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處可逃
一臨終的囑托
福山養老院中的李淑薰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去世了，六十多歲的她一直飽受病魔的折磨，死亡已經是對她最大的解脫。
在暑假照顧老人起居的大學生義工薑明喻對於老人的去世還是感到有些難過的。
老人進入養老院的曆史比薑明瑜的年齡還長，聽別人說老人家是從一家精神病院移送過來的，老人家精神上到底是有什麼問題，院裏並沒有多少人知道。薑明瑜隻是知道老人對可以用來當鏡子來用的東西極其敏感，可以說是非常害怕。除了這一點，薑明瑜倒感覺老人跟其他的老人沒什麼不同之處。
雖然不知道老人過去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薑明瑜對她反而油然生起的同情之心更甚於其他的老人，盡心盡力照顧著老人。
老人臨死之前有那麼一刻好像精氣神一下子複原過來，原本渾濁朦朧的眼睛亮了起來。進行搶救的醫生見老人已經處於“回光返照”的情況，知道再救治下去也沒有了希望，於是罷手。
病床上的李淑薰對守在門口的薑明瑜招招手，嘶啞著聲音道：“薑丫頭，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薑明瑜得到醫生的示意，急步來到老人的床邊。“李奶奶，您現在感覺好了一些嗎？”
李淑薰沒有回答薑明瑜的問題，掙紮著起身，薑明瑜趕緊給老人身後塞了一個軟枕。
一直等到醫生和護士離開房間，李淑薰這才才開口道：“薑丫頭，我知道你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姑娘。我這個馬上快要死了的老太婆有個不情之請，還希望你答應。這件事要是讓其他的人來辦，我是不放心的。”
薑明瑜見到老人一臉期盼的神情，急切地道：“奶奶您……這不是好好的嗎？”
李淑薰擺擺手，“時間不多了，丫頭你就讓我把話說完好嗎？”
薑明瑜見老人一副堅持的神情，隻好聽她說下去。
“我死了之後，麻煩薑丫頭去我在玉蘭市東城區溫塘鎮龍嶺路的老宅去一趟，在我房子樓上第三間屋子裏麵有一個書櫃，頂上放著一件用油布包起來的東西，你把這個東西拿出來燒掉。”老人一口氣說完這些，呼吸不暢忍不住咳嗽起來。
薑明瑜輕輕地拍著老人的後背，讓她順過氣來，“奶奶，這個我可以答應你。不過，油布裏麵包的是什麼東西呢？”
“這是我老太婆的一個秘密。”李淑薰這時眼睛變得灼亮，緊緊地盯著薑明瑜的眼睛，“你不會看的，是不是？”
薑明瑜心中雖然好奇，不過還是鄭重地點點頭，“奶奶，您放心，我不會看裏麵東西的。”
李淑薰凝視著薑明瑜一會兒，這才點點頭，“裏麵的東西絕對不能讓別人看到的，會給人帶來巨大麻煩的，這一點你一定要記住了。”老人神情凝重地道。
巨大麻煩？那是什麼東西？李淑薰不說還好，一聽到老人的話語，薑明瑜的好奇心反而被撩撥得更盛，她忍不住做出各種猜測。不過隻是從一間老房子裏麵拿出一件東西燒掉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事情，怎麼也看不出有什麼危險性。能幫到一個臨死的老人，薑明瑜還是非常樂意的。她點點頭，示意自己記住了老人的囑咐。
李淑薰放下心來，身體仿佛抽空了僅存的力氣，軟軟地靠在軟枕上，右手指了指床頭櫃的一個抽屜，對薑明瑜露出笑容道：“我老人家不會平白無故地讓人幫忙。這個抽屜裏放著房子的鑰匙，房子後麵的院子裏的槐樹下埋著一些東西就歸你了。”
