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尚早，兩人到少司命一家熟識的小粥鋪填飽肚子，柳劫遺趕路幾日，吃不到熱食，寧願是冒著被燙的危險也不願等剛出鍋的粥放涼。
幾口滾燙的米粥下肚，他舒服得他想要大叫。
“小時候吃東西還會弄髒衣服，說與人聽也沒人相信裴家大公子是這副猴樣。”少司命與那粥鋪老板笑道，“這條街通往禦史台，日後，我家小孩來這裏吃早餐，帳就記在我這兒。”
粥鋪老板六十幾許的年紀，雙鬢已有霜斑，但雙眼明亮，精神奕奕，“那你多來同他一起吃，免得總是一個人。”
“一個人又如何，要你囉嗦？”
“以前同十七一起來時，你們比我還話多，吵得要命，現在倒嫌我。如今你總一個人來吃東西，從往日的兩碗到現在半碗，今日有人作伴，怎麼要多吃點。”
柳劫遺不禁問道：“老板，聽您這話與我小師叔很熟的樣子？”
“舊友而已，吃了他很多白食。”少司命用筷子敲敲他的頭，“問那麼多作甚？”
柳劫遺邊吃邊想，對了，師父都百餘歲了，更何況是小師叔，隻是小師叔是非人之軀，加之駐顏術修行，怎麼看也不過二三十的年紀。
說到這樣的人……長安裏還住著一個，即使百年過去，還是占著那個大唐第一美男子稱號的天極道蘇掌教，蘇天零。
說起來天極道，也算是東皇殿的敵手了。
俗話說得好，兩虎踞城，必要爭出個高低來，所以兩家一直關係不算和諧，再者說了，天下第一宗派的歸屬，就連當今大唐皇帝也喜歡拿來做文章。
若非不是長安的風水好，在整個大陸的中心，皇氣極盛，受神眷屬，小師叔早就囔囔著要搬家了。
“我其實不喜歡長安的。”柳劫遺忽道。
“我也不喜歡，十七哥也不喜歡。”少司命望著桌上的那碟脆醃蘿卜，目光有些悠遠，“不過我們還是在長安城裏長大了，然後他離開了長安，可我無法跟隨……後來，他再也回不來了。”
柳劫遺默然不敢接話，他知道長安城裏充斥著上一輩人的記憶，或是血腥或是灰暗，或明朗或雋永。
但以後，很久很久以後，東皇殿隻會剩下他和小師弟了。
因為這是舊一代人與新一代人更迭，所必須付出的孤獨。
……
……
小米粥很香，炸的饅頭片也很香，鹹菜很脆，狼吞虎咽之後，柳劫遺很是滿足。
在店外忙碌的老板忽然僵住了身形，目向南方，像是在高牆屋宇的天空之上像是看到了什麼。
緊接著柳劫遺就聽到小師叔將筷子重重擲在桌麵的聲音，人騰然站起，掠到了屋外。
粥鋪老板囔道：“這奇了，怎麼雨天還能看到星星？”
少司命任雨打濕了自己的衣裳，根本無暇顧及，因為他看到了南方的天空，驀然出現了七顆星。
柳劫遺咽下最後一口饅頭，跑了出去，與他並肩看著天空，幾乎驚訝得要噎到自己，“小師叔，這是南方七宿！”
柳劫遺又喃喃道：“七宿已晦暗多年，現在亮起來，莫非是朱雀，朱雀已複生成凰？！”
少司命神色一凜，想到卻是別的事，“朱雀複生成凰……隻怕白鳳會蘇醒！”
柳劫遺不安道：“白鳳不是一直沉睡麼？”
少司命長籲口氣，“神子不出，白鳳是不會醒的，但也有例外，那就是朱雀成凰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