓我好受點。”
要不是知道自己連他衣角都摸不到的份上,姬淩生真想上去抽這個糊塗師父,他不明白看起來運籌帷幄的青雲子怎麼總在這攤子事上畏手畏腳,忒沒有天地不畏的高人風範了。
這些也隻是他的腹中誹議,雖有著複雜的裙帶關係,但對於這對父女來說他還是個局外人,最多隻能做到順水推舟,悍然插手恐怕會適得其反。
對於這做得有些窩囊的父親,姬淩生皺眉道:“你就不打算去找她?僵了這麼多年你也該知道變通了吧!”
青雲子麵帶疲倦的歎息。
姬淩生搖頭輕聲道:“你這爹當得也真行!”
被反諷的青雲子抬頭苦笑道:“你比我也強不到哪!”
姬淩生知道雪玉這不盡責的爹在埋怨自己沒能把她留住,想了想自己還真反駁不了,隻好手插袖管,看著碧藍的穹頂道:“那也得比你強點!”
這位成名多年的強者眉頭一皺,又立刻鬆開,低眉不語。
臉色平淡的姬淩生完全沒有覺得自己說過了的覺悟,望著雲聚雲散,轉瞬間竟已記不起方才的形狀,姬淩生突然覺得這人也和這雲彩一樣,散了不知何時再聚,隨即又意識到這不過是風月士子去愁的不值錢道理,於他而言還是太造作了,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輕瞥了眼站立不語的青雲子,姬淩生試探著問道:“你覺得雪玉會去哪?我該上哪去找她?要找到什麼時候?”
這個在父女感情問題上迷糊了幾十年的父親哪會知道這些,連話都說不上一句,又哪會告訴他這些,雪玉肯再上青雲峰都已經讓他差點落淚,聽她聊聊心跡就太奢求了。
姬淩生也明白過來,這不等於白問了,看著這刻板師父沉寂默然的樣子,姬淩生又忍不住悄悄歎息一聲,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她在賭!”,青雲子還是說話了,但與姬淩生問的是風馬牛不相幹,姬淩生變得有些拙笨,沒反應過來,青雲子又解釋道:“她想賭一賭你們的姻緣,如果你能找到她······”
青雲子沒說完,但意思姬淩生懂,那個癡情女子的心思他哪裏不懂。
扯斷腳邊所有草根,姬淩生低頭問道:“如果找不到呢?”
身旁糊塗父親的眼神刷地一下變得雪亮,目光直視著姬淩生,森然道:“那就繼續找,用你的餘生去找!”
姬淩生輕輕點頭,他做不出信誓旦旦的承諾,但他清楚這不是責任,是他心中所想、夜裏所思、夢裏所化。青
雲子轉身離去,嘴裏嘀咕道:“果然是天下最癡情的事!”
到了夜晚,姬淩生心境洞徹明亮,靈台清明,開始再次嚐試玄之又玄的靜心道。
破髓散的效力過去了一年,約還有九年的期限,但姬淩生不敢確定,並沒有古跡可以借鑒,也從未聽聞過,誰知哪天這丹藥的效果就沒了,又或者直接導致姬淩生猝然暴斃。
但修行還是頭等大事,姬淩生不知他能在這條路上走多遠,隻是偶爾語氣輕佻卻堅定地嘀咕著,得堅持到複活月兒、找到雪玉,其他的也算不得遺憾了。
誰又能猜到被當做笑料的廢材能踏入修煉的門檻,誰又能料到滿腹糞草的浪蕩子也有獨當一麵的時候,誰又敢言此刻名不見經傳的混小子是否真能如名一樣的淩駕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