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翠螺之戀(二)(3 / 3)

也許是你和我無緣吧,這可怨不得我呀。麗麗自我寬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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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金山原本是陽山的知青,和麗麗的杜家村隻隔一個田衝。大隊團委組織文藝宣傳隊,杜麗麗和魏金山兩人都被抽調上來。他既不會唱也不會跳,沒什麼突出才能。但他有個表舅在大隊做民兵營長,就開後門把他弄到宣傳隊,可以不要在生產隊幹重體力活。表舅的這點權利,在窮鄉僻壤也還管點用,他便高興地把表舅拉回家,足足灌了一瓶酒。

魏金山在宣傳隊做不了什麼大事,隻能背背鑼鼓拿拿鑔,頂多小合唱時人數不夠,把他拉上去湊個數。小子黑黲黲的皮膚,一米七零的個頭,純屬二等殘廢。但卻長得粗壯,結實,豬頭小隊長似的。杜麗麗並沒太注意他。然而矮子矮一肚子拐,小子有著一顆精明的腦袋。他看麗麗長得漂亮,能歌善舞,人見人愛,是宣傳隊裏的台柱子,在邊方村民中小有名氣,便狗皮膏藥似的往上貼。

出去演出幫麗麗拿個扇子,湊到跟前說個笑話,麗麗下台倒杯開水遞到她手裏,閑暇時從口袋裏掏把瓜子遞給她,陪著她邊吃邊聊。憑著他那三寸不爛之舌,天南海北家長裏短地胡吹神侃一通。姑娘的心屬黃泥巴的,經不起水泡。水一泡就發軟,一軟就崩潰。情犢初開的麗麗,哪經得住魏金山如此死纏爛打,漸漸把持不住,成了小子的囊中之物。

麗麗把魏金山帶到家裏,爹媽看他五官周正,嘴巴抹蜜,大伯大媽叫得甜,心裏倒是喜歡。私下裏一打聽,小皮(小男孩)的家境不錯。父親在百貨商店做營業員,母親在醬品廠上班。雖然都不是什麼大工廠,但人家是城裏拿工資吃商品糧的,比起麵朝黃土背朝天的泥腿子,不知要強多少倍。況且他家還有幾間老瓦房,日子應該不會太差吧。女大不可留,遲早要嫁人,就隨她去吧。能攀上個城裏的親家,也算是三生有幸啦。老夫妻倆就這麼默認了。

不久,大學複課,要在知青中招收工農兵學員。魏家人背後下足了功夫,再加表舅的運作,魏金山順利招上來,走進蕪湖一所大學。因為球打得好,短跑速度快,成了一名體育係學生。兩個戀人雖然相距兩地,但可以鴻雁傳書維係感情。偶爾麗麗也邀請小姐妹作伴,到魏金山的大學校園去耍耍。

魏金山名義上是個在校大學生,卻是一介武夫。成天在體育場上跑來跑去,書沒讀多少,肚子裏沒有半瓶墨水,行為粗魯,言語不雅,缺少文化素養。上了大學之後,似乎度了一層金,更加趾高氣揚,驕橫跋扈,藐視杜麗麗。似乎她是農村出來的二姐,(城裏的姑娘為大姐),土丫頭,沒學曆,常常對她氣指頤使,不拿村長當幹部,麗麗逐漸心生委屈。

麗麗讀書不多,但她卻更崇尚文化,仰慕有學識有教養的謙謙君子,對於金錢和物質,並不很看重。她想,大家都還年輕,都有一雙手,隻要肯學習肯吃苦,將來生活總會好起來的。所以她對家境貧寒的人並不反感,隻要有素養,能夠彬彬有禮地對待她,就足夠了。而且文化能起到潛移默化的作用。上代有文化,下代必然會在文化的氛圍中得到熏陶,無限地良性循環下去。

但是一個人不讀書不學習,沒文化沒教養,就是一癱扶不起來的豬大腸,今後不可能有什麼大出息。像魏金山這種莽漢,一生也就是在跑跑跳跳中度過,和他在一起生活,不會有多少情趣,將來還可能成為他的家奴。一旦他不高興,她杜麗麗必定成為他的出氣筒。和這樣的人在一起,要想覓到幸福是不可能的。

