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九、山海為媒(2 / 2)

美花的阿媽特意為朱湄蘭打製了一整套白族姑娘出嫁時的首飾,以玉器手鐲和銀質技鏈最為名貴,戴此二物者是已婚婦女的象征;還有各種戒指、耳環、管子、帽花、八仙、冠針、龍鳳、蝴蝶、頭排鎖、圍腰牌,頂圈等。

朱湄蘭對著銅鏡,簡直認不出自己來了。這一身打扮,色彩飄逸,對比明快,線條婀娜多姿,滿頭雲錦分外嬌,流蘇俏向紅顏窺。外頭傳來了鞭炮聲和吹吹打打的鑼鼓嗩呐聲。朱湄蘭一顆心怦怦作跳,她忸怩起身,雙手捂住了發燙的臉頰。

白族迎親十分熱鬧,用繡球、紅彩裝飾一頭騾子,由一小夥子牽著走在最前邊,新郎、陪郎等迎親隊伍浩浩蕩蕩緊隨其後。一路上放鞭炮,吹吹打打,沈莫離也穿上了白族的新郎服,纏紅色包頭,穿紅色對襟上衣,外套黑領褂,下身穿寬桶褲,係拖須褲帶,還佩帶繡有美麗圖案的掛包。一身喜氣洋洋,更顯英俊灑脫。

美花將大門緊閉,要等嗩呐聲三起三歇,才開門迎人,以示不舍得新娘離去。原本白族有“哭嫁”習俗,但朱湄蘭並非當地人,也沒有父母親人送嫁,就免去了哭泣,直接蓋上紅帕頭,上了花轎。

村長家早已搭四方八角彩棚於庭院正中,用於宴請賓客。大門外貼上喜對,還舉行了隆重的迎喜神儀式,所謂“喜神”,是指用紅紙貼在薄板上的牌位,牌位上寫有吉星之意,在喜神牌位前燒香供奉,可以保佑婚姻美滿、家庭幸福,還包含著期待人丁興旺的觀念。

新郎將新娘迎至男家後,先到家中堂屋內行拜堂之禮。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沈莫離和朱湄蘭的長輩不在此,美花的阿爸阿媽便代居高堂之位。整個婚禮過程都伴著嗩呐的吹奏,旋律高亢熱烈,曲牌豐富,嗩呐聲悠揚綿延,更加烘托了喜慶熱烈的氣氛。之後由新郎牽新娘步入洞房,但步行必須用新席子兩張,輪流鋪在地上,讓新娘一直走到洞房,俗稱“轉席”。白族先民認為,女子在出嫁之時,雙腳不能踏地,假如新娘的腳與土地接觸,難免會衝犯鬼神。

那間主房就作為新人的洞房,布置得喜氣衝天,房中所有物品都被貼了“喜”字。洞房門前還掛上一麵鏡子,俗稱“寶鏡”。這是白族婚俗中借物驅邪的一種方式。鏡子被視為一種靈物,是一切妖魔鬼怪乃至凶神惡煞現原形而懼怕的法物,寶鏡可以驅邪避惡,保佑新人平安、幸福。

喜筵開場後,人們跳起了儺戲舞蹈。這是祈禱人丁興旺、五穀豐登時所跳的一種舞蹈,在婚禮中祈求吉祥、人類繁衍生息、傳承倫理道德。鼓樂齊鳴,獅舞鎮堂。婚事結束,平平安安。神光呈現,幕落收場。

鬧喜房的婚俗,讓沈莫離和朱湄蘭吃了不少苦頭。有人故意將辣椒麵撒在事先準備好的火盆裏燃燒,一時辣味四溢,頓時嗆得沈莫離和朱湄蘭咳聲不斷,眼淚直淌。美花在一旁大笑道:“在我們白族,‘親熱’與‘辣椒’諧音,燒辣椒麵象征著親熱。”喝交杯酒的酒中也被撒入花椒麵,麻得二人難以下咽。

鬧哄哄的一整天,待賓客散盡,沈莫離和朱湄蘭已經暈頭轉向。朱湄蘭渾身無力地坐在喜床上,忽然被什麼東西硌了一下,又迅快起身,原來那鋪在床上的大紅喜被,四角被裝上四粒紅棗、鬆子和核桃,這些果物的諧音,有早生貴子的寓意。

朱湄蘭微笑著搖了搖頭,仔細將紅棗、鬆子和核桃取出後,擺放在桌上,回身時,見莫離正對著她癡癡目注,登時粉臉一熱,別過臉去,含羞不語。

沈莫離臉上也一陣發熱。“我……”他苦笑著,“上一回成親,我娶了自己不愛的人,內心痛苦萬分。這一回,我終於娶到心愛之人了,卻是臨場做戲”。

他臉上寫滿了無奈,頎長的身影在喜慶紅燭的映襯下,倍顯淒清。沈莫離背過身去,沒有再回頭,生怕多看湄蘭一眼,都足以摧毀自己的意誌,他隻是沉沉歎息一聲,悵然道:“累了一整天,早些休息吧,我到隔壁廂房去睡。”

“夫君——”朱湄蘭的輕柔呼喚,止住了沈莫離即將遠去的腳步。沈莫離驟然轉身,他的眼底燃燒著一片火熱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