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繇遭貶當然是罪有應得,但是這不是正義的勝利,而是權力的勝利,它遵循的是叢林法則,即誰的力量大,誰就掌握話語權;強者對於弱者,有生殺予奪的支配權。這個法則將貫穿“八王之亂”的始終、貫穿整個兩晉南北朝、貫穿中華幾千年一切盛世與亂世。
東安王的被貶震動了楚王。楚王與東安王的關係就如當年的韓信彭越黥布,功戚一體,昔日彭越的死激起了黥布的謀反之心,如今東安王的下場肯定也會令楚王兔死狐悲。楚王也許不用擔心鳥盡弓藏,但是原本就已憤憤不平的心情再被如此橫拉一刀,依著楚王“狠戾”“剛愎好殺”的脾氣,難免會有揮刀砍人的衝動。
不過楚王當時並沒有什麼大動作,這可以看做是他成熟了,懂得了克製;也可以看做他在養精蓄銳,等待時機;再或者,也可以猜測為楚王有動手的衝動,但一時找不到動手的借口,畢竟沒有詔命擅動京城兵馬,那可是謀逆的大罪。
不管是出於哪種原因,楚王與汝南王之間原本就很脆弱的關係更加雪上加霜。而汝南王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在刀口上遊走,他正心情大好的與衛瓘商議著如何重組政權。
也許是因為洛陽城中無可用之人,也可能是汝南王不得人心,得不到群臣的擁護,汝南王覺得人才緊缺。他的解決方式是讓惠帝下詔,“群僚舉郡縣之職以補內官。”就是要從地方選拔官員入京任職。汝南王的動機一目了然,就是要培養自己的親信,但是這一措施必然會遭到洛陽那些京官的反感。傅鹹就曾勸阻過汝南王,可惜汝南王又來個充耳不聞。
如此磕磕磕碰碰地過了三個月,汝南王大概認為自己已經在洛陽站穩了腳,他忍不住要對楚王下手了。汝南王與衛瓘決定,撤掉楚王的兵權,起用臨海侯裴楷接任北軍中候。做出這樣的一個決定,不知是因為汝南王太昏庸,不知死活;還是衛瓘太精明,兵行險招。
裴楷、字叔則,河東聞喜人,是一個風流名士,善於清談,可以使“左右屬目,聽者忘倦”,為人“風神高邁,容儀俊爽,博涉群書,特精理義”,時人稱之為“玉人”。
裴楷是兩朝老臣,但不是先帝的重臣,他更多是以一種名士的姿態優遊於朝堂的。當初武帝抽簽抽到晉朝的帝位隻能傳“一”,皇帝很尷尬,眾臣大驚失色,誰都不敢吱聲,隻有裴楷侃侃而談:“臣聞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王侯得一以為天下貞。”馬屁拍得高雅不俗,龍顏大悅。
啟用裴楷來掌管洛陽禁軍,他性格好是一個重要原因。裴楷“性寬厚,與物無忤”,這樣的人肯定無害、讓人放心。而且更可喜的是,裴楷與汝南王、與衛瓘都是兒女親家,裴楷的長子娶了汝南王的女兒,裴楷的女兒嫁給了衛瓘的兒子。前麵說過,裴楷還有一個兒子娶了楊駿的女兒,當時高門貴第之間的政治婚姻之多可見一斑。
但若說將兵權交給裴楷僅僅是為了自身安全,也許還失之表麵。許多政治動作好比蘭花拂穴手,看似無意縹緲,實則致命。先前說過裴楷是賈充的政敵,楊駿倒台時,裴楷險遭賈皇後的暗算,現在這個敏感的時期讓裴楷掌握洛陽禁軍,不禁讓人浮想聯翩:莫非汝南王打算一箭雙雕?在拔除楚王這顆釘子的同時,埋下以後鏟除賈皇後的伏筆?