“這……這怎麼可以呢？”薑明瑜吃了一驚。
“好了，就這樣辦吧。我要睡覺了……”話音剛落，李淑薰仿佛放下了所有的心事，臉上浮現出淺淺的笑容，腦袋一歪，就此閉上了眼睛。
二老房子
李淑薰的去世讓薑明瑜情緒有些低落，心中記掛著老人臨終前的囑托，加上隻有一個星期就要開學了，就沒有打算回遠在千裏之外的南方老家，從養老院坐車回到了學校。
跟薑明瑜同住一個寢室的宋麗和楊萍暑假也沒有回家，兩個人在學校附近各自找了一份臨時工作賺取學費。薑明瑜回到學校，就找到了她們。
幾個同學聚在一起，自然要聊到各自在暑假裏的事情，薑明瑜於是把發生在養老院裏的事情告訴了她們。關於槐樹下埋著東西的事情她沒有說出來，不是她刻意隱瞞，隻是覺得說出來有些不好意思，好像她就是因為要得到好處才這樣做的。
“你不會真的去幾百裏之外玉蘭市吧？為了老婆婆臨死前的一個奇怪的要求？”宋麗懷疑地看著薑明瑜，“總覺得這隻是老人臨死前的胡言亂語。”
“如果老人家說的是真的，那麼用油布包起來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呢？難道是老人家年輕時收到的情書什麼的？”楊萍對這件事倒是很有興趣，用手指支著下巴做出各種猜測。
“不知道，李奶奶也沒有說。”薑明瑜停了一下又道：“不過當時她說這些的時候神智很清醒，一點也不像是胡說的樣子。雖說老人家已經過世了，但是承諾的事情不去做，我心裏也不安的。”
“那你就準備花個幾百塊的冤枉錢吧。”宋麗誇張地歎息道，“為了一個無親無故的老人，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原因而跑到一個幾百裏之外的城市，你覺得這樣值得嗎？”宋麗是一個現實的女孩，小時候就知道了等價交換的原則，也一直恪守這個原則，不過她也夢想著一夜暴富，經常去買福利彩票的。
“這個……怎麼說呢？”薑明瑜忸怩道：“李奶奶臨死時倒是說過給我東西的，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哈？”宋麗眼珠子飛快地轉動著，臉上現出很感興趣的表情，“還真是想不出她會給你留下什麼東西呢？好想也跟著去看看呀！”
“嗯嗯！”楊萍連忙點頭，有些興奮地舉著手道：“也算上我一個！反正這段時間打工的工資已經結算了，不如就陪著明喻去紫陽市玩一下好了。”
“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想到有人陪著自己去一個陌生的城市，薑明瑜心裏非常高興，“太好了！要是李奶奶留給我的東西很值錢的話，咱們幾個人就一起分了吧！”
“不好吧？這個可是老奶奶留給你的東西呀！”宋麗有些難為情地道。
“那有什麼的！”薑明瑜握拳做出堅定的姿勢，“就這麼決定了！來，為我們的此行獲得豐收擊個掌吧！”
“耶！”三個女孩歡笑著相互擊掌。
翌日。三個女孩子就踏上了前去紫陽市的長途大巴。
一路輾轉，薑明瑜跟宋麗、楊萍三個女孩在下午時分來終於來到了李淑薰所說的老房子前。老房子是民國時期的建築，破舊不堪，跟四周漂亮房子格格不入，就像蘋果外表的一個頑固醜陋的病斑。
薑明瑜掏出老實的鑰匙打開了掛在大門上鏽跡斑斑的大鎖，推門進去。院子裏長著齊腰深的荒草，裏麵彌漫著一股陳舊的氣味，讓人胸口發悶。
“真想不到房子破落成這樣。”宋麗捂著鼻子皺眉道，“我們趕快辦完事情就出去吧，真受不了這裏的氣味！”
薑明瑜點點頭，帶著宋麗和楊萍穿過院子中的荒草進到了房子裏麵。三個人上了樓，果然在樓上第三間房子裏書櫃頂上找到了一件用油布包起來的東西，上麵蒙了厚厚的一層灰塵。
