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之內,前後三位輔政大臣遭罹滅門慘禍,這是聞所未聞的事情。作為兩次政變的直接指揮者,楚王司馬瑋的聲威在這一晚達到了最高點。
但是楚王的臉上看不到一絲歡愉。所有受到權力蠱惑的人都是欲壑難填的,這種欲望會使人一葉障目,看不到陷阱。楊駿已經倒下了,汝南王正在引頸就戮,楚王也已經走上了這條危險的道路。
推波助瀾的依然是岐盛,《晉書·楚王瑋傳》裏說他慫恿楚王:“宜因兵勢,遂誅賈、郭以正王室,安天下。”
如果這段史料是真實的,那麼岐盛實在是個可怕的小人物。他是引發這場政變的因子,現在他又要將這場政變推向一個新的高度。從表麵上來看,他儼然是這一場政變的導演,他先騙得了賈皇後的詔書,逼得楚王對汝南王下殺手,然後,又趁著楚王騎虎難下,引誘他去殺賈皇後,獨掌大權。
但岐盛真有那麼大能量麼?
未必!
岐盛再能折騰,也隻是一個人微言輕的小人物,勸王爺引兵向宮闕,這是離間皇家骨肉的重罪,是要被拖到銅駝街前活活打死的。
前麵說過岐盛曾經黨於楊駿,他竟然不僅沒有受到楊駿的牽連,反而成為楚王心腹,可見此人必有過人之處。這個常人不能及的長處,就是他特別能揣摩人心。他之所以敢對著楚王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是因為他十分清楚,這些話是楚王的心聲。岐盛其實隻是一張嘴,從這張嘴裏說出來的全是楚王的心裏話。
在這場政變裏,楚王看似是承詔行事,是被動的。這實際是個假象,在賈皇後想利用楚王鏟除汝南王的同時,楚王也想利用賈皇後,掃清他的障礙。
楚王是有野心的,對此他與賈皇後心照不宣。讓我們仔細推敲賈皇後下給楚王的那份詔書,就可以發現端倪。
詔書是這麼寫的:“太宰、太保欲為伊、霍之事,王宜宣詔,令淮南、長沙、成都王屯宮諸門,廢二公。”
這意思很明白:太宰、太保要行廢立之事了,楚王你該出手了,招集皇帝的弟弟們保衛皇帝,阻止並廢黜兩位輔政大臣。
但這份詔書有兩個明顯的不合理之處。
第一個不合理之處是:詔書中為什麼要用“伊、霍之事”這樣的字眼。
“伊”是指商代伊尹,“霍”是指漢代的霍光。商代的第四任王太甲無道,伊尹將他流放,三年之後,太甲悔過自新,伊尹又將他迎回,複立為王;霍光受漢武帝托孤輔佐漢昭帝,昭帝駕崩時沒有皇嗣,霍光就迎立武帝的孫子昌邑王劉賀為皇帝,後來發現昌邑王不成器,於是當機立斷廢黜皇帝,改立武帝玄孫劉病已,是為漢宣帝。
伊尹、霍光兩人的共同之處是都以輔政大臣的身份廢立過皇帝,他們兩人是史上公認的忠臣,他倆的廢立之舉曆來被肯定,被說成“廢無道立有道”。
如果要說汝南王、衛瓘等人犯上謀逆,應該把他們比做王莽才對。詔書中把他倆說成伊尹、霍光,那就等於在說當今的皇帝司馬衷是無道之君啊。皇帝下詔暗示自己被廢是合理的,汝南王、衛瓘要做的事情是正義的,這未免太不可思議了。
第二個不合理之處是:為什麼讓楚王招集“淮南、長沙、成都”參與行動?
要知道,當時淮南王遠在壽春,另外兩個王爺都還年幼,長沙王司馬乂才十六歲,成都王司馬穎才十五歲,手裏也沒什麼權力,這三個親王是起不了什麼實際作用的。當時真正對政變有用的宗室是中護軍東武公司馬澹,詔書中並沒有提及,卻特意點了這三個王爺的名,似乎這三個王爺參與政變是理所當然的事,為什麼?
