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1 / 3)

?第3章

覃希蹤帶著下午殘存的宏偉誌願,提著傍晚開始蔓延的恐懼心理,一步一步靠向Hawk所住的別墅。

喝!他還真有錢,在全市最貴的別墅群中買下這麼一大棟房子。靠山臨水,風景優美。可惜從電視台坐出租車到這裏,隻見價碼不斷地上翻,她心疼自己的錢包啊!

深呼吸,放鬆!再呼吸,放鬆!三呼吸,放鬆……

“你呼吸好了嗎?”門悄然拉開,Hawk穿著牛仔褲和大件T恤倚著門瞅著正在做放鬆運動的她。

人家都出門迎接了,她還能怎樣?死也得向前挺啊!“家裏……就……就你一個人?要是有個老婆,再加上五六個孩子那多好啊!”因為安全。

Hawk不動聲色地將自己幾十本護照、暫住證、身份證、五顏六色的卡,各個國家、各個級別的駕駛證等等,一係列亂七八糟的證件都攤在了桌上。

“你想幹什麼?難道你想告訴我,你是專門製作假證件的?”

她怎麼不去做刑偵探案記者?“我是想告訴你,我真的是戰地記者Hawk,而且我至今未婚,連女朋友都沒有,更不可能會有孩子。”

跟她說這些幹什麼?她又不是來征婚的。廢話少說,希蹤拿出專業精神,從包裏掏出記者采訪本,還有錄音機,這就開始她的第一次采訪,偉大的采訪。

“姓名。”

“Hawk。”

“全名。”

“我是孤兒,沒有姓,隻有義父給我的這個名字。”

差點,她心底差點就起了同情浪潮。好在她尚能把持得住,繼續做“筆錄”。

“國籍!”

“我有很多國家的國籍,你也看到了,我還有這麼多國家的暫住證或是永久居住權。至於最初的國籍嗎?我也不太清楚,我隻知道我有西班牙血統,但根據現實來看……”他指了指自己銀藍色的眼睛和棕色的頭發。“我應該是混血兒,隻是不知道還雜了什麼血在裏麵。”他回答得相當完整,具有坦白精神,期望從寬處理。

他隨和的笑語掩飾不了內心的孤寂,一個四歲或是五歲,連自己多大都不知道的男孩每日徘徊在街頭,跟著流浪漢乞食,直到遇見義父的那一天。

義父是戰地記者,終身未娶,無兒無女。不知道是年齡漸長開始覺得孤單,還是他的出現讓義父感到上天安排的緣分。他收養了他,他們以父子相稱,他也成了義父的助手。

小小年紀沉浸在戰火之中,追逐戰爭是義父的生命,跟隨義父是他的使命。他沒有上過一天正規的學校,他所有的知識都是義父教的,戰地裏學來的,用鮮血換成的。為了活下來,他必須擁有語言天賦。在炮火紛飛中,在生命危機裏,若是不會當地的語言,那就等於死路一條。

漸漸的,才有了今天的Hawk。他成了一個戰地記者,一個會六種國際語種,十一個地方語言的權威戰地記者。沒有選擇,這就是命運!

從此,他不信命,更不相信神。想在戰火硝煙中活下來,想拍下最經典、最殘酷、最永恒的戰爭畫麵,他隻能相信自己。

大名鼎鼎的戰地記者幹嗎露出如此憔悴的表情,好像被人欺負到姥姥家似的。希蹤在小小的不忍之下推了推他的手臂,“喂!你還好吧,鷹?”

“鷹?你叫我‘鷹’?”他愕然,為了她這個稱呼。

“有什麼不對嗎?Hawk的中文意思不就是‘鷹’嘛!”一個字好像有點單調,還是兩個字叫起來比較和諧。“馭鷹——我叫你‘馭鷹’怎麼樣?就當我送你一個中國名字做見麵禮。”

“什麼‘馭’?”他中國話說得很溜,但對中國字的認識基本屬於文盲水準,一個個的方塊累加在一起,他看著頭大。

希蹤賊笑地瞟了他一眼,“駕馭的‘馭’,這名字很有氣魄吧!”

“嗯。”他點頭沉吟,駕馭鷹?誰駕馭鷹?她?他笑而不語,心中透亮。

從幫他起名字開始,她就真心地想為他寫一篇采訪報道,報道戰地記者的平時生活。對了!看不到他平常的生活,如何執筆呢?

“我可以搬來跟你一起住嗎?”

呼!馭鷹喘起粗氣,三十一歲的老男人端起女兒家家的羞怯,“那個……那個我還沒準備好,這幾年我還不曾與誰同住,所以……所以需要一點時間準備,你要是真的堅持,當然我也不會反……”采訪本重重地落在他的腦門上,砸醒他一場春夢。希蹤叉著腰擺出潑婦姿態站在他的麵前吆喝:“你不要搞錯哦!我隻是想知道你的日常生活都是什麼樣的,你可別想歪了。等到采訪結束,我立刻搬出你家,絕對不耽誤一分鍾。”誰要跟洋鬼子住在一起?天曉得他們會不會全身掉毛,難怪洋人喜歡養狗呢!掉了一屋子的毛分不清是人毛還是狗毛,不傷自尊嘛!

她越是這樣說,馭鷹越是想讓她更久地住在這裏。她生氣時亮晶晶的眼睛像星空中璀璨的星星,記得九一年在海灣的時候,在最艱難的歲月裏,他就這樣枕著手臂躺在沙漠裏看星星。如今,他隻想看她。

其實他心裏再清楚不過,如此單純的東方女孩不是他能要得起的——活在戰爭中的人們,注定孤獨終老。

他卻渴求著在青色的和平中,有一個微笑盈盈的女孩遙遙地望著他,等待著每一次他從烽火硝煙中安然返回。

他要的不多,隻是一雙永遠等待他歸來的眼睛。

直到一覺醒來看見陌生的天花板,覃希蹤依然無法相信自己居然真的搬來和馭鷹同住,而且還睡在了他家的客房裏。

客人要有客人的樣子,她換好衣服這才走出房門,誰想馭鷹已經坐在餐桌邊看英文版報紙。

“早!”

“早!”他一夜沒睡,當然起得早。不是不想睡覺,而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始終擺脫不了困惑住他的思緒:她就睡在隔壁房間裏,那個讓他一見鍾情的東方小女孩就睡在與他一牆之隔的那張床上——他能睡著,那才奇怪呢!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拿出男人的禮儀,端坐在餐桌前看報紙。報紙上報道了什麼,他是一個詞沒看進去,她的房門倒是快被他看穿了。他又學會了一個中國詞語:望穿秋水。

希蹤嚼著幹巴巴的吐司,盤算著今天要做些什麼。“今天你就向平時一樣做你的事,我想要記錄的就是最平常的你。”

想從不同角度報道他?恐怕東方小女孩要失望了。馭鷹吃完早餐,將盤子堆在水池裏,光著腳丫子這就打開電腦開始上網。身為著名的戰地記者,他不是抓住新聞要素,而是酣暢淋漓地跟他遠在各國的朋友聊天,下載最新的流行歌曲,給喜歡的球星投投票,發表一些評論,連帶著跟人玩起網絡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