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流言傳到楊駿耳中,說汝南王要喋血京師的時候。真實的情況是汝南王正惶惶不可終日。

汝南王與楊駿患有同樣的毛病,誌大才疏。武帝臨死,有明顯跡象表明汝南王將會入朝輔政,當時楊駿一而再再而三的派人來催促他去許昌,汝南王卻始終磨磨蹭蹭不肯上路,其實就是在等武帝召他入宮顧命。

但是結果令人失望,武帝駕崩了,遺詔隻設楊駿一人為顧命大臣。這對汝南王是一個意外的打擊,不過汝南王錯過了遺詔,卻還是處於有利的位置,因為洛陽軍權不在楊駿手裏,而且楊駿素無人望,此刻晉朝的臣子們大多抱著事不關己的態度袖手觀望。

北軍中候王佑的態度目前不明朗,但是可以肯定他不會倒向楊駿這一邊。汝南王的長子司馬矩當時任屯騎校尉,麾下有好幾千人,汝南王即使爭取不到王佑的支持,也是有兵可用的。

因此,當汝南王生怕受到楊駿暗害,惶恐不安地向廷尉何勖問計之時,何勖感到十分奇怪,他說:“現在滿朝上下都歸心於王爺您,王爺您不討伐人家已經不錯了,還用擔心人家討伐您啊?”

何勖說得一點都沒錯,當時楊駿正躲在重兵環衛的皇宮太極殿裏,瑟瑟發抖呢。但是汝南王終究還是膽怯,他不僅沒有膽量公開質疑武帝遺詔的真實性,甚至連進宮哭喪都不敢。可是作為臣子,他又不得不哭喪,於是汝南王隻好怯生生地躲在宮城外的大司馬門外,揪著花白胡子,痛哭流涕。

哭完了汝南王還不敢住在家裏,直接出城住到軍營裏,把自己保護了起來。

汝南王搬進軍營是出於膽怯,可這個原因楊駿並不知道。楊駿將流言與汝南王的舉動一綜合,得出的結論就是:汝南王要動手殺進宮來了。

楊駿慌了手腳,當即招來二弟楊珧、三弟楊濟、外甥李斌、張劭等人商議對策。三弟楊濟是武將,曾出任過地方都督,也任統領過洛陽禁軍。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楊駿對他的期望最高,等著楊濟主動請纓。

楊駿的指望落空了,楊濟楊珧異口同聲地表示應當與汝南王握手言和,外甥李斌也在一旁附和,說二舅三舅說得對。楊駿氣得鼻子都歪了,幸好另一個外甥張劭有血性,說先下手為強,不如主動進攻汝南王。

楊駿連連點頭,這話真是說到他心坎裏了。可是,兵從哪裏來?

張劭說有兵,他當時正與司空石鑒替武帝修築峻陽皇陵,修皇陵的都是兵戶(注:兵戶指入了“兵籍”的人,是魏晉社會底層的一個群體,閑時租種國家的土地,繳納極高的賦稅,戰時出征),集合起來就是一支軍隊。

楊駿大喜,立刻擬了一份詔書,命令司空石鑒與張劭領陵兵討伐汝南王。這份詔書用青紙謄寫一遍,先送給太後過目,又送到司馬衷那兒蓋上皇帝璽印,就正式生效。

膽怯的汝南王、失控的楊駿再加上急於立功得富貴的張劭,三人一台戲,武帝屍骨未寒,內戰卻一觸即發。

幸虧司空石鑒保持著冷靜。

石鑒此時已經年近八十。他出身寒微,早在曹魏時代就聲名顯赫,在朝曾名列九卿,在外也曾鎮守一方。但是到了晉朝他沒被武帝重視,仕途跌宕,兩次遭陷害被免官,直到武帝朝後期才重新獲得重用。有了這麼豐富的政治經驗與複雜的人生經曆,石鑒老頭修煉成為人精,武帝又沒有讓他做顧命大臣,他可不想夾在外戚與宗室的爭鬥裏被當槍使。石鑒是先朝老臣,已被封為子爵,並擔任三公位極人臣,此生足矣!八十老翁何所求?

所以,當張劭立功心切,約束部下早早就位,然後使勁催石鑒發兵的時候,石鑒總是高深莫測地說時機未到,同朝為官四十餘年,石鑒深知汝南王為人怯懦,因此斷定無需發兵驅逐,汝南王會把自己嚇走。

石鑒是對的。當城內的張劭催著要發兵的時候,城外兵營裏的汝南王正在在奮筆疾書,他已經決定去許昌,正上書向皇帝道別,滿紙都在哀求謝罪。

奏章發出去之後,汝南王思前想後,最後還是被恐懼打敗,他不等皇帝回複,就打點行裝逃向了許昌。

汝南王棄營而逃的消息傳到軍營,張劭連忙回宮向楊駿報喜。差不多同時,禁宮裏的楊駿也接到了汝南王的上書,起先他以為這是一紙討罪檄文,抓在手裏顫抖了半天,讀完之後長舒一口氣,氣定神閑了。隨後,他接到了張劭的稟報。楊駿昂首闊步走出太極殿,馬上又豪情萬丈起來。