如果不把這一張青紙看成皇帝下達給臣子的詔書,而是看成一封家信,疑問就可以迎刃而解。這個家不是指整個司馬宗室,而是指宗室中皇帝嫡係,這是哥哥下給弟弟的一封求救信。
從字麵上解讀這封求救信,說的是:哥哥的地位有危險,弟弟要起來保衛兄長。實際上,信的內涵不限於此。
司馬衷不能算是無道之君,但卻是眾所周知的無能之君,不堪社稷大任,汝南王要廢掉無能的皇帝,這絕對是利國利民的好事。
但是如果僅僅“廢無能”,那麼汝南王的“伊、霍之事”隻進行了一半,他還必須得“立有道”。這個“有道”之君必須是武帝的嫡係,他必須賢明、有聲望,能合理的繼承皇位,並且不引起爭議。
當時朝中有沒有這樣的人選呢?有啊。這個人早已進入大家的視野,當他還是個兒童的時候,武帝就已對他寄予厚望,說“此兒當興我家”!武帝說他的氣質和長相都像先祖宣帝司馬懿,武帝已經迫不及待地替他預訂好了晉朝第三任皇帝的寶座。
這個人就是皇太子司馬遹。元康元年司馬遹十四歲,一年前他就已經行過冠禮,按古時候的標準,他已經是成年人了。
到此先解開第一個疑問,賈皇後在詔書中用“伊、霍之事”四個字,是想告訴楚王:汝南王要廢黜你哥哥,立你的侄子提前接班。
對整個國家而言,傻皇帝退居二線做太上皇,讓聰明的太子提前上崗,這未嚐不是一件值得慶賀的好事。但是,太子提前繼位絕對損害了一部分人的利益,這一部分人寧願傻子當皇帝,也不希望看到太子坐上龍椅。
賈皇後當然包括在這一部分人之中,這是顯而易見的。但是這個團體不僅僅有賈皇後及其黨羽,另外有一些人,他們的麵目閃爍其中,隱蔽得就比較深了。
司馬衷唯一的兒子司馬遹後來在永康元年(公元300年)被賈皇後害死,司馬遹的兩個兒子司馬臧與司馬尚,先後被立為皇太孫,但後來都死於非命。司馬衷的子嗣死絕之後,侄子司馬覃被立為皇太子,但不久司馬覃也被廢黜,成都王司馬穎被立為皇太弟。皇嗣的帽子跳來跳去,最終還是跳到了武帝的兒子、惠帝的弟弟頭上。
成都王被立為皇太弟是十三年之後的事,他克服了重重阻礙,才達到了做嗣君的目的。
但是在十三年前的元康元年,太子司馬遹還沒生兒子,橫隔在惠帝諸多弟弟與嗣君之間的唯一障礙,就是司馬遹本人。隻要是司馬衷做皇帝,楚王等人就還有希望,畢竟本朝是有“兄死弟及”先例的;但如果司馬遹做了皇帝,肯定沒有侄子傳位給叔叔的道理,那麼楚王等人的皇帝夢想就徹底破滅了。
第二個疑問也因此解開,賈皇後的完整意思是:汝南王要廢你哥哥,立你的侄子提前接班,到時候你們兄弟就徹底沒有指望啦。所以,一定阻止汝南王。
這就是元康元年六月的政變中,楚王對汝南王等痛下殺手的真實原因,這也是楚王被賈皇後看穿的軟肋。因為這個非分之想,楚王搭上了他的年輕的性命。
楚王絲毫沒有察覺,隨著汝南王、衛瓘的殞命,他的項上人頭也已經開始鬆動,在某個深邃的黑暗中,賈皇後偷偷露出猙獰的微笑,按著她寫的劇本,這幕戲應該要收場了,唯一還欠缺的謝幕工具,就是楚王的鮮血。
第二天,楚王司馬瑋擅自發兵,深夜殺害輔政大臣圖謀不軌的消息,立刻傳遍了洛陽城。
三個月前剛血洗過一次,難道兵禍又要降臨?洛陽城內的百姓心裏充滿恐懼,屏住呼吸,看楚王有什麼舉動。宮城再一次戒嚴了,不願意站錯隊的朝臣們紛紛趕來表明立場。
裴楷趕來了,氣喘籲籲神情委頓,他已被任命為安南將軍,但還沒來得及出發去襄陽政變就發生了,隨他一起進宮的是一個八歲的小男孩,名字叫司馬羕,是汝南王的小兒子。
裴楷繪聲繪色的講述了他昨晚的遭遇,他是如何得知楚王要興兵殺戮大臣,他又如何預料到楚王一定會派人來殺他,然後他如何單車入城,如何在屠刀下救出司馬羕,如何帶著這個八歲的小孩子四處躲藏。他逃到嶽父司徒王渾家,楚王的人就追到王渾家,他趕緊換地方,一個晚上換了八個地方,才僥幸大難不死。
裴楷在講,一旁的司馬羕聲淚俱下。朝堂上充滿了悲憤之情,朝臣們個個表情凝重,義憤填膺。
不久,司徒王渾也進宮來,他的證詞進一步證明了裴楷控訴的真實性。最後,司徒王渾正色質問惠帝,有沒有下詔命令楚王誅殺汝南王?