就在魏金山動粗之後,杜麗麗鄭重地向他宣告,從此我們斷絕關係,請你以後不要再來糾纏。說完丟下魏金山,扭頭走進書店。

然而她卻沒想到,事情並非一句話就能了結。陰影依然如影隨形地籠罩著她,她擔心顧一平知道事情起因,半途退卻,致使這場剛剛萌芽的情感胎死腹中。她和顧一平接觸時間不長,卻感覺顧一平就是她要尋找的人。在他瘦削的身軀和溫文爾雅的舉止中,麗麗嗅到了書卷氣,尋到了夢寐以求的氣質和情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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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麗麗得到魏金山的保證,心中的那個魔影消除了,頓時身輕如燕,如釋重負地迅速回到醫院。

已經吊完一瓶水,第二瓶也吊了一半。顧一平問,事情搞清楚了嗎?

也沒什麼特別的原因。他們就是下賤,小流氓,看不慣一男一女在一起,故意尋找刺激。這些人在派出所都是掛了號的。警察拘留了他們,罰他們賠償你的醫療費,以後再也不敢來騷擾我們了。杜麗麗說。

那就好。不然在這條路上走,時時都得提心吊膽。顧一平說完,來回扭動身子想要下床。

杜麗麗問他有什麼事?顧一平欲言又止,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杜麗麗恍然大悟,問他是不是要上廁所?顧一平這才紅著臉點點頭。但男廁所杜麗麗是不能跟過去的,再說,他們倆目前的關係,也不是跟過去的時候。杜麗麗靈機一動,請鄰床的老師傅幫忙拎著吊水瓶,帶顧一平去趟廁所。老師傅是陪他兒子來打吊水的。

輸完液,醫生說可以回去休息,頭部的傷口按時來換藥就行了。

回到宿舍,已是下午三點多鍾。打開門,一股濃濃的雞湯香味撲鼻而來。兩人都還沒吃午飯,肚子早已饑腸轆轆。顧一平欲去點煤油爐,重新把雞湯熱一熱。杜麗麗搶上一步,從顧一平手裏接過火柴說,你到床上躺著去,這裏由我來。

她點著煤油爐,待雞湯燒開之後,按照顧一平的吩咐,放了半桶麵條進去。麵條煮好了,她盛了一碗雞湯麵端給顧一平,再盛一碗放在自己麵前。

顧一平說,你先吃吧。我有點累,想休息一下,等會兒再吃。

麵湯很燙,涼一涼,等會我們一道吃吧。杜麗麗說著,看到床底下有一盆髒衣服,拖出來準備端到外麵去清洗。

顧一平連忙擺手阻止道,別動,別動,等會我來洗。

你就歇歇吧。我一會就洗完的。杜麗麗拉開門出去了。

還是昨天晚洗澡換下來的衣服,本該今天早晨洗的。但顧一平忙著宰雞,把洗衣服的事給忘了,已經有了汗餿味兒。特別是內褲,拿在手裏硬邦邦的,還有股尿味兒,挺膩歪的。要是別人的,她這個年輕姑娘看都不看一眼。現在是顧一平的,她拿在手裏卻並不覺得反感,反而倍覺親切。你說怪不怪。她一時也鬧不明白,究竟是什麼心理在起作用。

在家裏她是不洗衣服的,一般都是媽媽或者奶奶洗。隻有在她們忙不過來,或者不舒服的時候才幫著洗一洗。看到顧一平的衣服,似乎有種責任感,促使她非洗不可。她接滿一盆水先泡好衣服,再一件件打肥皂,仔細揉搓,然後在清水裏漂洗幹淨。雖然兩臂酸軟,心裏卻是樂滋滋的。

洗好衣服晾完進屋,顧一平已經睡了一覺。醒來抱歉地說,真不好意思,第一次來就讓你洗衣服,累壞了吧。

我又不是紙糊的,這麼不經累呀。杜麗麗笑笑說。

雞湯麵條已經涼好,正好一口吃。杜麗麗吃得臉上冒汗,紅撲撲的,似乎塗了胭脂一般,更加美若天仙了。顧一平陶醉了,心裏像綻開一朵花,臉上露出舒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