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十七、七夕射月(2 / 3)

陳尚已有三年未歸錢唐,年來老父身體欠佳,所以這次便向皇帝司馬昱告假,帶著妻兒與十六弟一道回鄉省親。

盛夏酷暑趕路很是辛苦,更擔心女眷幼兒在烈日下中暑,好在有近三個月的假期,陳操之也就不急著趕路,每日卯時啟程,至巳時便歇下,傍晚申時再行一程,一日隻行三、四十裏,沿途遇有風景佳處,便遊玩一日,陳操之往返建康錢唐多次,隻有這一次最是悠閑愜意——

行至曲阿城,陳操之一行住在萬善客棧,黃昏時分,陸葳蕤立在樓窗下看客棧後邊的九曲河水,當日她被其伯父陸始勒令回吳郡,陳操之聞知消息後連夜冒雨追趕,清晨在九曲河畔的赤楊樹下吹豎笛,將她從睡夢中喚醒,快活至極,當即悄悄下樓與陳操之在九曲河上泛舟,那種歡喜至今想來猶心頭一熱,而今陳操之已成了她的夫君,而且又有了另外一妻二妾,不能如當日那般一心一意對她了,有時想來難免有些幽怨,但她現在是個母親了,一個女子做了母親後的想法會不一樣的,純真摯烈的愛情現在漸次演變為溫馨彌久的親情,夫君是她的愛人,更是她的親人——

“娘親,我要看,我要看——”,小伯真在後麵拽著母親的裙裳,身子一跳跳的,他也要看窗外風景,忽覺身子一輕,被人淩空舉起,扭過小腦袋一看,喜道:“是爹爹。”

陳操之將小伯真抱在懷裏,與陸葳蕤並肩看窗外河水,夕陽殘照,流水碎金,晚風拂樹,暑氣漸消——

往日愛戀並非流年舊事,一逝不回,那值得珍惜的人依然在身畔。

七月初三,陳操之一行四百餘人至晉陵,在顧氏莊園歇了兩日,初六日至太湖東岸,分乘三艘大船橫越太湖——

七月初七夜,大船在平靜的湖麵上緩緩行駛,一彎新月掛在天心,浩瀚蒼穹星辰璀璨,湖上風來,秋涼先至,陳氏女眷都在船艉忙著祭拜天孫娘娘,陳操之和陳尚、冉盛在一邊微笑旁觀,風致楚楚的潤兒過來施禮道:“三位叔父,這可是女兒家拜禱乞巧,不許男子旁聽,否則天孫娘娘不予庇佑。”

陳操之、陳尚哈哈大笑,陳尚笑問:“潤兒可是拜禱天孫娘娘求姻緣?”

潤兒嬌嗔道:“三叔父,拜禱什麼事不能事先說出來的!”又補充了一句:“所幸我並非求那個。”

陳尚、陳操之笑著走開去左舷,冉盛心卻是沉甸甸,方才潤兒稱呼三位叔父可是把他也包括在內了,他是潤兒的叔父,這讓他怎麼向潤兒開口表白!

冉盛目視沉沉湖水,心道:“若是當初阿兄不讓我歸依陳氏宗族豈不是好?”搖了搖頭,又想:“當時年幼,未預料到會有今日之事,而且我既不能奉祖宗姓氏,陳氏於我有大恩,那就隻有姓陳,再冒他姓實為不孝,各姓譜牒具在,不是想冒什麼姓就能冒什麼姓的,也隻有錢唐陳氏肯為我一力遮掩。”

冉盛徘徊久之,忽去艙中取他的五石弓來,側身西望,引弓射月,弓弦“錚”的一聲震響,那支箭筆直朝天際新月激射而上——

身後的黃小統咋舌道:“小盛將軍要把月亮給射下來啊!”

冉盛目力極佳,雖在夜裏,也能清楚地看到那支箭升上數十丈空中,便呈弧形落下,落水無聲無息,不起半點波瀾。

謝道韞多年未向天孫娘娘乞巧,自去年始祭拜祝禱,那時小菲予還在她腹中,求平安分娩,今年則是求小菲予平安長大,乞巧畢,將瓜果等祭品分給婢仆舟人食之——

次日舍舟登岸,繼續乘車馬陸行,午後天淅淅瀝瀝下起雨來,謝道韞從車窗裏招手,馬車停下,陳操之便上了謝道韞的馬車,見小菲予抱在因風懷裏,甜甜地睡著,額角上細細的小痱子淺淡下去,說道:“這場秋雨一下,天氣就會涼爽一些了,小菲予怕熱——”

謝道韞笑眯眯看著陳操之,問道:“陳郎大約何時能回冀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