惠帝一臉無辜,說怎麼可能,汝南王德高望重、忠君愛國,並且是朕的叔祖,朕怎麼可能忍心殺他?
既然如此,真相就水落石出了:楚王司馬瑋矯詔殺戮大臣。
矯詔已經是一項重罪,殺戮大臣更是罪在不赦,兩罪合一,即使楚王是先帝之子,皇帝的親弟弟,也不能免死了。
楚王的罪行雖然確定,但朝臣們心情隻有更加沉重。他們隨即想到,楚王麾下的三十六軍占領了洛陽城,宮城之外已經是楚王的勢力範圍。楚王沒有殺進宮來,已經屬於萬幸。朝廷此刻哪有能力聲討楚王的罪行?朝臣們愁容慘淡,替自己的性命擔憂。
疾風知勁草,這時太子少傅張華讓董猛傳話給賈皇後,說:“楚王已經殺害了兩位輔政大臣,天下威權都出於楚王了,如此一來皇帝的安全也得不到保障,應該當斷則斷,用‘專殺’的罪名誅殺楚王,以絕後患。”
這是正確的廢話,現在的棘手的問題不是楚王該不該殺,而是該怎麼樣殺?
賈皇後假癡不癲,一副驚恐不安的樣子。她問,如今這局勢,誅殺楚王談何容易?
張華說有辦法:“楚王矯詔擅自加害二公,事發倉促,手下將士都以為這是皇帝的意思,才跟隨他。如今可以派人持‘騶虞幡’使禁軍解嚴,必定望風披靡。”
騶虞是傳說中的一種瑞獸,外形像有黑條紋的白色老虎,尾巴有身軀那麼長;幡是一種狹長而垂直懸掛的旗幟。騶虞幡就是繡有騶虞圖樣的旗幡,這是皇帝和經皇帝授權才能持有的一種幡,持幡者如同持節,可以代宣皇帝的旨意,通常用於製止幹戈。
惠帝於是派殿中將軍王宮出宮城,手持騶虞幡,高聲宣布“楚王矯詔!”另外,惠帝派車騎司馬賈模領二百殿中虎賁,去拘捕楚王司馬瑋。
騶虞幡的威力立竿見影,宮城外的禁軍見到此幡,紛紛丟下武器作鳥獸散。不多時,楚王身邊的人跑得一幹二淨,隻剩下一個十四歲的貼身小廝。楚王沒料到局勢逆轉得如此之快,惶恐中慌不擇路,他坐上牛車準備去哥哥秦王司馬柬那兒避難。
途中楚王遇到了惠帝派來的謁者,謁者傳旨令他回到武賁署的軍營內等候處分。這時的楚王孤家寡人,已插翅難飛,他乖乖地回到武賁署被逮捕,被交付給廷尉議罪。
惠帝下詔,說楚王司馬瑋矯詔殺害汝南王、衛瓘父子,又意圖誅滅朝臣謀圖不軌,罪惡浩天,處以斬首極刑。
楚王當即被拉到城東牛馬市刑場,臨刑前,他掏出懷中的青紙詔書,給監刑的尚書劉頌看,哭著說:“我是奉詔行事,以為是為了江山社稷(而殺汝南王等),如今竟然因此獲罪,我是先帝的兒子,竟然蒙受這樣的不白之冤,希望你能替我申冤。”
劉頌何嚐不明白楚王是遭人暗算的,但是他又有什麼辦法呢?聽了楚王的遺言,劉頌唯有陪著他一起哭,“歔欷不能仰視”。
據說楚王行刑的時候,天地變色狂風飆起,霹靂閃過天空,雷雨傾盆而下。楚王年僅二十一歲,他平時開濟好施,能得眾心。楚王的死訊傳開後,百姓“莫不隕淚”,甚至有人為他立祠。
惠帝也在楚王死後,下了一份詔書表示哀痛:“周公決二叔之誅,漢武斷昭平之獄,所不得已者。廷尉奏瑋已伏法,情用悲痛,吾當發哀。”