因此這一份任命,不僅震怒了楚王司馬瑋,連賈皇後也快要在幕後坐不住了。
幸好裴楷本人的腦子還是清醒的,在楊駿主政期間,他擔任著太子少師這麼一個可有可無的悠閑職務,現在突然一躍而起要成為北軍中候,別說旁人,裴楷自己都大吃一驚。他已過知天命之年,而且身體也不好,患有“渴利疾”,就是一直感到口渴要喝水的病,現代人估計實際就是糖尿病,漢代的司馬相如也患有這種病。
五十病夫何所求?何必要摻和進殺戮場自尋死路?裴楷堅決推辭任命,他預料到內亂將起,為了避禍,他要求外放去做地方官,惠帝於是任命他去襄陽接替楚王,做安南將軍,都督荊州諸軍事。
一計未成,汝南王就打算蠻幹,蠻幹的策略很老套,當年武帝就曾玩過。汝南王直接上書惠帝,“奏遣諸王還藩”,矛頭還是指向楚王,想趕他出京城。
賈皇後得知這一份奏折高興壞了,這就是壓垮楚王的最後一根稻草啊。賈皇後也使壞,不說行也不說不行,把這份奏折交與朝臣廷議。
朝臣們看到這一份奏折,臉色全都變了,此時亂表態站錯隊,小心日後萬箭穿心。所以大家都噤口不言,隻有衛瓘站了出來表示讚成。
那天朝堂上,楚王的臉色肯定陰沉得可怕,他已經忍無可忍,他仇恨的眼色已經鎖定汝南王、衛瓘兩人。賈皇後看在眼裏,喜在心頭,她已經成功的把火苗點上,現在隻要輕輕煽點風,那烈焰就要衝天而起了。三、 洛陽六月又飄血
汝南王已走到人生的尾端,現在唯一的懸念,就是由誰、在何時打開這扇末日的大門?
答案竟然是衛瓘。他原本要懲辦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沒想到這個小人物是碰不得的導火索。
這個小人物叫岐盛,曾經與楊駿關係不錯,現在改投在楚王門下,擔任楚王舍人。岐盛據說人品不好,“薄於行”,衛瓘“惡其為人,慮致禍亂”,所以打算將他收捕治罪,不料風聲走漏了。
岐盛情急之下狗急跳牆,小人物的能量可一點都不小,他與同僚、楚王長史公孫宏商議之後,決定替楚王把憋在心裏的話都說出來。他倆找到了風頭正健的積弩將軍李肇,假稱是楚王派來的代表,向惠帝秘奏汝南王司馬亮、太保衛瓘要造反。
李肇收到秘奏,急忙回宮稟報,《晉書》上說“後不之察”,意思是說賈皇後沒有察覺這是岐盛與公孫宏小人作祟,所以讓惠帝下詔誅殺汝南王等。賈皇後是揣著明白裝糊塗,還是確實受人蒙蔽,這個隻有天知道了。
整個事件如果仔細推敲,其實布滿疑雲:
首先,衛瓘上書請求誅殺楚王官吏,這種機密怎麼會走漏?
其次,李肇宿衛殿內,岐盛等人怎麼可能說見就見?到底是岐盛、公孫宏主動去找李肇,還是李肇自己送上門來的?
再次,岐盛、公孫宏平時“為(司馬)瑋所昵”,得知了危險,為何不向楚王求助,卻采用如此極端的方法,將楚王往火坑裏推?