由於對手臨陣脫逃,楊駿勝了這一局。但是下一次還會有這樣的好運麼?四、 亂彈琴

汝南王丟下洛陽的宗室逃之夭夭,餘下的宗室成員大多擔任散騎常侍之類的閑職,沒兵沒權;而各地都督群龍無首,都不敢輕舉妄動。因此對於宗室而言,中樞陷落了。

楊駿趁勝追擊。在楊濟的提醒下,他隨即解除王佑的北軍中候職務,並將王佑趕出洛陽,貶到河東郡去擔任太守。楊駿任命外甥張劭為中護軍,控製洛陽禁軍。

兵權在手,楊駿開始隨心所欲的編排朝政。他也明白自己不得人心,於是異想天開,打算通過大幅度賞賜官爵來換取好感,史書上形容這是“求媚於眾”,用賄賂的方式收買人心。

楊駿這一招是在學習魏明帝曹叡。曹叡是在父親曹丕臨死時才被確立為太子的,之前威望不高,當時大部分朝臣連他長什麼模樣都不知道,所以曹叡登基之後,給全部臣子賜爵,籠攏人心。

魏明帝曹叡這麼做是完全正確的,但是楊駿跟著東施效顰就莫名其妙了。原因很簡單,魏明帝是皇帝,他要求全部朝臣都向他效忠,而在理論上,全部朝臣也必須向他效忠。皇帝拍臣子馬屁,這體現的是皇恩浩大,臣子必須心生感激;

而楊駿隻是個權臣,權臣的權力都是從皇帝那裏偷來的,名不正言不順,不可能得到全體朝臣的擁護。做權臣最明智的方法是黨同伐異,打擊一批提升一批,恩威並施,使同黨把持要職,使異己心存敬畏,最終達到主宰朝政的目的。

楊駿這一股腦的賜爵,結果隻會得不償失。在異己者眼裏,這些爵位是皇帝恩賜的飛來橫福,與你楊駿無關。再說這點小恩小惠也不足以讓人家改變立場,楊駿禮物是送出去了,可照樣還是挨罵;

而在那些投靠了楊駿的人眼裏,又覺得自己不受重視,古人雲“以國士待我者,我必以國士報之,以眾人待我者,我必以眾人報之”,我把我心托明月,不曾想在你楊駿眼裏我不過泯然眾人,於是難免有點心灰。

此外,楊駿的時機也把握得不好。左軍將軍傅祗就對他說:“未有帝王始崩,臣下論功者也。”——武帝剛死不久,你就跟慶功似的大發賞錢,你什麼意思啊?

散騎常侍石崇、何攀兩人也勸他:“哪有像你這樣把爵位當傳單一樣濫發的,當年武帝受禪和平定江南都沒有這麼大規模的賜爵,晉朝的天下要流傳萬世,照你這樣亂搞下去,幾代以後這普天下人都是王侯,就沒有平民百姓啦。”

楊駿不聽勸,他覺得自己如此錦囊妙計,怎麼可能有錯?

於是永熙元年(公元290年)五月丙子,武帝下葬五天後,惠帝下詔:“增天下位一等,預喪事者二等,複租調一年,二千石已上皆封關中侯。”同時又加楊駿升官為太傅、大都督。

晉王朝一夜之間冒出數百個侯爵。爵位濫賞是亂世的特征之一,如今國未亂、賞先濫,令有識者憂心。

隨後,楊駿又開始排擠武帝朝的老臣,也就是當年輕視過、嘲笑過他的那幫老臣。楊駿采用的手段是學習當年武帝對付齊王攸,永熙元年八月壬午,惠帝冊立十三歲的廣陵王司馬遹為太子,楊駿說太子的教育關係到國家的命運,所以一定要慎重選擇賢能來做太子的師友。以此為借口,楊駿開出名單,將他所嫌忌的老臣統統趕到東宮去陪太子讀書。

這張名單華麗無比,其中有武帝時期的尚書何劭、吏部尚書王戎、右軍將軍裴楷、中書令張華、中書令和嶠。這六人之中,何劭、王戎、張華後來都做到了晉朝的三公,當時太子東宮的陣容比惠帝朝堂之上還要強大。

