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可愛的機器犬 (1)(2 / 2)

巴圖暴怒地說:不許汙蔑我的狗!是你的JPN98幹的,烏雲其其格親眼看見了!烏雲其其格垂著目光,看來很為客人難為情,但她最終肯定地點點頭。我的腦子刹那間清醒了,大笑道:巴圖,哥們兒, 我經營這一行不是一天兩天,過手的牧羊犬起碼有幾百條,哪出過這麼大的紕漏?不要說了,我一定把這檔兒事弄清,哪怕在你家耗上三年哩,隻要嫂子不趕我走。

烏雲其其格甜甜地笑著說:我家的門永遠為遠方的兄弟敞開。

我安慰氣惱的巴圖:別擔心,即使真是它幹的,也不過是程序上出了點小差錯——比如是把“懲罰擋”(對多次不守紀律的羊隻進行電擊懲罰)的程度定得高了一點,稍加調整就成。兄弟我不僅是個商人,還是個頗有造詣的電腦工程師,幹這事小菜一碟。

那天,在我的堅持下,仍由JPN98獨自驅趕著羊群進了草原深處,我和巴圖則遠遠跟在後邊用望遠鏡觀察。不久巴圖就露出滿意的笑容,因為JPN98的工作實在是無可挑剔。它知道該把羊群往哪兒的草場領;偶爾有哪隻羊離群,它會以閃電般的速度——遠遠超過真的牧羊狗——跑過去,用威嚴的吠聲把它趕回來;閑暇時它還會童心大發,翻來滾去的同小羊玩耍。羊群很快承認了這個新管家。我瞧瞧巴圖,他是個直腸子驢,對JPN98的喜愛已經明明白白寫在臉上了。

晚上JPN98氣勢昂揚地把羊群趕回羊圈,用牙齒扣上圈門,自己留在圈外巡邏。我們照舊把其他牧羊犬鎖起來。月色很好,我們趴在宿營車的窗戶上繼續監視著。JPN98一直精神奕奕——它當然不會累,它體內的核電池夠用30年哩。快到夜裏12點了,我的眼睛已經發澀,打著嗬欠說,你信服沒有?這麼一條好狗會咬死你的羊?

巴圖沒有反駁。烏雲其其格送來了奶茶,輕聲說,昨天它就是這個時候幹的,我喚不醒你倆,隻好端著獵槍守到天明——不過從那一刻後機器犬再沒作惡。烏雲其其格的話趕跑了我的睡意,我揉揉眼睛,又把望遠鏡舉起來。恰恰就在這個時刻,準確地說是23點56分,我發現JPN98忽然渾身一抖——非常明顯地一抖,本來豎著的尾巴刷地放下來,變成了一條拖在地上的毛蓬蓬的狼尾。它側耳聽聽這邊屋內的動靜,雙目熒熒,溫馴忠誠已經一掃而光,代之以狼的凶殘野性。它躡腳潛向羊圈,老練地頂開門閂。羊群似乎本能地覺察到了危險——盡管來者是白天已經熟悉的牧羊犬——恐懼地哀叫著,擠靠在一起。JPN98盯著一隻羊羔,閃電般撲過去,沒等我們反應過來,它已咬著羊羔的喉嚨拖出羊圈,開始撕扯它的腹部。

巴圖憤怒地抄起獵槍要衝出去,事到臨頭我反倒異常鎮靜。我按住巴圖說,甭急,咱們幹脆看下去,看它到底會怎樣。再說它的合金身子刀槍不入,你的獵槍對付不了它。巴圖氣咻咻地坐下了,甚至不願再理我。

我繼續盯牢它。它已經撕開小羊的肚皮,開始要美餐一頓——忽然它又是明顯地一抖,那根拖在地上的狼尾巴刷地卷上去,還原成狗尾。它迷惑不解地看看身邊的羊屍,忽然憤怒而痛楚地吠叫起來。

我本來也是滿腔怒火,但是很奇怪,一刹那間,對月悲嘯的JPN98又使我充滿了同情。很明顯,它的憤怒和迷惑是完全真誠的。它就像是一個夢遊者,根本不知道自己剛才幹了些什麼。不用說,這是定時短期發作的電腦病毒在作怪。巴圖家的牧羊犬都被激怒了,狂怒地吠叫著,扯得鐵鏈豁朗朗地響。它們都目睹了JPN98的殘暴,所以它們的憤怒有具體的對象,而JPN98的憤怒則顯得無奈而絕望。

我沉著臉,垂著目光,氣哼哼地要通了大宇株式會社的越洋電話。留著仁丹胡的老板大宇共榮在甜夢中被喚醒,睡眼惺忪。我把憤怒一股腦兒潑灑過去:你是怎麼搞的?給我發來的是狗還是狼?貴公司不是一向自詡質量可靠、天下第一嗎?

在我的排炮轟擊中,大宇先生總算問清了事情的緣由,他鞠躬如也、禮貌謙恭地說:我一定盡快處理,請留下你的電話號碼。我掛上電話,看看巴圖,這愣家夥別轉臉不理我。女主人看看丈夫的臉色,乖巧地解勸道:你們都休息吧,幹坐著也沒用。我悶聲說:我不睡!我張衝啥時丟過這麼大的人?你再拿一瓶伊力特曲來,我要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