綜上種種不合理,已經無法得到解答,隻能永遠沉入曆史的河底。後人隻知道,當天黃昏時,楚王收到了皇帝哥哥的密詔,密詔言簡意賅:“太宰、太保欲為伊、霍之事,王宜宣詔,令淮南、長沙、成都王屯宮諸門,廢二公。”
楚王此時肯定是欣喜若狂,忍了多少窩囊氣,今天終於要刺刀見紅了。但是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楚王心中閃過一絲疑慮。楚王說,這是驚天動地的大事,我得複奏聖上,再次請示命令。
這時宣詔的黃門在曆史上定格為一臉奸佞相,他故作神秘,光禿禿的下巴湊近楚王的耳朵,說道:“事恐漏泄,非密詔本意也。”——皇帝給你下密詔,就是想讓你銜枚而動、出奇製勝,你如果要複奏,這種機密可能就會漏泄,有違皇帝的本意啊。
楚王被嚇到了,心想這機會確實可能稍縱即逝,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楚王仔細查看了詔書,確定真實無誤,楚王於是傳令集結本部兵馬,並招集北軍中候麾下洛陽內外三十六軍將領。
楚王治軍嚴整,諸軍不久即已到位。楚王進行了一番戰前動員,隨後他矯詔下了兩道聖旨,恩威並濟。一道聖旨是罷免汝南王與衛瓘的官職,責令二人交還太宰太保的印綬、侍中的貂蟬帽,遣散所有屬官,各自回到封國。
另一道聖旨是赦免汝南王、衛瓘的屬官,說“二公潛謀,欲危社稷,今免還第。官屬以下,一無所問。若不奉詔,便軍法從事。能率所領先出降者,封侯受賞。朕不食言。”
最後楚王分配任務。他命令弟弟,擔任步兵校尉的長沙王司馬乂領兵把守東掖門;派遣公孫宏與積弩將軍李肇帶兵去圍攻汝南王的官邸,收捕汝南王;派遣另一個弟弟,擔任撫軍大將軍的清河王司馬遐率領右軍,去收捕衛瓘。
軍令下達後,三路人馬立即出動,消失在沉沉夜色裏。
就當汝南王等人在賈皇後欲擒故縱的羅網中被越收越緊,楚王擂動戰鼓、調兵遣將的時候,還是有一些老謀深算的政壇老手捕捉到了陰謀的氣息。
公孫宏建議楚王:“當年宣帝廢黜曹爽的時候,與太尉蔣濟同車前往,以增加威重。如今大王要做大事,最好也請得朝廷耆宿同往,可以震懾眾心。司徒王渾宿有威名,為三軍所信服,可邀請其同車而乘,以正出師之名。”
楚王覺得有道理,所以準備拖六十八歲的司徒王渾一起下水。
王渾是幾年前齊王攸事件裏衝鋒陷陣的先鋒,並因此被武帝狠狠打了一頓屁股,之後他就變乖了。王渾的父親王昶是魏曹的司空,王昶給哥哥的兩個兒子取名,一個叫“沉”、一個叫“默”,給兒子王渾取字為“玄衝”。從這一堆名字就可以看出老爺子為人處世的態度,王昶還專門寫了一篇家訓,告誡子侄們要內敏外恕,推遜恭讓。
麵對楚王的邀請,王渾突然把老父的家訓全記起來了。他推辭說自己突發疾病,要回府治療,一進家門,他就急忙讓家兵把大門封上,任何人不得入內。楚王被耍得沒脾氣,又不好過分勉強,隻好作罷。
第二天楚王一死,王渾立刻開門奔赴宮中表忠心,因此沒受到牽連。
司徒王渾靠嗅覺靈敏躲過一劫,另一個三公成員,時任司空的隴西王司馬泰眼光就不如王渾。楊駿死後,司馬泰統領了楊駿的營兵,他得知楚王在行動,馬上集結麾下,打算響應楚王。
司馬泰的三個兒子:即日後的東海王司馬越、南陽王司馬模和新蔡王司馬騰,都是“八王之亂”中的活躍分子,如果他參與了這次政變,下場肯定與楚王相似,成為賈皇後的棄子,他的兒子們必定會受到牽連,那麼整個“八王之亂”曆史又將改寫。
就在隴西王即將引禍上身的緊要關頭,祭酒丁綏勸司馬泰冷靜,他說:“公為宰相,不可輕動。且夜中倉猝,宜遣人參審定問。”這一勸救了隴西王的性命,司馬泰最終沒有出兵,從而躲過一劫。
大概以為主動權在自己手中,汝南王不曾想到楚王竟然也會反戈一擊。所以當公孫宏、李肇領著禁軍包圍府第,鼓噪呐喊的時候,汝南王對眼前發生的一切十分不理解。當時他並沒有到束手就擒的地步,惠帝給他的一百騎兵和一千親兵都還在,帳下督李龍對汝南王說,外麵這些人來者不善,請求命令發兵拒敵。汝南王慌得六神無主,不置可否。
沒多久,公孫宏等人展開攻勢,禁軍爬上府院的圍牆,占據了製高點,張弓搭箭,另有一部分禁軍已翻牆進入府內。汝南王一看這架勢,也知道大事不妙。他很吃驚,對公孫宏說:“吾無二心,何至於是!若有詔書,其可見乎?”