有經驗的老臣去了東宮,朝堂上就由楊駿獨斷專行,結果他卻連連出醜。

早在惠帝即位的當天,楊駿就狠狠地出了一番醜。司馬衷登基當日,改武帝太熙元年為永熙元年,這其實是違反禮數的。

按照《春秋》之法,國君即位都是逾年而後才改元的,為什麼呢?東晉的習鑿齒對此做了解釋:“緣臣子之心,不忍一年而有二君也。(所以未逾年就改元的行為)今可謂輒不知禮也。”那意思是說,年號是皇帝禦宇的一個標誌,臣子們對先帝存著敬愛與思慕之情,不會忍心一年之內就忘懷先帝,舍棄先帝的年號。晉惠帝迫不及待的改掉了父親的年號,是不懂禮數的不孝行為。

仔細推敲一下,其實這件事楊駿也很無辜。改元這種事情不需要楊駿親力親為,直接經辦人是太常卿,太常手下有太常博士、太常祭酒等等一整套人馬,個個都是飽學廣識的專業人士,精通禮儀儒法是他們的基本素養。楊駿不學無術,但是這撥人沒理由不知道“逾年改元”的規矩,可能他們是想諛媚楊駿,所以才違心地依從楊駿的瞎指揮;或者他們就是想看楊駿的笑話,所以不插嘴,任你去胡鬧。

等著看楊駿笑話的大有人在,惠帝一改元,朝野上下就哈哈笑開了,風聲傳到楊駿耳朵裏,又氣又無奈,書到用時方恨少啊。

楊駿想辦法補救自己的名聲,於是到了第二年(公元291年)年初,惠帝再次改元永平。

惠帝是這麼解釋改元這件事的:“乃者哀迷之際……猶欲長奉先皇之製,是以有永熙之號。然日月逾邁,已涉新年,開元易紀,禮之舊章。其改永熙二年為永平元年。”

那意思是說,去年之所以有改元的舉動是因為朕太哀慟傷心,太想遵奉先帝的遺誌了,先帝的年號叫“光熙”,朕就改叫“永熙”,所以永熙這個年號仍然屬於先帝,朕改元不能算是違禮。現在新年到了,朕要改永熙二年為永平元年,這才是朕的“開元易紀”,是完全合乎禮數的。

這篇詔書麵世,世人都認為楊駿這是文過飾非,結果卻欲蓋彌彰。

如果當時楊珧、楊濟依然當權,或許還可以給楊駿查漏補缺,不至於鬧得如此不堪。可惜此時楊氏內部已經徹底分裂,楊駿的心胸狹窄到連自家兄弟也不能相容,他掌權之後馬上與兩個弟弟算起了陳年舊賬。

“三楊”的名號在太康年間就已經朝野皆知,當年齊王黨氣焰正熾,楊家兄弟同心其利斷金,終於把齊王攸搬倒,確保外孫司馬衷順利嗣位。楊珧與楊濟成名都很早,當時兄長楊駿的名聲反在兩個弟弟之下。

二弟楊珧在武帝朝做過尚書令,晉朝在創始期間許多製度都出於楊珧的建議,楊珧素有名望,隻是後來因為陷害齊王攸,晚節不保名譽受損;

三弟楊濟是員武將,做過鎮南、征北將軍,統領一方雄軍,以武藝高強聞名於世。司馬炎曾經誇朝中彥秀雲集有“恂恂濟濟”。“恂恂”是兩文臣,說的是王恂、孔恂,“濟濟”是兩武將,說的就是王濟、楊濟。

王濟是王渾的兒子。在齊王攸事件中,“二濟”分別處於不同的陣營,二人都勇冠三軍,於是難免要爭個高下。曾經一次,兩人跟隨武帝到北芒山下打獵,騎著馬手執硬弓,在武帝乘輦前開道。前方草木茂盛蟄伏野獸,突然有一隻猛獸出其不意地殺出,直奔乘輦,武帝慌忙命令王濟射殺。王濟擅長騎射那是天下皆知的,隻見他張弓搭箭,猛獸應弦而倒,楊濟當然不甘示弱,不多時又有一頭猛獸衝出,也被楊濟一箭射倒。這一箭難度頗高,護衛武帝出行的禁軍齊聲喝彩,最後武帝判定二人平局。

但是這兩個弟弟都傷了楊駿的心。

先說二弟楊珧。楊珧當年就極力反對侄女楊芷做皇後,楊駿認為他可能是出於妒忌,沒理睬他。後來楊芷入了宮,楊珧還向武帝寫了一個密折,說什麼“曆觀古今,一族二後,未嚐以全,而受覆宗之禍”,所以他要求將這道密折封存在宗廟,萬一如他所言災禍從天而降,他能夠得到赦免。武帝把這道密折當笑話講給楊皇後聽,楊皇後又告訴了楊駿,楊駿聽得心寒無比,從此將楊珧當外人看待。

惠帝即位之後,楊珧始終堅持還政給宗室,在朝堂上處處與他唱反調,楊駿一氣之下索性將楊珧廢黜,楊珧此後一直以白衣身份居家養花養草。

至於三弟楊濟,也十分討厭,整天和傅鹹那些扯淡文人混在一起,結果被洗了腦,一次又一次的勸楊駿留住汝南王。不過楊濟並非一無是處,比如說他建議楊駿收回洛陽軍權,再比如說他勸楊駿早日冊立太子,這兩條建議都被楊駿采納了。

