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才書說:“要搞好安全,每個工段每個人都要有一套防險、除險的安全措施,這樣鴴鵡崖再高再險,也能戰勝它!”
會戰中的鴴鵡崖前,人如潮湧,住地緊張。突擊隊員們遇到石崖就築石窟,見到土縫就鑿土洞,山溝裏還搭起了席棚。
於是,林縣又多了三個地圖上未曾標注的新“村莊”。至今,牛嶺山下紅旗渠經過的山角,還殘留著許多小窯洞,那就是當年5000健兒棲身的地方。
到了夏天更難。因為到了夏天,他們首先要解決蚊蟲的叮咬。
在當地有一種特別罕見的蚊子,蚊子身長一指半,嘴長一尺半,叮在羊的身上,羊都疼得厲害,何況是人呢。往往夏天會下雨,小下還可以,大家就找一些盆、桶從窩棚裏麵接著點,但是一下暴雨就不行了。
外麵大下,裏邊小下,下到半夜,有的人沒辦法,隻好把鋪蓋卷卷起來抱在自己的懷裏,把頭放在鋪蓋這兒打盹。
一天,睡到半夜的時候,突然下起了暴雨,幹了一天活累啊,剛開始他們不覺得,突然有個小夥子就說:“不得了,我怎麼到水裏了?”他這一喊,大家點燈一看,所有的鋪蓋卷已經泡在了水裏。
第二天,工人們上工了,漫山遍野都曬著被子。楊貴從外地開會回來以後,來到了工地,到工地上發現所有的民工,他下麵墊的鋪蓋底下沒有席子,他撩起來一看:“哎,怎麼沒席呀?不是通知了嗎,到指揮部去領啊?”
因縣供銷社儲備的席子也沒有了,林縣所有的幹部群眾,一共給大渠上捐了5000張席子。
在鴴鵡崖會戰工地,幹部與群眾同吃、同住、同勞動、同學習、同商量。大家一起起五更,打黃昏,夜以繼日奮戰在第一線,掄錘打釺,裝藥放炮。哪裏工程險惡,哪裏就有幹部堅守工地。
為此,他們在上工前都要把手表摘下來,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人說:“身上沒有啥值錢的,就這一塊手表,留在家裏吧,一旦‘光榮’了,也是一筆遺產。”
有的把身上所帶的飯票、糧票、錢掏出來,放在自己的枕頭下,隨時做好了回不來的準備。
任羊成率領18名勇士,每天下嶄除險,為建築大軍開路。他們有時像壁虎一樣伏在懸崖上,有時像雄鷹一樣在藍天裏飛來蕩去,用抓鉤和鋼撬把懸崖上的險石活石一個個撬下來。
經過50多天的大會戰,一條雄偉的大渠通過了鴴鵡崖半山腰。
精銳健兒開鑿青年洞
青年洞位於林縣任村鎮盧家拐村西。進口的左後麵是一道深溝,崖壁陡峭,西麵有形如刀削的“小鬼臉”,中間是看起來快要倒下的“鍋腰崖”,東麵是巨石累累的狼牙山。
這裏屬石英岩地層,石質堅硬,幾錘下去,連個白點也沒有。總幹渠動工後,橫水公社民工曾計劃在這裏繞山開明渠。縣委和指揮部領導技術人員通過現場考察,認為開明渠線路長,費工費料,最後決定開鑿隧洞,讓紅旗渠戳破“小鬼臉”穿山而過。
“小鬼臉”猙獰地攔住了大渠的去路。但橫水公社300名青年突擊隊員卻披荊斬棘,硬是昂首向它走去。他們就是要在“鬼臉”上戳出一個窟窿,讓紅旗渠一下子躍進616米。
有個青年突擊隊員叫郭福貴,是位退伍軍人,擔任了第二突擊隊隊長,主攻劈開二號旁洞。施工處是青年洞最險要的地方,在陽鳳山半腰,往下看是幾百米深的懸崖峭壁,往上看是巨石壓頂,向外傾斜,隨時都有掉下來的可能。
郭福貴帶著兩個青年炮手,腰係大繩,在懸崖上掄錘打釺放炮。他邊幹,一邊幽默地鼓勵夥伴們:“等大渠建成了,咱們在這裏立上一塊石碑,讓後代知道他們的前輩都是英雄好漢。”
一天深夜,剛放過炮,洞內濃霧彌漫,郭福貴又是第一個鑽進洞內除險,用鐵錘打掉活石。就在這時,一塊石頭滾落下來,砸斷了他的腳骨。郭福貴曾先後六次負傷,都被他瞞了過去。這一次由於傷勢嚴重,郭福貴沒能“蒙混過關”。
