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建築隊那事兒
去建築隊之前，我去丈母娘家。我問要不要送禮？阿梅弟弟阿偉說，不要送的；又不是什麼好工作，是去建築隊；又不是什麼享福的交易。
我當時沒有在意，其實就是農民工賣力氣的活兒，比磚瓦廠更慘不忍受；磚瓦廠我隻幹了一天，可是去了建築隊，算是挑戰了我體能的極限；而且是持久的挑戰，欲罷不能。這個是後話，反正，那一年幹了半年活兒，中途折騰了一趟回來；然後就徹底決定此生絕不去建築隊了，與建築隊訣別，對我來說那不是人幹的活，不是活路，而是通向死亡折騰的死路一條。下半年都是為了看病、養病，到年底去海河鎮建築隊領工資，總共不到一千塊錢，我看病就化掉了九百多，大抵抵消。算是白幹了，還落了一身病。這些個病在我去了寺院以後的一年之後，才算漸漸養體、康複了。這些個是後話。
報名前，阿偉說，報了名，等一兩天就要走的，問我床上墊蓋的帶些什麼東西去，他一起帶過去，那年是1996年的正月底。阿偉也去東北，但是，不是和我在同一個建築小隊。我說帶了毛毯，下邊墊的；兩條被子，上麵蓋的是條新的棉花胎，暖和的。阿偉說，嫌客氣的，毛毯就不要帶了，兩條被子就好了；毛毯帶過去是會弄髒的。我回家搬行李的時候，就又把毛毯拿下了，那是阿梅做姑娘，在繅絲廠裏上班的時候得的先進獎，她每年都會得獎的。
去報名的時候，我和阿梅一起去的，阿梅要一起去玩玩，抱著孩子坐在自行車後座。
阿偉在建築公司辦公區外邊還有個小窩兒，是宿舍。
阿偉領著我去報名，報的是電工，還順便說明了我還會做木工什麼的。負責登記的白科長看看我，說電工不吃苦啊。阿偉還補充了一句，先報這個，具體到隊上再說吧。老實說，我的電工還沒有拿到電工證的；工地的線路都是不一樣的，要去熟悉的；我報名的時候也就這樣想，姑且這樣吧，到那裏再說吧。
我報名登記好，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有人直奔阿偉隔壁辦公室，叫“湯經理”；就是阿梅娘舅家的女婿，是招親的。
我和阿偉一起進了湯經理辦公室，阿梅抱著孩子也在的，坐著辦公桌另一側。
湯經理看看我，上下打量一番；我如麵臨救星似的，有些膽怯，還巴望著將來能靠上他，能照顧照顧的。
湯經理馬臉，一看就知道是個悲觀主義者，個字蠻高的；薄嘴皮外翻著，眼睛好像看人老是在責問什麼似的，對現實世界還是多有幽怨和不平，好像永遠沉浸在不滿和無奈之中。也難怪，他家境也是自幼貧寒，弟兄好幾個，他是來阿梅舅舅家入贅的。是靠著老丈人的關係，在建築隊混上的小官兒，也是一步步爬上來的，坐上了經理的位置。
湯經理簡單地問過我幾句，說隊上有安排的，火車票統一買，要先交身份證的，各人的行李各人帶上車。
其他，至於去隊上的工作和生活的具體安排，我還是個未知數；也沒有多問。湯經理，坐在辦公桌前，低著頭，若有所思。還聊了一會阿偉婚姻的事情，說在海河建築隊附近，談了一個姑娘，是個做縫紉的，人家不錯，但是要求上門招親的。還說，阿偉家境就這個情況，還是早點成個家好。我想也是啊，當時，我丈母娘的兩個女兒算是都出嫁了；兩個兒子，隻有我大舅子吉靈在醫院工作好些，他是考上的小中專，那時候，包分配的，在安東鎮醫院牙科，說是在談，女方提出的條件還是比較吃緊的。
一個上午，算是報了名，行李是阿偉用摩托車提前運過來的，已經臨時寄存在阿偉宿舍，等通知出隊時，上車帶上。
我們一路又回來了，覺得海河鎮還真遠，但是都是大路，是泥土拓建的公路。回來騎車也要兩個多小時的。
那時我膽子賊大，喜歡拽拖拉機。阿梅坐在自行車後邊叫，手上還抱著孩子，怕的。我全然不顧，不過一般拖拉機手還是善良的，帶著就走，正常行駛；有些叼頭的的家夥會故意走到邊上，靠公路內側的邊上走，叫我沒有行車的餘地，隻能放手，望洋興歎了，老實地慢慢踏著車走。搭拖拉機隻能靠內側走，搭在拖拉機外側，靠近馬路中央走是絕對不安全的，外側經常有來來往往的車輛穿行。
回家我問阿梅，那個湯經理在辦公室和你說啥？阿梅說他把我抱坐在他的腿上，我聽了老好地覺得不舒服；我想怪不得，我和阿偉報名出來的時候，有人直衝過來叫湯經理，是通風報信吧？阿梅說，可能是吧。
我責問阿梅。這些，煩不煩人？
去人家手下打工的，我也沒有多說什麼。
雖然知道了一些不該有的事情，過去發生過；現在還可能在繼續，我覺得真有些不舒服。但是已經離開水泥廠了，我還是決定出去謀生的。我覺得我好像中了阿梅精心設計的一個陰謀。
湯經理是來阿梅娘舅家入贅的，阿梅說一次因為和莊上的一個人家的媳婦，有些什麼瓜田李下的事情；被老婆知道了，老婆一氣之下就絕了經血，不能再懷孕了，還想再生一個孩子的。湯經理家生了一個女兒，按計劃生育政策，他家應該有二胎計劃，湯經理還想生一個兒子。
我老婆說，湯經理想叫她幫助生一個孩子；她想要他十萬塊錢，可以建樓房了。我想沒有這麼順利吧，假如是個女孩子呢？他不要我們還罰款的；再說，你和他生了孩子，我們算什麼呢？我們不也就生了一個孩子。你孩子都和他生了，那我們幹脆離婚算了。
人心急，算著過日子，就會想些異想天開的事情。
後來阿梅還說，我家表姐，就是湯經理的老婆不讓生的，不是她生的孩子不讓進門。
看來，湯經理也有個中之苦啊，怪不得，他老是用幽怨的目光看待世界。人生不如意的事十有八九啊，家庭又怎麼能算是一個人的天堂？
就我來說，打工為錢；就湯經理來說，要求子。
可是，世間哪有靈丹妙藥，都能成全一個人心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