太子冊立之後,楊駿覺得楊濟每天在眼前晃來晃去實在是討厭,因此任命楊濟為太子太保,與那些老臣一同趕到東宮眼不見為淨。

攤上這麼一個愚蠢顢頇的兄長,楊珧、楊濟無疑都很灰心。

楊珧無官一身輕,從此閉門不出。楊濟被擯棄在朝堂之外,眼看兄長不停的出乖弄醜,鬱悶無比,他問朋友侍中石崇:“外麵人們怎麼說?”

石崇回答:“令賢兄執政,卻疏離宗室,這個似乎不妥,還是容納天下賢良之士為善。”

楊濟歎了口氣,說,“你去見我大哥,勸勸他吧,我勸了都沒用。”

石崇於是求見楊駿,結果被楊駿拒之門外。石崇接著上奏章進諫,結果這些奏章引來了一紙委任狀,石崇被趕出洛陽,到南方荊州做刺史去了。

楊濟又向朋友,時任尚書左丞的傅鹹述苦,無比沮喪的表示他已經看到了楊家悲慘的結局,“如果家兄現在征還大司馬(汝南王),退位避賢,那麼我楊家門戶可能還可幸免,否則,恐怕要赤族了。”

傅鹹陪著他一起歎息,說,“隻要征還汝南王,天下人就會認為令兄是大公無私的賢臣,楊家肯定會太平無事。不僅太平無事,而且無需退避,可以確保權勢。臣子不可以專權,不僅僅外戚如此,宗室也要如此。外戚、宗室最好唇齒相依、共扶王室,如今宗室失勢,如果外戚能施以援手,他日外戚有危難,必定可以倚重宗室,引為奧援。這是一個互利同榮的,你還是勸勸令兄吧,唉……”

傅鹹與父親傅玄都是西晉名臣,傅鹹為人“剛簡有大節。風格峻整,識性明悟,疾惡如仇,推賢樂善”。

傅鹹曾對楊駿說:先帝剛死,皇帝要服喪,所以托你代為掌管政事,但是天下人都不認為這樣做妥當,都替你感到擔心。曆史上有周公輔佐成王,周公是聖人,尚且不免被人誹謗,可見周公這個位置是不容易坐的。何況皇帝早已成年,不是成王幼年時那種情況,如今先帝已經下葬,皇帝也已經除服,你也應該考慮一下,還政給皇帝了吧。

這種話當然是楊駿最不愛聽的,傅鹹不死心,一而再再而三的勸,楊駿惱了。他計劃著想把傅鹹趕出洛陽,到關內去做太守。幸虧有楊濟和外甥李斌幫著說情,說:“傅鹹德望很高,為人正直,把他貶斥走影響不好。”楊駿這才住手。

政壇鬼蜮莫測,越是位高權重越應該如履薄冰戰戰兢兢,楊駿卻懵裏懵懂,身處險境卻不知畏懼,還如此戀權不知好歹。這樣的人簡直是在插標賣首,有很多人預料到他的結局不會太妙。

因此大家都刻意與楊家保持著距離。不僅朝臣們達成了共識,連朝野之外的人也瞧出了端倪。

當時有個匈奴人叫王彰的,楊駿召他做司馬,王彰推辭不受。別人感到奇怪,王彰說沒什麼好驚訝的,楊駿“昵近小人,疏遠君子,專權自恣,敗無日矣!”他可不願意跟著一塊倒黴。有一個隱士叫孫登的,楊駿要強行召他做門客,他就通過裝死來逃避。

還有一些人,因為是楊駿的親戚,想疏遠也無法疏遠,那怎麼辦?有一個叫蒯欽的,當時官任弘訓少府,他是楊駿姑媽的兒子,兩人從小玩到大的。蒯欽想自救,於是使勁地給楊駿挑毛病、言詞犀利尖刻,讓別人聽得都很寒心。蒯欽歎口氣說,我也是被逼無奈啊,楊文長雖然笨了一點,但是他不會因為我罵他而殺我,隻會疏遠我,我被他疏遠才能保住這條小命不陪他一塊兒玩完啊。要不然,我宗族都要受他連累不能保全啊。

這些預測很接近事實,楊駿在朝堂上頤指氣使,他不知道,賈皇後偷偷派往荊州聯絡楚王司馬瑋的使者已經上路了。

在洛陽街頭,又開始傳唱一首新的童謠,童謠內容是講述一隊遠征的將士,曆經千辛萬苦,最終擒獲敵酋斬首殺頭。童謠的內容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但是它的名字很讓人聯想,這首童謠叫《折楊柳》五、 盟友倒戈

此前世人普遍認為賈、楊兩家是政治盟友。當年賈充與楊珧聯手,是擠走齊王攸、擁立司馬衷的哼哈二將。如今他們如願以償把司馬衷捧上了皇位,分別掌握著後宮與朝政,正好相互扶持,挾天子以對抗強大的宗室。

如果賈充和楊珧還在,賈、楊兩家的聯盟也許還能維持。可惜賈充已經病死了,如今賈家的領頭人是他的女兒皇後賈南風,野心勃勃;楊珧也已經被廢黜了,代表楊家的是他的哥哥楊駿,老而戀權並且氣量狹小,他連親兄弟都不能共享權勢,遑論異姓的賈家?