大家把郭福貴抬進了工地醫院。可是第二天,當人們早晨起來的時候,山洞裏傳來了叮叮當當的聲音,跑去一看,郭福貴把棉襖甩在地上,滿頭大汗地倚著石壁,幹得正起勁。
那是共和國最饑餓的歲月。林縣迎麵又碰上了一個災年。冬天到了,吃的,燒的,穿的,都發生了困難。很多人得了浮腫病。民工們吃不飽飯,就上山采野菜,下漳河撈水草。
根據實際情況,縣委決定執行上級關於“百日休整”的指示,全線民工全部於11月底下山回家開展生產自救,度過災荒。
與此同時,縣委還做出一個決定,從全線幾萬青年民工中挑出300個精銳健兒留在工地,繼續完成打通“小鬼臉”的艱巨任務,並且一致通過了把這個隧道工程正式命名為“青年洞”的決議。
楊貴後來在一篇回憶錄裏提到這一段情況時說:
看來,當時做出那個決定是對的。我們要組織群眾度荒,想辦法把老天爺強加在我們頭上的災荒頂回去。修渠的戰線暫時收縮也是必要的。但不能停工,即使留著一個人也好。要把全縣人民的心留在渠上。
寒冬臘月,太行山草黃木枯,風吹雪打,一片肅殺悲涼的景色。300個闖山青年,上了“小鬼臉”。
鮮豔的紅旗,飄揚在太行山巔,像一簇吹不滅刮不跑的聖潔的火焰,在燃燒著,在雀躍著,向鐵青色的大山發出了挑戰。
鄭國現、李世民、桑濟周幾個青年團員,登上高嶄頂,從崖頭把晃晃悠悠的大繩扔了下去。
“嗖”的一聲,三人淩空而下。
鑿洞工程繼續推進、推進。前邊是險峻的峭壁,後邊是冷酷的冰凍三尺的懸崖,洞中是一色的火煉石,一錘砸個印印,一炮炸個“雞窩窩”。青年們腹背受敵。兩天下來,十個指頭磨腫,風鑽每掘進1米,就要磨禿數個鑽頭,一天的進度不過30厘米。
然而,青年們誰也沒有後退一步。他們說:“咱們就比試比試,看你太行山的石頭硬,還是共青團員的熱血燙!”
采桑公社青年秦來吉在戰地專欄上發表了這樣灼人的詩句:
寒流滾滾鑄鬥誌,狂風飛雪無阻擋。大山肚裏春潮湧,喜迎大行山花放。
苦不苦,想想長征二萬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輩。
撼山易,撼建渠民工鬥誌難!
這樣的標語,青年們用白灰刷滿了整整一麵懸崖。
隧洞在一天天推進。青年的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氣。
鑽尖用完了,他們大搞工具革新,自己選出的鑽尖專吃火煉石,工效提高了好幾倍。嚐到了智慧的甜頭,他們又發明了“三角炮”、“瓦缸窯炮”、“連環炮”、“立切炮”、“抬炮”等爆破鑿洞新技術,使每個工作麵日進度由0.3米提高到1米、1.4米、2.8米。
風鑽機隻有借來的一部,那麼,就用人工打釺。掄背錘,舞圓錘,站著打,跪著敲,手震得麻木了,胳臂累酸了,沒問題,照樣幹。
過春節了,攆誰,誰都不願下山,隻好讓總指揮部把慰問品送上工地。
當千家萬戶的鞭炮聲僻僻啪啪炸響的時候,這些鐵血男兒卻在山上用雙手創造的“炸藥打炮眼”的轟轟隆隆的交響曲,陪伴著太行山歡度自己的“紅旗春節”呢。
林縣人民沒有忘記自己的勇士。桑耳莊老支書,用毛驢馱著紅蘿卜來看望他們。他對青年們說:“我們雖說回村了。但心還留在渠上,惦著你們哩!”
臨走時,老支書說家裏都安排好了,就是缺點水,還有些地沒澆上。
“缺水”,這就是一道無聲的命令。青年們幹得更起勁了。
縣委書記楊貴知道他們整天和石頭打交道,特別費鞋,派人送來了鞋。東洞口分到6雙,人多鞋少,分給誰呢?
“給咱連長鬧上一雙,他成天跑路,比咱費。”
“不,俺有媳婦,做鞋不費難,給那些單身漢吧!”
推來推去,挨個轉了一圈,還有一雙鞋分不下去,末了大家隻好決定,把鞋給了桑濟周。
桑濟周捧著鞋激動地說:“鞋,我穿可以,但最艱苦的任務也得交給我。”啥是最艱巨的任務?除險!
