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身子一震,目中閃出幾分猶疑。
“你、你……”
“我怎麼?”西門慕風目光暗沉,拇指輕柔地摩挲過少年臉上麵皮,“你還是這麼淘氣,什麼都不會,做什麼都做不好,叫我如何放心?”
“嗄?”少年驚跳起來,捂住臉孔,“你、你、你……在說什麼?”
西門慕風搖搖頭,苦笑著道:“你還在怪我?不肯見我?”
少年倏地放下手來,瞪圓了眼,失聲地道:“你怎麼知道的?”
“這張麵皮……”西門慕風微微一笑。
少年怔了一怔,懊惱地垮下肩膀,“我就知道大姐在敷衍我。”他轉過身去,在臉上摸弄了一陣,再回頭時,已赫然是一位明麗少女的模樣。
“六兒。”西門慕風低低地咳了一聲,掩飾著內心的激動。
花瓣雙頰暈紅,見他衝著自己笑,不由得一陣羞澀。這樣對望著,緘默片刻,忽又記起了什麼,她不依地噘了噘嘴,說:“我哪裏怪過大哥?就算……就算大哥真和苒姐共結連理,我……我也隻會覺得快活。”
她這樣說著,但不知怎地,卻驀地紅了眼眶。
說不難過是假,說為他高興也是真。這矛盾的心情,隻能藏在心底痛了又痛。她原以為自己可以像當初所認定的那樣,一輩子站在大哥身後,做他的兄弟。
而這一年多來,她也確曾是這樣做了,但,隱隱約約藏在心底的抽痛卻反而更加清晰。
是因為分別,才更能讓真意浮現?
她和大哥,原本已是一體,她怎能再如當初那樣瀟瀟灑灑將他讓於他人?
不,不能夠,哪怕是閻王爺,也不可以!
“傻瓜。”西門慕風溫柔的嗓音像條毯子,將她密密地裹住,“難道,你到現在還沒有明白?”
“不,我不明白。”花瓣賭氣,“那時候,明明是我誤會了,大哥為什麼不說清楚?還是,你就想我一直誤會下去?”“是。”西門慕風隻有歎氣,“我承認當時,是我錯了,但是,如果要我重新選擇一次,我還是會如此。”
花瓣神色黯然,“我早猜到了。”
大哥是不願意拖累自己吧?所以,她才寧可化身為他身後一抹無聲的影子。
西門慕風心一顫,轉過臉去,“六兒。”
“什麼?”他突然陰鬱下來的神情令她心驚。
“我不能留你在這裏。”他一字一句肯定地說。
隻見一麵,一麵也就夠了。
他死也安心。
花瓣一愣,傻傻地望住他,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不能隻當我是你的家奴嗎?”
“一座墳墓,需要什麼家奴?”他的聲音裏透著一股冷氣。
他怎能,再看著花瓣如母親一般活生生地葬送在這座華麗的墳墓裏?
花瓣的目光閃爍了一下,不急反笑,她走過去,捧住他的臉,使他的視線對上自己的視線,“不要趕我走,我約了三姐在這裏等她,我要一直等到她來。”
她撒嬌的口吻,目中的認真,都讓他心軟。
他沉默下來,竟發覺自己拒絕不了,或是根本不想真的拒絕。
“你先前所說的神醫,就是你的三姐?”
“嘻。”花瓣微笑起來,知道自己在這裏賴定了,“三姐哪是什麼神醫,她簡直就是一個魔女嘛。其實,從小,她的願望就不是醫人,而是毒人。可偏偏,爹在指派我們六姐妹學藝的時候,派給她學醫,當時,她的任務就是做我們全家的免費大夫。”
西門慕風微笑起來,“難怪你那麼怕生病,死也不看大夫。”
“就是呀,當時她那個遜啊,可讓咱們姐妹吃足了苦頭。”提起自家姐妹,花瓣眉飛色舞,“可二姐就不同了,二姐雖然也學了自己不喜歡的使毒功夫,可她進步神速,連爹爹都誇她青出於藍。所以,我們大家若有個小病小痛的,都寧可偷偷去向二姐討毒藥吃。”
“毒藥?”
“以毒攻毒嘛。”
西門慕風怦然心動,“所以,你也給我吃你二姐的毒藥?”
“哎呀,全中。”花瓣高興地拍起手。她湊過身來,顯得神秘兮兮的,“不過呢,這次的用意可不是以毒攻毒哦。”
她的眼眸又清又亮,清甜的氣息噴在他的鼻端,雪光火光交替映在她紅融融的臉蛋上,害得他心悸不已。
他眉眼俱柔,抬起手撫著她燒燙的臉頰,上身緩緩傾去,兩片薄唇貼上她光潔的額頭。
“大哥……”花瓣眼神氤氳,心底打顫。她張開雙臂,將他緊緊抱住,臉埋在他的胸膛裏,“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你。”
喜歡大哥,從來不曾有過懷疑。
所以,她要和大哥長長久久地在一起。
三姐不肯醫人,卻最愛與二姐作對。隻要是被二姐下過毒的人,她不止是要替那人解毒,還偏要讓他健健康康地活下去,想死也死不了。
所以,三姐,你一定會來的,一定會治好西門大哥的,對不對?
她口角噙笑,緩緩合上眼睛。
“大哥知道。”西門慕風的手掌輕輕撫過她的黑發。
也許,花瓣的做法是對的。為了她,為了陪伴她更長久一點,他一定會努力延續自己的生命。
因為,活著的感覺真好。
他微笑著,吻上她的唇……
於是,兩顆心,終於——
情、意、互、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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