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一切事物都是造因與被造者,是支援者與受援者,是原手與轉手,並且一切都是由一條自然的而又不可察覺的紐帶——它把最遙遠的東西和最不相同的東西都聯係在一起——所連結起來的;所以我認為不可能隻認識部分而不認識全體,同樣地也不可能隻認識全體而不具體地認識各個部分。

〔事物在其自身之中或在上帝之中的永恒性,也應該使我們短促的生命驚訝不已。大自然之固定而持久的不變性,比起我們身中所經曆的不斷變化來,也應該產生同樣的效果。〕

而使得我們無力認識事物的,就在於事物是單一的,而我們卻是由兩種相反的並且品類不同的本性,即靈魂與身體所構成的。因為我們身中的推理部分若竟然是精神之外的什麼東西,那就是不可能的事;而如其我們認為我們單純是肉體,那就越發會排斥我們對事物的知識,再沒有比說物質能夠認識其自身這一說法更加不可思議的了;我們不可能認識,物質怎麼會認識它自己。

因之,如果我們單純〔是〕物質,我們就會什麼都不認識;而如果我們是由精神與物質所構成的,我們就不能夠充分認識單純的事物,無論它是精神的還是物體的事物。

由此可見,幾乎所有的哲學家全都混淆了對事物的觀念,他們從精神方麵談論肉體的事物,又從肉體方麵談論精神的事物。因為他們大肆談論著肉體傾向於墮落,它們在追求自己的中心,它們在躲避自己的毀滅,它們害怕空虛,並且它也具有傾向、同情與反感之類屬於精神的各種東西。而在從精神出發的時候,他們又把精神認為是存在於某個地點,並且把從一個位置到另一個位置的運動也歸之於精神,這些卻都是純屬於肉體的東西。

我們並不去接受有關這些純粹事物的觀念,反而是給它們塗上了我們自己的品性;並且對一切我們所思索著的單純事物,都打上我們自身那種合成生命的烙印。

鑒於我們是以精神和肉體在合成一切事物的,誰會不相信這樣一種混合對於我們乃是十分可以理解的呢?然而正是這種東西,我們卻最不理解。人對於自己,就是自然界中最奇妙的對象;因為他不能思議什麼是肉體,更不能思議什麼是精神,而最為不能思議的則莫過於一個肉體居然能和一個精神結合在一起。這就是他那困難的極峰,然而這就正是他自身的生存:Modus quocorporibus adhaerent spiritus comprehendi ab hominibus non potest,et hoc tamen homo est.

▲十二 跛腳的精神使我們煩惱

讓我們就來考察它對自己力所能及的事物的創見吧。如果有任何東西其自身固有的興趣便可以使它對於自己加以最嚴肅的運用的話,那就是對於至善的探討了。因而,就讓我們來看看這些強而有力的、明察秋毫的靈魂是把至善安置在什麼地方的吧,並且看看它們是不是一致吧。

有人說,至善就在於德行,另有人則把它歸之於享樂;有人認為在於對自然的知識,另有人則認為在於真理:Felix qui potuit rerum cognoscere causas,又有人認為在於無知無識,還有人認為在於閑散,也有人認為在於摒除假象,另有人認為在於無所企慕,nihil admirari prope res una quae possit facere et servare beatum,而真正的懷疑主義者則認為在於他們的不動心、懷疑與永恒的懸而不決;另有更聰明的人還想要發見一點更好的東西。我們有這些,已經是受益非淺了。

〔猜測。把它降低一級並且使它顯得荒唐可笑,這並沒有什麼困難。因為為了從它本身而開始,〕還有什麼能比如下的說法更加荒謬的呢?說是沒有生氣的物體也有感情、畏懼和恐怖,說是沒有感覺的、沒有生命的、甚至於不可能有生命的物體也有感情(這至少得先假設有一個能感覺的靈魂可以感受他們),甚而還說這種恐怖的對象就是空虛。空虛裏麵有什麼可以使它們害怕的呢?還能有什麼比這更淺薄、更可笑的嗎?這還不夠,而且還說它們自身就具有一種運動的原則要想避免空虛,難道它們也有臂、有腿、有肌肉、有神經嗎?

要寫文章反對那些對科學穿鑿過份的人。笛卡爾。

我不能原諒笛卡爾;他在其全部的哲學之中都想能撇開上帝;然而他又不能不要上帝來輕輕碰一下,以便使世界運動起來;除此之外,他就再也用不著上帝了。

笛卡爾既無用而又不可靠。

〔笛卡爾——大體上必須說:“它是由數目與運動所構成的”,因為這一點是真的。然而要說出究竟是什麼,並且要構造出這架機器來;那就荒唐可笑了。因為那是無用的、不可靠的而又令人苦惱的。如果那是真的,我們就會把所有的哲學都評價為不值得去費一點力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