所以這個構想已經不可能成為現實了,賈皇後與楊駿彼此都嫌對方礙眼,賈、楊兩家分道揚鑣是順理成章的事。

對於楊駿而言,他獨攬朝政靠的是三張牌:一、先帝遺詔;二、女兒是太後;三、外孫是皇帝。前兩項資源歸他單獨占有,可恨第三項賈皇後要與他分杯羹,賈皇後是皇帝最親近的人,傻皇帝對老婆的依賴遠甚至於外公,楊駿對此耿耿於懷。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所以楊駿要嫌忌賈皇後。

嫌忌歸嫌忌,楊駿可以采用兩種截然不同的應對方式,或籠絡或排擠。要籠絡的話,那就給賈皇後分權,讓賈氏親族參與朝政,但這似乎是行不通的。一來楊駿舍不得,二來賈皇後的乖戾、賈皇後的心毒手辣、賈皇後的權謀,在她做太子妃的時候已經暴露無遺,這些楊駿盡收眼底,足以證明她是一個欲壑難填的人,與貪得無厭的人搞分權,無疑是與虎謀皮。

要排擠的話也有點難度,畢竟皇帝皇後是夫妻,外公插手管外孫、外孫媳婦的感情,這傳出去都是笑話。如果楊駿當斷則斷,就應當趁著賈後羽翼還沒有豐滿,廢後另立。比如可以立太子司馬遹的生母謝玖,一來母以子貴,理由又現成又實用;二來謝玖的父親是屠夫,謝家是沒有背景的草根,將來會是一個大好的傀儡;三來進一步鞏固太子司馬遹的地位,再次標榜楊駿是遵循先帝遺誌的,有助於消弭流言。如果做得好,這還將是一個與宗室改善關係契機。

但是楊駿用來對付賈皇後的手段拙劣無比,不僅無效反而激化了矛盾。他任命外甥段廣為散騎常侍、侍中,段廣的任務是什麼呢?監視皇帝、監視賈皇後,與賈皇後爭奪對皇帝的控製權。這一事件的民間比喻就是:外公妒忌外孫、外孫媳婦感情太好,就派了一個表舅常年睡在外孫臥房裏,不準小夫妻倆講悄悄話。

楊駿還決定,以後凡是皇帝下的詔書,都要先送到楊太後處審核,通過之後才能生效頒布。不用說,這一招也是為了阻止賈皇後幹政。

此時的楊駿把大部分精力用來防範宗室,並沒有重點防範賈皇後。也許他還自恃楊家對賈皇後有恩,若不是他父女倆替著求情,賈皇後當年早就進金墉城了,所以他指望著賈皇後能知恩圖報,收斂一點。

楊駿也許沒意識到,他已經將賈皇後徹底得罪,賈皇後恨楊家那是恨得心頭滴血。

中國曆史上被認為是覆國禍水的女人不少,從商周時期的妲己褒姒,到明清之交的陳圓圓,漫漫三千年間層出不窮,一代又一代奇女子前赴後繼地活躍在禍國殃民的最前線,給那些編正史寫野史的腐酸文人提供大量發揮想象的空間。

賈皇後是其中這類女子中絕無僅有的另類。其他禍水都是美貌紅顏,長袖善舞,狐媚善諂掩袖工讒,賈皇後不是。史書上說她“短形青黑色”,即身材短小皮膚呈青黑色,武帝曾用四個字形容她的外貌,“醜而短黑”。

按正史記載,賈皇後是個集萬惡於一身的人物:醜陋、荒淫、暴虐、冷血、陰險、狡黠、狹隘、鼠目寸光。賈皇後的生長環境也相當惡劣,她的父親奸佞不忠,她的母親凶殘善妒,她的妹妹也是個不守婦德的蕩婦。

一個萬惡所歸的家庭產出一窩惡人,這事本身已經十分詭異。然而還有更加詭異的,這個惡人家庭中出了一個惡魔般的女兒竟然通過層層選拔,淘汰掉一係列名門閨秀,最後由武帝做主欽定成為太子妃。這讓後人感到匪夷所思,武帝莫非與自己兒子有仇?