至於惠帝是不是真的很哀傷,那隻有天知道了。五、 從此公卿皆姓賈
元凶楚王已經伏辜,幫凶也要追究責任,公孫宏和岐盛都被“夷三族”。
清河王司馬遐對衛家的慘案負有直接責任,可是他沒有受到任何處分;長沙王司馬乂當晚領兵守東掖門,沒有直接參與殺戮,卻被貶為常山縣王,隨即被趕出洛陽,奔赴常山國。兄弟倆的待遇如此不同,原因在於司馬乂是楚王的同母弟弟。
被追究責任的還有一些與此次政變八竿子都打不到的人,比如司隸校尉傅祗,他被免除了官職,罪名是“聞奏稽留”,言下之意是聽到風聲沒有及時稟報。
司隸校尉是漢武帝時設的官名,在漢朝時職權很大,“察三輔、三河、弘農七郡”,但到了晉朝,司隸校尉已徒有虛名,監察京畿的重任交給了河南尹,司隸校尉隻對京城的治安負有限的責任。惠帝的意思是,昨晚鬧出這麼大動靜,你傅祗身為司隸校尉,竟然毫無作為,也沒有及時上報朝廷,瀆職!當免。
惠帝下這道詔書的時候,可能忘了宮城的門禁是最嚴格的,入夜之後,除非是被宣詔入宮,臣子是沒有辦法進入宮城的。而且,滿大街都是禁軍,傅祗一介書生,手下隻有可憐兮兮的一百從事官員、三十二名士卒,除了當炮灰還能起什麼作用?
如果惠帝確實痛下決心要徹查,任何官員有惡必究,那也無話可說,畢竟傅祗的確有瀆職之處。偏偏惠帝一轉身又下了另一道詔書,赦免“為楚王所誑誤”的人,隻要不是與楚王同謀的人都免除罪責。積弩將軍李肇等一幹賈皇後的心腹因此被免罪,那晚跟著公孫宏等圍攻汝南王府的禁軍將領也被免罪。
最離譜的是,作為製造衛瓘滅門慘案的直接凶手,右軍督榮晦竟然也在赦免的範圍內。
這種隻問狐狸不問豺狼的作法,引起受害家屬的極大悲憤,衛瓘的女兒給朝臣們寫信,質問袞袞諸公:“先父身為公爵宰輔,卻死得不明不白,連個諡號都沒給,就與普通百姓一樣。如此慘絕人寰的滅門冤案,滿朝文武卻全都緘默不語,難道無人該為這變亂負責?我內心悲憤感慨,特地寫信向你們問個明白。”
此舉可以看出,衛瓘的女兒也是膽氣過人的巾幗英雄,不知道是不是就是當年差點嫁給司馬衷的那一位。如果是她嫁給司馬衷,晉朝的曆史也許就不會如此悲慘了。
這些信件如泥牛入海。楚王一死,賈皇後就全麵把持朝政,朝中誰不知道衛瓘是賈皇後的仇人?所以個個斂手噤聲,不敢替衛瓘申冤。
逼於無奈,由衛瓘的主簿劉繇出麵,敲擊設在宮城大門旁的登聞鼓,直接告禦狀請治榮晦死罪,最後朝廷迫於壓力,將榮晦夷三族。
後來朝廷又給汝南王與衛瓘恢複名譽。
汝南王的喪禮如安平獻王孚故事,廟設軒懸之樂,享盡哀榮,“給東園溫明秘器,朝服一襲,錢三百萬,布絹三百匹。”
汝南王的王爵由長孫司馬祐承襲,另外,朝廷施恩加封汝南王的八歲幼子,就是那晚大難不死的司馬羕為西陽王。
衛瓘生前是菑陽縣公,現在無辜受禍,朝廷為表示撫恤,給他增邑三千戶,改封為蘭陵郡公,贈假黃鉞。由幸存的長孫衛璪承襲爵位。
該殺的殺了,該賞的也賞了,該撫恤的也已經安撫完畢,元康元年六月的政變正式落下帷幕。