洞裏有條“偷天縫”,一個勁往下掉“子母石”,大夥兒管它叫“鬼門關”。這“鬼門關”使出碴受影響,人還不安全。桑濟周、鄭國現和李世民,扛來木料,搭起個保險架,冒著風險把險除掉了。
當他們送去迎來500多次太陽的時候,當他們從太行山的肚子裏掏出來1.54萬立方米石頭的時候,青年們來不及認真地欣賞一番自己的傑作,便悄無聲息地扛起鐵錘,迎著朝陽,轉戰下一個工地了。
當年一錘一釺鑿出青年洞的300名青年突擊隊員們,怎麼也不會想到,在他們手中誕生的這個洞洞,日後會那麼顯赫,那麼榮耀。
常根虎爬上絕壁鑿炮眼
參加修建紅旗渠的姚村公社的民工們,盡管熱情高,幹勁足,但是由於爆破技術不熟練,啃這樣的石頭山有困難,因而工程進度十分緩慢。
民工們望著一個個攔著渠道去路的崖頭石壁,多麼想有一位掌握各種爆破技術的炮手啊!
正當大家日念夜盼的時候,炮手常根虎從南穀洞水庫工地趕來了。
早在1958年,常根虎就參加了南穀洞水庫建設,他在那緊張施工的日子裏,學會了打眼放炮、崩山取石的一套硬功夫。
當紅旗渠動工修建的消息傳到南穀洞以後,常根虎急切盼著早日投入“引漳入林”的戰鬥。
南穀洞水庫工程一結束,他就來到紅旗渠工地,民工們一見常根虎的麵就說:“這裏山高石頭硬,正等著你顯本領哩!”
“晦!”常根虎把行李往地上一扔,很風趣地說:“我在南穀洞水庫這兩年,算是把石頭的脾氣摸清了。石頭就是欺軟怕硬,你軟它就硬,你一硬他就軟啦。石硬人更硬,崩山有何難?隻要咱們決心硬,再硬的石頭也能把它炸飛。”
常根虎就憑著那股把石頭炸飛的硬勁,投入了在太行山腰裏炸渠路的戰鬥。
傍晚,常根虎第一次炸石的炮聲響了,“咚!咚!咚!”隨著3聲巨響,山腰裏升起了三股硝煙,石塊向山腳下飛起。
一些民工走出隱蔽地帶,看看炸開的渠路,瞅瞅崩跑的石塊,都嘖嘖稱讚起來。
“常根虎真是名不虛傳哪,這炮放得多過癮。”
“3炮崩出5米渠路,這下工程進度可要加快啦!”
初到紅旗渠工地的常根虎,頭一次放炮得到民工們的稱讚,真是打心眼裏高興。
可是好景不常,正當他為第一個回合的勝利而洋洋得意的時候,在渠道檢查爆破效果的姚村公社副社長、姚村民工營指揮長郭百鎖來到了跟前。
他用既是鼓勵又是批評的語氣,對常根虎說:“你3炮炸出5米渠道,這是很大的成績,可是你也把渠底炸壞了4米!”
常根虎低頭一看,可不是嗎。頓時,他的臉晴轉多雲了,心裏一百個不服氣:我還是按過去放炮方法幹的呀,難道南穀洞水庫的經驗不靈了嗎?
郭百鎖看透了他的心情,就以溫和的語氣鼓勵他說:“根虎呀,勝敗是兵家常事。你剛來這裏,還沒有摸到炸渠的規律,頭一次失敗是難免的,問題是以什麼態度對待它。這次失敗了,咱就總結一下失敗的教訓。”
晚上,總結會在指揮部小小的辦公室裏開始了,會議由郭百鎖主持。常根虎先談了一下在南穀洞水庫放炮炸石的情況和這次開渠的經過,大家沉默了一會兒,就開始議論起來:
“南穀洞與咱這裏都是放炮炸石頭,但是那是崩山取石,這是炸石開渠,南茶洞的經驗不能照搬。”
“炸石料和開渠道是兩碼事,那是炸石越多越好,這是要把渠道炸好。”
“爆破的關鍵是打炮眼。渠道要求起石八分米,你就打八分米的炮眼。炸藥往下一坐,就把渠底崩壞了。”
常根虎聽著聽著,眼睛明亮了。他一拍桌子,說:“嗨!放炮還有這麼大的學問哩,看來光憑老經驗硬幹不行,還得動腦筋,想竅門啊”
總結會使常根虎的思想認識水平大大提高了一步。
時間在流逝,工程在前進,總幹渠延伸到穀堆寺北邊的一個山頭。渠道要繞過這個山頭,必須經過一個由一整塊岩石構成的山嘴。
山嘴下邊是滾滾流動的漳河水,要在山嘴上開出渠路,是一項非常艱巨的工作。為了順利完成這次爆破任務,郭百鎖和常根虎來到山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