公孫宏一聽,這老頭果然昏聵,死到臨頭了還沒有認準冤家對頭,還以為他們是宮裏派來的。公孫宏這人也跋扈得厲害,他已經決心血洗這個府院,所以有詔書也不拿出來,對於汝南王的質問他置若罔聞,隻冷著臉命令手下進攻。
這時汝南王的長史劉準說:“觀此必是奸謀,府中俊乂如林,猶可盡力距戰。”可這時為時已晚,戰鬥呈一邊倒的趨勢,不多時,汝南王司馬亮以及長子司馬矩都被生擒。汝南王很委屈,他仰天歎息:“我之忠心,可剖示天下也,如何無道,枉殺不辜!”
依著公孫宏的願望,汝南王最好死於亂兵之中,卻沒想到是被生擒,這就有點棘手了,公孫宏雖然是個狠角色,但是讓他去親手加害這位皇帝的叔祖、司馬家的親王、朝廷的宰輔,他畢竟還是膽怯。
他都不敢,手下人更加不敢了,於是汝南王父子被安置在一輛車旁坐著,公孫宏派人去請示楚王。
這一去時間比較長,等到東方既白天都亮了,請示的人沒回來;日腳一點一點移向正中,請示的人還是不見蹤跡。當時是六月,驕陽似火,汝南王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在太陽下暴曬,讓人看了不由心生憐憫,有士兵把汝南王安置到陰涼處,還有人給汝南王打扇子遮陽。
公孫宏心裏焦躁無比,他不知道楚王會下怎麼樣的指令,萬一楚王要與汝南王和解,那他以後就危險啦。想到這,他又不禁有點後悔,不該摻和進這權力之爭。
將近晌午的時候,楚王那邊終於有回應了,來人老遠就大聲叫喊:“楚王有令,能斬司馬亮者,賞布一千匹。”
公孫宏聞言,大舒了一口氣。“賞布一千匹”這個誘餌分量可不輕,看來楚王是鐵了心要取汝南王性命的。要知道晉朝承接亂世,幣製混亂,銅錢等貨幣並不被人信任,很多場合大家還是以糧食布匹等實物來進行流通交換,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講,一千匹布是筆天文數字般的財富。東晉初年,整個晉朝國庫的儲備也不過四千匹布,東晉元帝懸賞石勒的首級也是一千匹布,汝南王的人頭與敵酋同價。
利益當前,那些禁軍士兵露出了猙獰本相,打扇遮陽的溫馨場麵瞬間變臉,一群士兵如狼似虎地撲了上去,將汝南王司馬亮和他的長子司馬矩亂刀砍死。
汝南王父子的屍體慘不忍睹,“鬢發耳鼻皆悉毀焉”,屍體被隨意棄置在府第北門處的牆邊。
就在公孫宏等人進攻汝南王府的同時,清河王司馬遐也領著禁軍直奔太保官邸。
與汝南王一樣,衛瓘對迫在眉睫的無妄之災也一無所知。當清河王手裏拿著聖旨出現在官邸門前時,衛瓘和他的三個兒子衛恒、衛嶽、衛裔,還有五個孫子圍坐餐桌,一家人其樂融融,正在吃飯。
清河王是一個“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的人物,據說他“美容儀”,幼年表現出色,所以“武帝愛之”,可惜他“長而懦弱,無所是非。性好內,不能接士大夫”。因此在這次收捕衛瓘的行動中,清河王隻是名義上的總指揮,真正的決策權在他的助手右軍督榮晦手裏。
楚王給清河王配上榮晦這樣的助手是別有用心的。榮晦與衛瓘有舊怨,當年衛瓘擔任司空的時候,榮晦是他手下親兵的帳下督,後來因為犯了過失,被衛瓘斥遣了。榮晦是睚眥必報的小人,一直耿耿於懷。楚王派他去收捕衛瓘,那是借刀殺人。
所以當時的情況是局中局,榮晦是楚王手中的一把刀,楚王又是賈皇後手中的一把刀,大家都提著寒刃屠戮弱者,誰都不是無辜的。即使是如今已淪為的案上魚俎的衛瓘,在二十多年前也使過借刀殺人的詭計。