如果仔細推敲賈皇後的所作所為,我們會發現,其實她並沒有曆代史官說的那樣不堪,除了那些難辨真偽的風流韻事,還有末年逼殺太子(這是不可避免的衝突,原因後表),賈皇後並沒有其他顯著的劣跡。

若從政治家角度來衡量賈皇後的優劣,這個女子可以說是西晉後期的政壇第一人。西晉的宗室力量是桀驁不馴的猛獸,各手握兵權的蕃王先噬人後相互噬咬,最後將晉朝的江山撕成碎片。楊駿、汝南王以及後來的趙王、齊王、長沙王、成都王,先後倒在這頭餓虎的爪下,他們的執政時間都沒超過兩年,唯有賈皇後可以壓製宗室九年之久。從武帝駕崩到西晉滅亡共有二十七年,唯一的太平歲月就是賈皇後治下的元康九年,要做到這一點殊為不易,除了有高超的政治手腕,還需要冷靜的頭腦與寬廣的胸懷。

因此有理由相信,賈皇後與司馬衷一樣,也已經被後人塗抹得麵目全非,她的真實麵目也是一個謎。賈皇後可能並不醜,脾氣也不暴躁乖戾,她甚至可能是一個絕色的美女,溫腕可人但是性格剛毅堅韌。就如一切有所建樹的政治人物一樣,賈皇後內心堅硬,不會受個人感情的羈絆,行事幹脆果敢,因此顯得冷酷無情。

賈皇後貴為中宮,有機會目睹芳容的人少之又少,晉朝的史官也不至於奮筆直書,留下“賈皇後既醜又乖戾”的史料。西晉滅亡之後是一個紛亂無序的大亂世,這個大亂世盛產流血漂杵的戰場和飽食的禿鷲,也盛產梟雄爾虞我詐和急劇膨脹的野心,這個大亂世裏連空氣都充斥著陰謀、謠言與誹謗。

等這一切塵埃落定已是三百年之後,隔著曆史的重重迷霧,唐朝的史官竟然可以一眼就辨認出賈皇後,然後指出那是個超極大醜女,奇哉!史家本該惜墨如金,而他們竟花費大量的筆墨來渲染賈皇後的醜,怪哉!

這是什麼原因呢?難道唐朝人真的那麼關心一個已成往事王朝的宮闈秘聞,真的在乎那個屍骨已經徹底腐爛成灰前朝皇後的美醜?不隻是唐朝人,曆朝曆代的史官都有這個毛病,他們總對於皇帝皇後的床笫之事有著超乎尋常的興趣。

這是為什麼呢?

因為他們與現代的史學家不同,他們的第一身份是官僚,第二身份是文人,第三身份才是學者。

作為官僚,史官們有義務進諫君主勤政愛民,有義務規勸同僚忠君愛國,也有義務教化黔首循規蹈矩;作為文人,文章千古事,史官們必須做到“文以載道”。他們的老前輩孔丘給曆代史官的樹立了榜樣,“孔子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曆代盛世修史,其目的也被唐太宗一語道明,“以史為鑒,可以知得失”。劉知幾在《史通》中更是明確點出了史官的作用,說“史之為務,申以勸誡,樹之風聲”,史官的“微言”必須富涵“大義”,才能稱得上是良史。

因此,曆代所謂的史書不僅是曆史學術著作,同時它還是政治教科書,還是道德宣教課本。這種史書帶有濃厚的功利色彩,可以說它其實是一種政治武器。

所以曆代的史官才會有濃厚的興趣去關注宮闈秘聞,去繡前朝皇後的花邊新聞。不是他們真的很八卦,他們在說妲己褒姒紅顏誤國的時候,真實用意是在變相的勸諫,警告當時的君主好色可能亡國,千萬不要重蹈商紂王周幽王的覆轍;他們在說呂氏篡漢的時候,實際是在勸諫君主千萬不能縱容外戚,同時也在警告女主不得幹政。

史官們其實根本不關心前朝王後皇後的真實長相,褒姒妲己息媯夏姬齊薑等等等等,關於她們的傳說往往荒謬不經,她們都沒有畫像流傳世間,後代的史官更不可能穿越時空去確認芳容,但是她們無一例外被定格為狐媚的絕色美女。原因很簡單,這是政治教育的需要,這是道德教化的需要,如果她們不是風華絕代,何以讓君王明白明眸皓齒的背後隱匿著亡國滅種的陷阱,從而悚然心驚?何以讓君王避免落入溫柔鄉,擺脫好色不如好德的惡習?

