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悅然說,她的王子,喜歡蠟燭勝於燈,喜歡繪畫勝於籃球,喜歡咖啡店勝於遊戲機房,喜歡文藝片勝於武打片,喜歡悲劇勝於喜劇,喜歡村上春樹勝於喜歡王朔。

安格是後一種男生,而林牧,是前一種。就算林牧沉默是大多數,但是他有那種氣場,不動聲色的吸引我,他皺一皺眉,嘴角漾起什麼樣的弧度,我都會情不自禁地沉下去,沉下去,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是的,我喜歡林牧多過安格。林牧於我而言是神聖的,時刻都帶著光環,讓我心甘情願地仰望卻永遠不敢靠近。我甚至不敢正眼看他,隻能無數次用餘光裝作不經意地從他臉上經過。他有著好看的側臉,睫毛很長,嘴唇薄薄的很性感,很多次,我都差點忍不住想要湊上去親吻他,當然,隻是想想而已。

但是安格不同,他鬼點子很多臉皮也很厚,被老師罰去走廊站半天也仍舊能對這過往的女生吹口哨。他對我了如指掌,敢直接衝進我屋裏掀開我的被子拖我起床,甚至連大姨媽每個月什麼時候來問候我都清清楚楚。

他們是我生命裏最重要的兩個男生,一直都是,永遠都是。

林牧。我攤開一張A4紙,黑色的墨跡蔓延成男生的名字。

林牧,我今天又去找過你,可你還是不在。

林牧,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你送我的小紅傘我已經還給你了,如果不想我被太陽曬黑,明天就來我家接我。我把拖鞋也放在你門口了,如果你不給我送回來,我就沒辦法出門了。

林牧,你明天會來的吧?

林牧,你一定要來。

——白塔

想了想,我把最後一句的句號換成了歎號,然後才滿意得擱下了筆。看著抽屜裏慢慢厚起來的信紙,我的心也跟著一點點涼了起來。

把臉深深地埋進雙臂裏,眼淚又掉了下來。

第二天吃過午飯我沒有出門,一直坐在沙發上逗貓咪玩。它沒有名字,是林牧某個傍晚從街上撿來的。他說它跟著他走了好久好久,顯得賴皮又楚楚可憐,就像白塔你一樣。所以我就把它帶回來了,以後你要好好照顧它。

我眯著眼睛看他,然後狠狠地點了點頭。我歪著腦袋輕輕地撫摸懷抱裏的小生命,林牧就那樣笑了起來。溫柔地,對著我微笑。

我喜歡的男孩,在逆著光線的黃昏,溫柔地對著我微笑,他好看的輪廓被光線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光暈,像是童話裏的王子一般完美。他伸手撫摸我的臉,我的眼淚就感動得掉了出來。

林牧,我可以吻你麼?我迷迷糊糊地就說了出來。

他愣了一下,眼睛裏有流星稍縱即逝的光澤。可是他還沒來得及回話,可惡的安格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他看到我懷裏的貓咪,誇張地撲了過來:白塔,你中了什麼魔法居然變成了這個樣子?你放心,我和林牧一定會打敗巫婆解救出你!

我反應過來的同時就朝他撲了過去,然後和他很快扭打到一起。

林牧站在一旁樂嗬嗬地看著我們,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我猜不出他剛才的想法。

都怪安格,全都怪他。我這麼想著,長長的指甲“不小心”就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暗紅色的痕跡。

學校裏所有的女生都討厭我,但我知道她們其實內心深處更加羨慕我一些。她們夢寐以求的兩個王子天天膩在我的身邊,從不給其他人任何機會。她們會虛偽地來讚美我們三個的友誼,妄圖從我這裏探索到一些蛛絲馬跡。

可是很遺憾,從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我們三個一如既往的要好著,並且越來越要好。誰也沒辦法改變。

他們會留下來幫我做值日,而我在一邊啃著冰激淩指手畫腳叫他們快點幹。

他們會幫我抄被罰寫的一百遍中學生守則,而我還是一次又一次地重犯。

他們被我誘惑著逃掉了很多課,每一次在校長室裏我卻總是最無辜的那個。

如果可以,他們甚至會化妝成女生去幫我考我永遠都及不了格的八百米。

我們是最完美的鐵三角,說好在一起絕對不分開,直到永遠永遠。

可是在橫亙在我心裏的天平,還是義無反顧地倒向了林牧這邊。我知道這對我們的友誼而言是一場災難,可是我沒有任何辦法。

塔塔。安格終於叫出了我的名字。我沒有出去的這個下午,他一直安靜得靠在窗台邊看著我。我知道,可是我沒有看他。

你今天不出去了麼?

嗯。我把傘和拖鞋都留在林牧那裏了,一會兒他會給我送過來的。我漫不經心地回答,順手將一小塊魚幹喂進貓咪的嘴裏。它砸吧砸吧了幾下嘴唇,又繼續可憐巴巴地看著我,然後在我懷裏滾來滾去的撒起嬌來。

聽了我的話,安格跑到我的麵前,注視著我的眼睛,可是他動了動嘴唇,終究沒有再說什麼,隻是深深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