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碰。”她說,“我都是記著位置的,一會兒要拚。”
孫伯君隻好站起來,再次和李凱退到一起。
“兩個男人要一個女人來修車,顏麵何存?”他說。
“不,人家是工程師,和男女沒關係。”李凱說,“人家就是專業。”
“說對了,和男女沒關係。”
夏冬青說,小心撿出最後一塊零件碎片。這一塊是連在龍骨的製動機關上的,她費了點勁,拆了下來。地上的碎片現在齊了,她小心拚了拚,基本是完整的,能看出來一個聯動件的形狀。
“這能修嗎?”李凱問。
“沒有工程師不會修的零件。”夏冬青答,“要是有,就想辦法學會修。”
“為什麼夏工說話這麼霸氣?”孫伯君問,“我要是有這個氣魄,我女朋友早就不嫌我沒男子氣概了。”
“你一直都有。”一旁的路北北說。孫伯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不,夏工,我不是這個意思。”李凱說,“如果麻煩的話,我就去外麵修。都碎成了這樣子,拚起來也要很久吧。”
“拚?”
夏冬青站起身,突然從身後變出一把千分尺。
“拚什麼。”她說,“再造一個不就得了。”
“啊?”
兩個老爺們再次目瞪口呆,連路北北和沈暢都張大了嘴。夏冬青報以一笑。
“今天我零件都做完了,工作間閑著也是閑著。”她說,“給你打個小件,不費事。對了,你們誰還需要打什麼東西?一起做了。”
“能做鋼琴嗎?”路北北立刻問。
“不能。”夏冬青答。
路北北的心碎了。夏冬青不理不睬,蹲下身子,拿著碎片一點點量尺寸。四個人又盯著看了半天,硬是沒看明白千分尺到底怎麼用,而夏冬青頭也不抬。
“快,上樓去拿紙筆。”她說,“我記幾個數。”
紙筆拿來了,兩個男生還貼心地搬下來兩張椅子,一張給夏工坐,另一張用來畫圖。夏冬青量了尺寸,鉛筆簡單記了幾個數據,然後又去賓利車邊,量量還完好無損的龍骨。關鍵的地方似乎都差不多了,她小心把所有碎片都收好,塞進口袋,最後掏出手機,叫李凱和孫伯君打著光,扶著敞篷蒙布,把壞掉零件和其他零件的連接處照了幾張照片。
“好了。”她說,“包在我身上吧,過幾天給你東西。”
“真能做一個?”李凱問,仍舊難以置信。
“怎麼就不能做了?這零件難道不是人做出來的?”夏冬青反問。
“不,我是說,人家不是流水線做的嗎?你那裏有流水線?”
“我工作間有3D打印機,我學院裏有數控車床,哪個東西不夠伺候你這一個件的?哦,對,材料。你這材料我搞不到,但是差不多重量的我應該能弄著。”
“真的行?”李凱重複道。
“真的行?”孫伯君也重複道。
“你們以為呢。”夏冬青答,“雖然我學的東西離汽車有點遠,但我導師折騰過汽車。再不行,我就去問問他。”
夏工說著,揣起千分尺和軍刀和那一包零件碎片,又向路北北和沈暢招招手。“撤。”她說。
三個女生又排成一排消失了。李凱和孫伯君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
“婆婆,我說。”
“說。”
“她們下來特意看我們笑話的嗎?”李凱說。
“難道還有別的解釋?”
“那你說良心話,咱們兩個,是不是誰都不太男人?”
一時沉默,而這沉默太寂靜,寂靜得車庫裏的聲控燈都黑了下來。兩人頓時誰也看不見誰。
半晌,婆婆終於再度開口。
“但是夏工很漂亮。”他說。
世界突然又亮了,賓利車好好地停在他們麵前。
“你也這麼覺得?”
李凱說,他扭頭看看婆婆,婆婆點點頭。
“你看她剛才量零件,頭發滑下來了,真漂亮。”
“真漂亮。”李凱也重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