那是魏曹景元四年(公元263年),蜀漢滅亡不久,攻滅蜀漢的兩大功臣鄧艾與鍾會,還各自帶著軍隊駐紮在成都。鄧艾這人絕對是個人才,但是他的為人處世遠遜於他的治國才能。鄧艾居功自恃,與同僚關係很僵,這個缺點雖然惹人討厭但不致命,致命的是他竟然忠誠過度,擅自承製拜官。鍾會一直盤算著要造反,因此他趁機向司馬昭汙告鄧艾謀反。
同行是仇敵,司馬昭立刻命令監軍衛瓘逮捕鄧艾父子,用檻車押送到京城來。
鄧艾被捕,鍾會沒了心腹大患,馬上原形畢露造了反,但他的叛亂隨即被衛瓘討平。衛瓘誅殺鍾會後,控製了蜀中局勢,當時鄧艾還在押解的途中,許多鄧艾的老部下紛紛替主帥叫冤。衛瓘當然明白鄧艾是冤枉的,但是,當初汙蔑鄧艾造反他也有份,衛瓘擔心鄧艾日後會報複,於是決定斬草除根。
鄧艾有個老部下叫田續。當初鄧艾進攻江由,田續領著隊伍沒有及時跟上,差點被鄧艾斬首。衛瓘知道田續懷恨在心,特意派他去追趕鄧艾的檻車,悄悄地示意說:“可以報江由之辱矣。”結果鄧艾父子被田續殺害在綿竹三造亭。
衛瓘殺了鄧艾之後,心裏也曾後悔。同朝為官的杜預在談論此事時,批評說:“衛伯玉(衛瓘字伯玉)的結局堪憂!他身為名士,居於統帥之位,既沒有德政,又不能禦下以正。《周易》上所謂的‘小人而乘君子之器’,衛伯玉難逃此責,情何以堪?”
衛瓘回朝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杜預懺悔,但是大錯已經鑄成,無法補救。
杜預的預言在二十八年後應驗了。
公孫宏收捕汝南王是靠蠻力強攻,雖然是作惡,倒也不失磊落;相比之下,榮晦則完全是小人行徑,他收捕衛瓘靠的是騙。
衛瓘與汝南王一樣,也有一千親兵在府內護衛,榮晦在大門之外,大聲宣讀楚王寫的假詔書,要求衛瓘交還太保的印綬,免官回第,並一再保證不會傷害衛家人性命。
衛府中人都覺得事情詭異蹊蹺,懷疑榮晦手中的詔書有假,都勸衛瓘發親兵抵抗,等天明後把事情搞清楚再投降也不遲。他們說:“禮律刑名,台輔大臣,未有此比,且請距之。須自表得報,就戮未晚也。”而衛瓘猶豫不決。
正在僵持間,衛瓘的兒子衛恒發現禁軍中有一個親戚。這個親戚叫何劭,是前太傅何曾的兒子,何氏父子因為生活奢侈而青史留名,實則人品也很差。何劭的女兒嫁給衛恒的哥哥,衛恒透過牆孔向何劭悄聲詢問凶吉,何劭明知衛家這次凶多吉少,卻偏偏不說。衛恒素來有名士氣質,以為這次不過又是免官,免官就免官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衛恒回到飯桌前,繼續吃飯,衛瓘下令打開府門。
清河王等人湧進府第,榮晦站在中門下,再次宣讀詔書,再次保證了隻是承詔免官。
榮晦收走了衛瓘的印綬貂蟬,隨即他臉色一變,嚴令衛瓘帶領家人搬出府第。榮晦明顯是有備而來的,他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上麵抄錄著衛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姓名。榮晦逐一點名,發現缺了兩人,原來衛恒的幼子衛玠從小體弱多病,那晚他在哥哥衛璪的陪同下在外就醫,兄弟倆得以幸免於難。
結局雖然不是大圓滿,但諒那兩個漏網的小孩子也興不起什麼風浪。榮晦一揮手,上來一堆士兵,兩個挾持一個,把衛家人捆綁起來。
這時衛家的親兵已經被控製,衛瓘的從僚們也都已投降。榮晦無所顧忌地露出了青麵獠牙,他縱使士兵洗劫了衛府,然後,榮晦把衛家人拖拽到東亭道北圍守,就著清風明月,不論老幼,全部斬首。四、 過河卒子
洛陽城籠罩在肅殺悲涼的氣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