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像被刀斧斬斷,突然嘎然而止,讓李商義心頭一涼。
“可是你知道嗎,就是你這個衛隊長表弟與你老婆勾勾搭搭,眉來眼去,摟摟抱抱,親熱親熱,至於成奸不成奸我可就不清楚了,哈哈哈,那你得問問這位小老弟。”龐文昌一指旁邊戴著手銬腳鐐的竇亞芳。
“姓龐的,是我把你從四大將手裏救出來的,你可別害我啊!”竇亞芳衝龐文昌吼道,似乎是要回避這個問題。
“說,成沒成奸?”火判官的目光忽然灼熱起來,像是燒紅的烙鐵印上了竇亞芳。竇亞芳沒有感到熱,相反心頭一寒,不自覺地道:“他……他……他們在陽間原本……就是夫妻。”
啊!李商義明顯感到了火判官的震驚,他不知如何是好。前方,似乎就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不知隱藏著禍或者福。
“啪”的一聲響,火判官在呆了片刻後,飛身而起站在了竇亞芳跟前,雙手一搓,掌間冒煙,煙霧散盡,竇亞芳已經寂然而滅。然後他指著龐文昌,不怒反笑:“你不怕嗎?”
“怕……”
聽到回答,火判官的臉色稍舒。
“我怕你不會讓我寂然而滅。”
火判官的臉立即霜落雪降,又怔了片刻道:“不錯,我不會讓你寂然而滅的,我要讓你待在十八層地獄裏永遠受苦。”大喝一聲,“鬼差何在?”
良久,才從門外跑進八個鬼差:“老爺有何吩咐?”
“把這幾個鬼犯押入十八層地獄。”火判官一指龐文昌和王家三鬼。
鬼差依命行事,速速離去,遠遠地還傳來了龐文昌的大笑和王家三鬼的哀號。李商義明白,龐文昌之所以膽敢冒犯刺激火判官,為的就是能保住他不寂然而滅。
“是真的嗎?”火判官迎上李商義的臉,失望的目光裏帶著一絲期待,他多麼希望李商義的回答是否定的啊!
“是的,我不想騙你,我知道也騙不過你,在人間我們確實是夫妻。她為我而死,我為她而亡。”李商義平靜地說道,在心裏已經做好了寂然而滅的準備。
“啪”火判官果然震怒,左手下拍,桌底竟掉下一個巴掌,不過那是木頭的,是被他的左手拍下來的。桌麵上也多了一個掌形孔。
“你……你們……我……我……”火判官渾身戰栗,欲言又止,過了很久方才平靜,頹然坐在椅子上,神情仿佛一根枯萎的柳枝。
李商義又道:“等我曆盡千辛萬苦在冥府找到她,她已經進入判官府。我們沒有辦法,知道你特別痛恨男鬼女鬼私自授受,所以沒有告訴你。”
“唉,”火判官痛苦地長歎一聲,喃喃說道,“緣份,緣份啊,得不到她的心,什麼都是白搭。”
大堂上剛才還喧囂擁擠,此時卻鴉雀無聲,顯得空曠寂聊。
桌無聲,椅無聲,李商義無聲,柱無聲,牆無聲,火判官無聲,隻有大鍋內的熱油沸騰有聲、大鍋下的火苗燃燒有聲。
望著如癡似呆的火判官,李商義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的命運究竟如何,重者寂然而滅,輕者入十八層地獄,隻怕與三娘再無相聚之期了。念頭至此,一股悲痛壓上心來,鼻子一酸,淚珠已在眼眶裏打轉轉。
“不錯,不錯,確實如此,派你去陽間再也合適不過了,哈哈哈……”火判官突然仰天大笑,笑聲中含著痛苦,也含著如釋重負後的快感。他重新瞪著李商義,意味深長地道:“表弟,謝謝你,謝謝你。”
李商義一個激靈,刹那間心念電轉,齊聚胸中:什麼意思?他說派我去陽間再也合適不過了,難道他是有意的?他表麵上說鬼心難測,信不過其他鬼,其實是另有深意。這樣一想,他頓時恍然大悟:他一定是懷疑我跟三娘關係非同尋常,這才派我去陽間捉拿龐文昌。如果我不能如期抓回龐文昌,或者被龐文昌所滅、所拿,那就永遠不可能再回冥府,他跟三娘也就希望無限。如果龐文昌被我所滅或者所拿,他不僅可以保存官位,還可以借機考驗我。我是書生,手無縛雞之力,隻怕他的目的是讓我永遠不回冥府。
不知何故,李商義驀地裏冷汗涔涔,他想到了在陽間時遇到的數度驚險……
“還想見三娘嗎?”火判官奸詐地笑了,李商義覺得那笑容裏也好像藏著刀槍,他點點頭:“想,我當然想,因為她是我老婆,我不想她誰想她?”
火判官一怔,臉上又漫過一絲痛苦,他頓了頓冷冷地道:“那你隻有下十八層地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