因此古代佳人動輒傾人國傾人城,顯得威力十足殺氣騰騰,她們並不是從審美的角度來被評判的,她們的外貌被塗抹上了厚厚一層功利色彩,史官在濃墨重筆描寫她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時候,總是有意無意地暗示或明示讀者,她們都懷著一副蛇蠍心腸,簡言之,都是“妖孽”。

給“妖孽”披上人皮,是史官不得已而為之,因為她們不“妖”就無法為“孽”。而賈皇後是個例外,她無需含睇宜笑,照樣可以禍國殃民,因為她的丈夫司馬衷是絕無僅有的白癡皇帝。這個發現令史官們驚喜無比,他們終於可以不走曲線救國的道路,終於可以直抒胸臆,表達內心對女人幹政的痛恨了。於是他們就像積怨已久的潑婦,把全部髒水倒向已成塚中枯骨、毫無還手之力的賈皇後。

然後,我們這些後人就看到了一個惡魔般醜陋猙獰的皇後賈南風。

賈皇後為什麼這麼醜?

答曰,因為她的丈夫司馬衷是一個癡呆,賈南風的“醜”與司馬衷的“癡”,存在因果關係。

由於史料的限製,如今作者已無法給賈皇後辯汙,隻好采取與司馬衷一樣的處理方式,因循舊說,把賈皇後描寫成曠古爍今的女魔頭。

然後,作者隻好按照女魔頭的標準去揣度賈皇後的心思。

曆來普遍認為,賈皇後這種人是隻記仇不記恩,並且睚眥必報的。所以當年楊皇後父女的竭力維護,賈皇後已經全部拋之腦後,相反她以小人之心揣度楊太後曾經在武帝麵前進她的讒言。

賈皇後的腦海之中,隻記得當年楊太後受武帝派遣到東宮責罵她的場景。楊太後與賈皇後同年,境遇卻相差這麼大,當時,楊太後的美豔與她醜陋、楊太後的趾高氣昴與她的唯唯諾諾,形成鮮明對比,賈皇後想起往事就咬牙切齒。

賈皇後一直懷恨在心,在升級做了皇後之後,她“不肯以婦道事太後”,婆媳之間齟齬不斷。如今楊駿又企圖鎖住賈皇後的手腳,不許她參政。新仇舊怨,賈皇後還沒來得及爆發,楊駿又在她傷口上灑了一把鹽。

這把鹽就是廣陵王司馬遹。楊駿立廣陵王司馬遹為太子,這絕對損到了賈皇後的牙眼。楊氏與賈氏的分歧就全部暴露出來了,說到底,楊氏與賈氏的利益畢竟是不一樣的啊。

楊駿昏聵貪權,他隻是想攬權過把癮,並沒有政治野心,所以皇太子並不損害他的利益。司馬遹今年十三歲,剛剛加冠禮,等他長大時楊駿已經行將就木啦,即使沒死,他是皇帝的外祖父、太子的曾祖輩人,根本無須擔心富貴優寵;

賈氏則不同,對於賈氏而言,廣陵王司馬遹是把雙刃劍,在用來掃平司馬衷的登基障礙時,它是削弱對手的王牌武器,但從現在開始,它要割傷自己了,而且以後會越割越深。

賈皇後才三十三歲,司馬遹不消五年就會長大,勢必會與她爭權,這是矛盾之一;

賈皇後一直忌恨著司馬遹的生母謝玖,把謝玖軟禁在冷宮別室裏不讓他們母子相見,賈皇後與司馬遹之間,隻有積怨沒有慈愛。依著賈皇後對人性的理解,她不相信世界上有以德報怨這種事,這是矛盾之二;

矛盾之三是最致命的,賈皇後相信自己一定會生出皇子來。司馬遹隻是皇帝的庶長子,她是皇帝的嫡妻,她的兒子才是皇帝的嫡長子,理應繼承皇位。

司馬遹做太子就把賈皇後兒子的嗣君位置給搶走了,這不僅有違宗法製度,在情感上也難以令賈皇後接受。而且,萬一皇帝發生什麼不測,太子登基嗣位,到時候賈皇後母子搞不好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說太子司馬遹是賈皇後的眼中釘,那還是輕的,明明就是懸在心頭的一把刀。

但是賈皇後又不得不忍氣吞聲。天下人都知道,司馬遹的嗣君地位是武帝指定的,誰敢違抗先帝的旨意?賈皇後隻能遷怒於楊駿,誰讓你立太子立得那麼早?

