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工的大日子,婆婆花了兩個多小時,精心準備了一頓大餐。他們似乎從聖誕前到現在還沒有這麼吃過飯。可惜的是,陽台的菜早在冬天都死光了,沒了自家種的調料作物,婆婆總覺得英國本地產的蔥薑蒜沒有一樣稱得上味道純正。
但這不妨礙大家把一桌子菜一掃而空,個個肚子都圓鼓鼓。洗完碗筷,幾人癱在廚房裏不想走,孫伯君立刻彙報所有人說,少爺的車是殘的。
“敞篷都打不開!”他說。
“這不能怪我啊,誰想著大晴天試敞篷啊。”李凱說。
“這跟天氣真的有關係?誰買車時候不是從頭到尾試一遍,而且你這還是破二手車。”
“別加那個破字好不好?怎麼看都和新的差不多,除了敞篷。”
“除了敞篷。”
“婆婆,不就是今天開快了點,風給你吹多了嘛。下次咱戴帽子好不好?”
“我女朋友不喜歡我戴帽子,說我不好看。為了你一個破敞篷,我分手了,怎麼辦?”
這罪過實在擔不起,可李凱完全沒想明白這罪過到底怎麼扣上來的。總而言之,都是敞篷的錯。“我修,我修還不行嗎?”
“修?你修?你會嗎?”
“不會。但這不就是男人的浪漫嗎?”李凱反問,“學學就會了嘛!宿管那兒能借工具嗎?”
“少爺,我看你還不如找夏工。”孫伯君說,回手一指。三個女孩子正湊在一起看手機,婆婆一說,她們就一起抬起頭。“少爺要修車?”
“是啊。平心而論,他開車開得不錯,修車,我看不行。”孫伯君說。
“修車這事,我覺得——”
夏冬青沒說完,李凱一揮手。
“不行,夏工,你別管。自己買車,自己開車,自己修車。這世界上有比這更浪漫的事嗎?”
好像有理,可夏冬青脫口而出。
“有啊。自己造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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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和專業的工程師比,他們的浪漫屬於高維宇宙。李凱和孫伯君悻悻地下了樓,問宿管借了一籃子工具,進了漆黑一片的車庫。宿舍裏到處都是聲控感應的照明,兩人一走進來,車庫頓時燈火通明。
“少爺,你還真打算自己修?”孫伯君說。
“不就是個敞篷。”李凱說,“肯定是什麼地方卡住了。找一找,清理清理,應該就行了吧?”
“你說得倒輕巧。”孫伯君說。
說歸說,兩個大男人開了車庫燈,又打起手電,扒開後備箱門就開始檢查。放敞篷的小艙在後備箱這兒,孫伯君半個身子探進去看,李凱則從上麵往下找。
“那兒,那兒!”孫伯君喊。
“我打不開!”李凱答。
“笨死你了!除了吃飯你還會幹什麼?”
“除了做飯你也不會幹別的了啊!”
“我還會翻譯呢!你呢?買個車還買個破的!”
“那我買的時候也沒看見破在這裏啊!”
李凱站起身,孫伯君爬出後備箱,兩人都是氣喘籲籲。互相看看,無可奈何,兩個人幹脆一起在地上坐著,看著車庫裏的賓利幹瞪眼。
“要不還是送維修廠吧。”李凱說,“不過得下個月了,這個月我真沒錢了。”
“你也有沒錢的一天。”孫伯君說,“這月飯錢你還是找我賒的呢。”
“下月一起。”李凱說。
“你要是還不上——”
“您把我拖菜板子上剁了。”
這年頭,欠債的才是大爺,但孫伯君如此理直氣壯,全在於少爺財務狀況一向良好。打出租車都不要找零的人,當然不會缺一個月的飯錢。說定了,兩人起身撿撿工具,打算還給宿管,但車庫小門突然開了,三個女生排成一排走了進來。
“婆婆,少爺,你們果然沒折騰好。”路北北說,“夏工又是先見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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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冬青拿著手電,翻來覆去地檢查敞篷,兩個老爺們站在一旁看著,硬是不知道該從哪裏幫忙。路北北和沈暢坐在一旁,饒有興致,雖然同樣是看不懂。
“夏工,你看是什麼問題?”李凱問。
“龍骨碎了。”夏冬青答。她說著,從她那重達二斤的鑰匙鏈中翻出瑞士軍刀。賓利敞篷的蒙布原本已經被裏麵碎了的骨架戳破了,她便用小刀小心挑開蒙布,把碎了的零件一點點取出來,放在地上。孫伯君想去拿,被夏冬青立刻喝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