這個油布包裹呈扁平形狀，薑明瑜用手掂了掂，隻有幾斤的樣子。
“是什麼呢？好想打開來看看呀。”楊萍一臉的好奇與期盼。
“哦……不好吧？”既然在老房子裏找到了這件油布包裹，薑明瑜更加確認李奶奶臨終的囑托不是胡言亂語什麼的，她為難地道：“李奶奶一再叮囑不要打開這個包裹看的……”
楊萍失望地歎了一口氣。
“那個……應該去找李奶奶留下來的東西了吧？這房子太陰森了，總讓人有種不舒服的感覺。”宋麗摟著胳膊四處打量著昏暗的書房，有些害怕地道。
“你膽子平常挺大的呀？”楊萍一臉調侃地看著宋麗。
“那要不要留你一個人好好在屋子裏參觀一下呀？”宋麗回擊道。
楊萍瑟縮了一下身體，“那……那就不必了……”
三個女孩子下了樓，來到了後院。
後院也長滿了荒草，靠近院牆的地方有一棵接近兩丈高大槐樹，巨大的樹冠幾乎擋住了後院大部分餘暉，後院一片昏暗。一陣風吹過，樹葉嘩啦啦地響著，枯葉四處飄落。
“就是這棵樹吧？”宋麗指著這棵槐樹問薑明瑜。
“應該就是吧。”薑明瑜看了一下四周，也不是很肯定地答道。
“Yes！尋寶開始！”楊萍看著槐樹興奮地握了握拳頭。
三尋寶
三個女孩子在老房子裏找到了兩把鋤頭和一把鐵鏟，都是鏽跡斑斑。因為不確定位置，三個人同時在槐樹下三個方向開始挖掘。
天色飛快地暗了下去，三個女孩子還在用力挖掘者，一個個累得氣喘籲籲。
“哢嚓！”薑明瑜一鐵鏟下去，泥土裏好像有什麼東西碎開了。
“咦？”她吃了一驚，隨即住手。
“怎麼了，挖到什麼了？”宋麗興奮地問道，丟開手中鋤頭跑了過來，楊萍也跟著過來。
薑明瑜彎腰用手機屏幕上的光亮照著坑裏，看到泥土裏露出一截碎裂的瓦罐，瓦罐裏麵有黑乎乎的東西。
“什麼，什麼？”宋麗驚喜地湊過頭看著。
“不知道。”薑明瑜生怕從瓦罐裏竄出一條蛇或其他可怕的東西，膽戰心驚地用鐵錘尖端捅了捅瓦罐裏麵的東西。軟軟的，並沒有什麼活物跳出來。
薑明瑜呼了一口氣，伸手一摸，原來瓦罐裏的是一個黑色的布袋子，裏麵有硬實的東西。
解開了布袋子，借著手機的光亮，三個女孩子看到裏麵有鐲子、耳環、戒指什麼的，雖然不知道這些金銀首飾的成色怎麼樣，但是所有人的呼吸都細了。
“好大的鐲子……”楊萍張嘴驚呼出聲，卻被宋麗用手指捅了一下，後麵的話就沒有說下去。
宋麗的眼睛在黑暗中幽幽發亮，壓低聲音道：“接著挖，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東西。”
其實不用她說這句話，楊萍和薑明瑜就自發地開始再次挖掘起來。
黑暗院子中，隻聽到院子裏發出的挖掘聲。
三個女孩子一直忙到晚上九點多，將槐樹周圍的地方挖了一個遍，累得半死，卻再也沒有找到金銀首飾這些東西。
三個女孩子終於放棄，靠著槐樹休息。
“應該是沒有了。”薑明瑜喘著粗氣道。
宋麗和楊萍同時嗯了一聲，她們實在是累得動不了了。
三個女孩子休息了好一陣，然後很有默契地把挖出來的坑給填平了，好像隻是三個人閑極無聊給槐樹鬆了一次土。
自從得到金銀首飾後，三個人好像同時在心中簽了一個秘密的契約，行動變得一致起來。三個人小心翼翼地從老房子溜了出來，在離老房子很遠的地方找了一間旅社住下。
三個女孩子輪流洗漱完畢，把黑色布袋子裏的金銀首飾一一攤放在床上清點：一個金鐲子，一對金耳環，一對金戒指，還有一把銀梳子。盡管三個人都不知道如何鑒定這些金銀首飾的成色，但都知道這些東西肯定值一些錢。
因為怕其他房間的人聽到，三個女孩子說話的聲音很小。三個人商量了一下，決定明天到典當行處理盡快處理這些金銀首飾。三個女孩子家庭條件都不是很好，還是把這些金銀首飾換成現錢保險讓人放心一些，至於保值什麼的就不在考慮範圍了。
薑明瑜目光停留在油布包裹上，“這個怎麼處理?”
