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7章 神聖的守望,以森林的名義(9)(2 / 3)

歐洲鄉間至今還有這樣的童謠:

蚯蚓、蚯蚓鑽進去,蚯蚓、蚯蚓爬出來,玩它的眼珠子,嚼它的腦門子。

第一個小心翼翼地為蚯蚓說公道話的是18世紀的英國牧師吉爾伯特·懷特,他在《塞爾伯恩自然史》一書中寫道,蚯蚓是“自然鏈中微小而卑賤的一環,但看來也是植物偉大的助長者……鑽洞、疏鬆泥土”,為農作物堆積優質肥料。同時吉爾伯特·懷特對蚯蚓還是心懷不滿頗有微辭,指責“蚯蚓雌雄同體且極其放縱”。這事關道德界定,當然是由人來界定的,蚯蚓就是蚯蚓,它能說什麼呢?懷特關於蚯蚓的結論仍然是裏程碑式的——“沒有蚯蚓的土壤會迅速變冷、板結……貧瘠不堪”。

我們原先的土地,是因為蚯蚓而溫暖、肥沃的。

懷特的被人譏笑是可想而知的,一個多世紀的時光流逝,沒有人認真地思考過懷特此想所據為何。這時候我們看見了,人的正確認識的出現,與被人們所承認從而改變某種錯誤的觀念,相距何等之遙!

先知聽到的總是挽歌。

先行者通常就是犧牲者。

1881年,達爾文的最後一部著作《腐殖土的形成》出版,這是100多年後對懷特的回應,也是當時當世唯一的係統研究蚯蚓的論著,現代生態學者譽之為達爾文職業活動的巔峰。但即便已經進入19世紀80年代,達爾文對蚯蚓的全麵肯定還是受到了許多批評家的懷疑。

對達爾文來說,蚯蚓是如此地迷人而且激動人心。

首先是蚯蚓的數量之多。達爾文的觀測是:普通庭院中1英畝(約4000平方米)土地就有53767條蚯蚓,它們在土地表層嚼土打洞,每一條蚯蚓每天能吃掉自身體重30%的枯枝敗葉、微小生物和垃圾,然後又把它們排泄到地麵,形成隆起的盤狀蚯蚓糞。

這便是蚯蚓的工作:嚼土、打洞、吃枯枝敗葉和垃圾,然後排泄出來;再嚼再吃再排泄到地麵。我們說蚯蚓鬆土這是結果,但不能忽略它的工作方式,蚯蚓是以嚼土來鬆土的,同時又以嚼各種垃圾製造肥料,而它們打出的小小的通道對一塊本來板結的土地而言,簡直是一次新生般的蘇醒,地底下開始流動氧氣和水。

從古到今,沒有一個酷愛土地的農人會嚼土而耕的。

蚯蚓的工作成果又如何呢?

達爾文對這些糞便的計算結果是驚人的:在每英畝土地中每年由蚯蚓們帶到地麵的肥土達18噸!這個數字令相信和不相信達爾文的所有人都感到困惑,不過在後來的尼羅河三角洲的一次勘查中,現代科研得出的結論是,在這個三角洲的蚯蚓每年翻土竟達每英畝1000噸,可見達爾文的18噸或許是土質的關係,但肯定是確鑿的而且相當審慎。

這些排泄物在地麵堆積,千萬別小看了此種堆積。地球家園之所以可能成為家園,在轟轟烈烈的地球誕生、海洋形成、藻類登陸、海陸反複更替之後,則是由許多我們已知和未知的各種各樣的微妙的活動創造的。有蚯蚓翻耕過的土地上每年大約能形成1英寸(約2.5厘米)厚的覆蓋層,我們或可把這1英寸厚的覆蓋層看作腐殖土最初的原始積累,倘若沒有這最初的原始積累,人的家園便是子虛烏有。

達爾文通過30年的不間斷觀察,發現一塊“堅如磐石的土地”,竟由蚯蚓改造成鬆軟的沃土。同時對英格蘭索爾茲伯裏巨石陣的踏訪和思考,使達爾文相信蚯蚓還在默默地以自己的創造性的勞動,替人類精心地掩埋並保存任何巨大的文物,使人類的曆史不致灰飛煙滅。這是因為蚯蚓的糞便和無數細小而眾多的地洞造成的溫情的塌陷,能夠將某種文物逐漸、小心地掩埋。對曆史而言,掩埋就是保存。既是掩埋者同時又是保存者的蚯蚓,使達爾文欣喜不已。他所做的一切就是把吉爾伯特·懷特的觀點或者想法加以驗證,使之具有真理的權威性,他不怕任何人反對他的理論,他相信任何人今後再也不應非難蚯蚓。他深情地寫到蚯蚓嚼著落葉和泥土在體內混合,這很有點“像園丁為寵愛的花木拌和沃土”。並且達爾文宣告,早在人類本身和犁出現之前,蚯蚓“實際上一直在不斷地耕耘著土地”。

達爾文沒有說——但我以為是——如果沒有蚯蚓的耕耘,人類以及後來發明的犁,最多也隻能在貧瘠的土地上耕種,農耕將會格外艱辛。

關於蚯蚓的最有吸引力的、達爾文也語焉不詳的問題是:蚯蚓是怎麼來的?它的無言的天性又是誰給定的?我們不妨換一種思路,即萬物都是造物主創造的,人和蚯蚓同是造物主的傑作,在平等的意義上我們就可以對蚯蚓了解得更深入一些了。你甚至會在想起蚯蚓之眾時頭腦裏冒出一個詞來——芸芸眾生——這個世界的榮耀總是更多地屬於平凡和普通的。蚯蚓的居住地在距地表約1.5米的地方,不算深也不算太淺,之所以選擇這個深度是因為要把足夠的地表留出來,讓人類種黃瓜、土豆、高粱、玉米,修建房屋、架橋鋪路。蚯蚓離人類那麼近,不過1.5米而已,但極大部分時間蚯蚓都在勞作,嚼土、挖掘。蚯蚓也有自己的居室,蚯蚓打洞的世界紀錄是8米深,但,蚯蚓隻是在每年的寒冬與酷暑時才蜷曲其中。蚯蚓的挖掘藝術堪稱舉世無雙,它的唯一工具是尖而有力的頭頂,以其精致的結構插入各種細小的縫隙間,之後,蚯蚓便繃緊全身讓頭部像楔子一般擠開周圍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