不久,朝廷頒布了新的人事任命,這也是本年度的第三次組閣。
在禁軍軍權方麵:
以賈謐為後軍將軍;
以郭彰為右衛將軍;
以裴兼任右軍、左軍將軍如故;
中護軍是東武公司馬澹;
北軍中候是琅琊王家的王衍。
在處理朝政方麵:
以張華為右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侍中、中書監;
以琅琊王家的王戎為尚書左仆射;
以裴楷為中書令、加侍中;
賈謐、賈模、裴、郭彰都任侍中,幹預政事。
光看名單也許不容易看懂,那闡述一下以上人物的內在聯係:
侍中、後軍將軍賈謐是賈皇後妹妹賈午的兒子,是賈充的嗣孫;
侍中、右衛將軍郭彰是賈皇後的從舅;
侍中賈模是賈皇後的從兄;
侍中、右軍、左軍將軍裴的姨媽,就是賈皇後的母親郭槐;
中護軍東武公司馬澹,他的妻子是賈皇後的內妹;
尚書左仆射王戎,是裴的嶽父;
北軍中候王衍,他的妻子郭氏是賈皇後的姨媽,後來他的女兒還嫁給了賈謐。
看了這份名單,試問誰才是元康元年一係列政變的最終受益者?
答案一目了然。
第三章汝南王與楚王八王亂西晉那時的權謀詭計
細數元康元年的兩次政變,有一個人物雖然沒有正式登場,卻始終影響政變走向。這個人就是太子司馬遹,他是無數人的希望,也是無數人的夢魘。無論希望也好夢魘也好,都讓他不堪重負。對於他的爭奪與陷害實際從元康元年就已經開始,他儼然是兩起政變未出場的主角。
爺爺武帝司馬炎愛他,所以害了他。武帝親手製造了一個火山口,讓愛孫坐在上麵,他以為替愛孫預訂的是晉朝第三任的皇位,實際上,他預訂的是一把把霍霍作響的屠刀。
太子司馬遹的存在,不僅妨礙了嫡母賈皇後,還妨礙了他那眾多手據重兵的叔叔。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後來元康九年(公元299年)賈皇後陷害太子的時候,他那些位高權重的叔叔,如淮南王司馬允、成都王司馬穎,沒有能夠及時的去拯救他的性命,非要等到他被賈皇後害死了,趙王倫執掌朝政了,才想起了自己的責任,義憤填膺的興兵勤王。
千夫所指無疾而終。太子司馬遹命運的基調在他五歲的時候就已經定好了,那注定是個悲劇,而他個人的悲劇最終導致了整個民族的悲劇。
元康元年九月甲午,大將軍、秦王司馬柬薨逝。
冬十二月辛酉,京師洛陽發生地震,元康元年在刀光劍影中踉蹌而行,最後以地動山搖的劇烈方式完成了謝幕。二個月之後,前太後楊芷餓死在金墉城。
至此,一切與失敗的楊家、失敗的宗室有關的人物,都已徹底地退出曆史舞台。收拾掉殘骸,衝刷掉血跡,中場休息過後,這目名為“八王之亂”的血腥曆史劇將上演更血腥的第二場。
這個中場休息時間安排得比較長,從元康二年(公元292年)起,至元康九年(公元299年),有整整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