“這個還是找個偏僻的地方埋起來好了。”宋麗建議道。
“我們要不要打開看看，看裏麵到底是什麼東西，然後再決定如何處理？”楊萍看著油布包裹的眼睛閃閃發亮。
“不行！”薑明瑜突然提高了聲音，說完她也察覺到自己有些過於敏感了，緩和了一下語氣道：“這個東西可說不準有放射性物質什麼的……”
“誒？！”楊萍吃驚地看著薑明瑜。
“李奶奶不讓我們看，總有她的道理吧。”薑明瑜道。
宋麗微笑道：“那我們就遵從李奶奶的臨終遺囑吧。”她看著床上的金銀首飾，眉開眼笑地道：“真是愛死了這些東西了！真希望明天快點來到呀！”
四燕南湖
第二天，三個女孩子在幾個典當行處理了這些金銀首飾，總共賣了十多萬塊錢。三個人一平分，每個人差不多分到了四萬多，算是發了一筆小財，至少幾個人這幾年的學費有了著落，她們大為高興。
下午的時候，三個女孩子坐車趕往學校。回到學校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三個女孩子都很興奮，覺得自己要好好地完成李奶奶的臨終囑托才對得起她老人家。三個人一討論，決定當晚就把油布包裹送到人煙稀少的燕南湖給埋起來。燕南湖早就因為工業汙染變成了一個大臭水塘，根本不會有貪得無厭的地產開發商看中那裏而大肆開發。
就這樣，三個女孩子準備好了工具就打車去了燕南湖。
這是個月黑風高夜，伸手不見五指。三個女孩子打著手電筒穿行在齊人高的荒草中，風吹得遠近的荒草發出嘶啦啦瘮人的聲音，幾個人腳步聲在這荒郊野外中好像放大了無數倍，聽著如同踩在每個人的心頭。
三個女孩子自下了車後就後悔了，這荒郊野外的，要是前麵竄出個流氓或者變態什麼的，那就糟糕之極！更別說鬼魂野鬼了……三個女孩子緊張兮兮地往前走著，手裏的電筒四處亂晃著。
走了一會兒，三個女孩子赫然發現自己走到了一片墳地，看到這些亂七八糟的大小墳塋，楊萍手電筒差點掉在地上，低低地驚叫了一聲。三個女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害怕的樣子，不敢再往前走了。
“就埋在這裏吧。”薑明瑜小聲道。
宋麗和楊萍連忙點頭。
三個女孩子一起動手，用從五金店買來的小鐵鏟挖起坑來。
死寂的黑夜中，隻聽到鐵鏟掘土聲和遠處貓頭鷹荒涼瘮人的鳴叫聲。
女孩子們的動作都很快，十幾分鍾過後，一個半腰深的坑就挖成了。
薑明瑜從背包中拿出了油布包裹來，看了看，就要扔進坑裏，宋麗說話了：“明喻，這裏麵到底是什麼東西？”
“誒？這個我也不知道呀！”薑明瑜奇怪地看著宋麗。
楊萍目光在薑明瑜和宋麗兩人之間來回掃著，一臉的茫然。
“能不能讓我們看看？反正這裏隻有我們三個人，我和楊萍絕對不會說出去的。”說到這裏，宋麗瞥了瞥楊萍，“楊萍，你說是不是呀？”
“是呀，是呀！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楊萍急忙點頭。
“這個……”薑明瑜感到十分為難，“不是說了麼，李奶奶不讓我們看這裏麵的東西嗎……”
“這裏麵總不會包著鬼魂什麼的吧？”不知為何，宋麗此時饒有興趣地看著薑明瑜手中的油布包裹，之前害怕的神情不翼而飛。倒是楊萍聽到宋麗這句話後臉色大變，身體顫抖了一下，害怕地看著油布包裹。
“可是……李奶奶她……”薑明瑜還是不想違背對李奶奶的承諾。
“哎呀！我都不怕，你怕個什麼勁！”宋麗有些不高興地道，“這是我自己要看的，看你緊張的！”她頓了頓，臉上現出笑容來，“大不了我和楊萍看完後再告訴你裏麵是什麼東西，這樣你就不算是違背對李奶奶的承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