楊駿不知道,在賈皇後眼裏,他已經非死不可了。六、 張開的羅網

同樣是皇後,當年漢武帝的陳皇後想讓皇帝的新寵衛子夫死掉,她就找來一堆木偶,紮上鋼針埋進地裏,焚香虔誠,每天請女巫作法,禱告老天把衛子夫那個狐狸精給收了。賈皇後可不是那個傻乎乎的陳阿嬌,不相信巫蠱之術能把大活人活活整死,她覺得還是紅刀白刃比較可靠。

但是賈皇後要誅殺楊駿談何容易,內有表舅段廣為耳目,外有另一個表舅張劭領中護軍震懾京城。

賈家男丁不旺,賈充的兩個兒子先後早夭,幾乎要絕後,最後由武帝作主將賈充的外孫韓謐立為嗣孫,過繼入賈府,改名為賈謐。賈充死後,賈家已無人在朝中擔任顯職,賈皇後的唯一依憑就是丈夫司馬衷,但是這個資源是她與楊駿共享的,並且極其不可靠。指望皇帝成為打擊楊駿的主力,貿貿然讓他下一份詔書使楊駿歸政,那是自尋死路。

賈皇後隻有偷偷地聯絡外援,自古中宮幹政,肯定不缺少閹人作為連接內外的眼線。有個叫董猛的大黃門,早在司馬衷還是太子的時候就擔任東宮寺人監,管理東宮的大小黃門。賈皇後是當年東宮實際的主子,這個董猛即是賈皇後的心腹,董猛後來被賈皇後帶進宮,繼續充當賈皇後的手眼。

通過董猛這條線,賈皇後的觸手在楊駿視線不到的地方偷偷地伸展,她的策略是從殿中禁軍內部開始慢慢拉攏,先抓兵權。賈皇後剛拋出餌,就遊來兩條魚,他們是殿中中郎孟觀、李肇。

史書說孟觀與李肇之所以投向賈皇後,是因為“素不為駿所禮”(楊駿對他倆的禮數不怎麼周道。),這是一個細琢之下就會覺得搞笑的理由。在政治上什麼叫做無禮?當年劉邦當著黥布的麵洗腳算不算無禮?可是一回頭賜了華屋美宅、美女侍妾,出門用與漢王一樣的排場,黥布馬上喜笑顏開,一點都不在乎有禮無禮了。

所謂無禮,不過是楊駿給的利益沒有達到兩位的預期罷了,或者說,楊駿給的利益比不上賈皇後給的多罷了。說楊駿不重視孟觀與李肇,這是肯定的,原因無他,像這樣的小角色太多,楊駿大人記不過來。

殿中中郎是禁軍底層將領,微不起眼的八品官,晉朝的禁軍與兩漢一樣,都是挑選良家子弟充當,到京師輪值宿衛。西漢的兵源主要是隴上,晉朝則主要是燕、趙地區,比如孟觀就出身於渤海東光的普通家庭。在晉朝,世家子弟靠門閥出身就能享受高官厚祿,坐地就是二千石,起家就是將軍;這些禁軍士兵沒有那麼好的福氣,他們流血的仕族是靠自己一刀一槍拚出來的,但是就如左思所歎息的,“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他們再有才華也不會入權貴的法眼,他們隻能擔任低等的官職、軍職,他們永遠都被那些世家出身的紈絝子弟領導。

殿中中郎掌管殿中武賁數百人,殿中中郎之上有殿中將軍,殿中將軍之上有左、右衛將軍,左、右衛將軍之上有北軍中候。連北軍中候路遇楊駿都得下馬避讓,行禮恭讓楊駿先行通過,所以孟觀、李肇實在算不得什麼大人物,楊駿忽視他倆也是情理之中。

這也從側麵再次說明楊駿的無能,連權臣都做得不夠用心,當年霍光在記人方麵可是下過一番苦功的,據說他對在宮中任職的每一個人的名字、官銜、籍貫,都了如指掌。殿中中郎官職雖低,但職權範圍可是帝國的心髒部位,怎麼可以等閑視之?孟觀、李肇雖然是條小魚,卻是長牙齒的食人魚。在此後一次又一次血洗宮庭的慘劇中,充當急先鋒的都是像孟觀這樣的殿中禁軍將領。

賈皇後滲透到殿中禁軍內部,逐漸拉攏了與孟觀等一大批禁軍中下層將領。但即便如此,她的力量還是不足於與楊駿放手一搏,準確地來說,這點力量還不夠楊駿塞牙縫的。

賈皇後當然知道這一點,她必須繼續尋找外援,於是她又把目光轉向了晉朝最龐大的力量,那個至今緘默不語的龐然大物,宗室司馬家。

宗室一直憋著一口氣,這口氣是從鹹寧年間被驅逐出洛陽開始一路積攢下來的,之所以隱忍著,隻有因為沒有領袖。汝南王作為宣帝的兒子,宗室嫡係中碩果僅存的長輩之一,原本眾望所歸,但他卻令人失望地不戰而逃,威望掃地。

在這個時候,楚王司馬瑋進入了大家的視野。與年老氣衰的汝南王迥然不同,二十一歲的楚王有將帥之才,性格勇猛果斷,武帝對這個兒子寄予厚望,將南方半壁江山的安危托付給他。楚王因此成為當時舉足輕重的人物,威權不在汝南王之下。

汝南王已經倒下,楚王於是成為宗室新的希望,這種人心所向早在永熙元年五月,武帝下葬的時候就已經展露得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