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現今天下可以分為三類人。第一類,貧苦百姓,飽受欺壓,他們沒有多少反抗的能力。從前年開始,朝廷不斷增加稅收已經令百姓苦不堪言,民憤已經非常強烈,若是依舊將算盤打在百姓身上,隻會導致官逼民反。不可取。第二類,官吏。執掌一地,權力有大有小,看個人官職。有所謂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官吏,沒有一個家境不殷實的。如果將整個皇朝比做成一顆大樹,他們就是枝幹,枝葉,沒有他們的存在,這顆大樹便不夠健康,可能枯死。第三類,皇親國戚。他們相當於大樹的花朵,所有的養分都集中在了他們身上,除了一些裝飾作用基本無用,要知道許多樹並不需要開花。他們積聚了大量的錢財,薛大人從他們手中奪食,確實尋對了方向,因為這部分人人數不多,但是斂聚的錢財極其龐大。”
吳昌時臉色微微變了,沒想到樂文謙看的這麼透明?遠見卓識更在自己之上。不過順著樂文謙這些話,他反而產生的疑惑,之前樂文謙說薛國觀的計策殺身,為何後麵又說“尋對了方向”?
“大人,這些人斂聚錢財雖多,但是卻不是能夠輕易動得的。皇親國戚,顧名思義,和皇上沾染著各種複雜的關係。他們看似不掌權,實則卻可以主導皇上一些想法,影響到一些政令。現今皇上準備朝這些人開刀,這些人聯手起來,便是一股巨大的勢力,皇上必然忌憚。皇上是否下了狠心要從他們口中奪食?隻怕未必,而且血濃於水,一旦有人在皇上麵前苦述,皇上能不動情?皇親可以比作宮廷後院,現今整個天下已經令皇上操碎了心,現今後院再起火,皇上焉能不怒?為平息後院怒火,皇上會怎樣做?也隻有拿薛國觀開刀了。再者,皇上執政十餘年,內閣大臣不知換了多少?”
吳昌時徹底動容,氣息甚至稍稍急促。他仔細尋思,愈發覺得樂文謙說的在理,而且意識到自己若是稍稍思考,也會得出這樣的結論,但是卻不及樂文謙一眼看出其中利弊,想必在朝堂之上樂文謙已經看了出來。那麼他提出的向皇親國戚打欠條,付利息一是順著薛國觀的心思,二來則是討好皇親國戚了。好個獨善其身,偏偏還滴水不漏。
吳昌時開始佩服自己看人的眼光,當初第一眼便看出樂文謙非池中之物,現在已經得到證明,隻是想要掌控這個人的難度卻是越來越大,甚至已經沒有可能了。今天樂文謙對自己這般掏心致腹怕是也存了其他心思吧。
正如吳昌時所想,樂文謙說的這麼清楚明白就是要讓吳昌時明白,兩人的關係是合作而不是一方主導。
“據說,你有搬出去的意思?”吳昌時突然問道。
樂文謙點頭:“文謙在京城也該有個府邸,否則如何迎娶芸兒?”
吳昌時輕“嗯”了聲,沒在說話。這話裏又有些玄機,若是在吳府舉行婚禮,外人多半會認為樂文謙入贅吳家。對此,吳昌時知道自己已經無力阻止,索性不再言語。
返回家中,吃飯休息,各自不提。
原本樂文謙打算回金陵一趟將幾位娘子接來,但微微尋思,暫時將這心思壓下,京中形勢要變。當下修書一封,傳遞思念。
第三日,朝廷震動。
武清候李國瑞拆毀自家房屋,把家中雜物拜訪到大街上叫賣,其府上丫鬟,仆役紛紛做起來小商販,對家中雜物進行銷售。一時間“侯爺哭窮”之趣聞傳的風風火火,全城知曉。
樂文謙沒有上早朝的資格,這幾日便在京城內走動起來。甄氏玲瓏珠寶行在北方的分號不多,京城內的玲瓏珠寶行是北方分行中最大的一家,不過在京城重地,各種商業活動十分頻繁,玲瓏珠寶行也不過偏安一隅,借助些珠寶行的活計,樂文謙在京城尋覓起宅院來。
這天得知武清候變賣家私的事情後,樂文謙頓時明白,皇上還是聽信了薛國觀的計策,對皇親國戚下手了。樂文謙也不去管他,若是他的官職再大些,必然可以從這次事件中得利,但以他現在身份,貿然插手其中,隻是一個無關輕重的炮灰,起不到絲毫作用。
第四日晚上,樂文謙看好了一處院子,位於城東,剛好有人要將房子出售,樂文謙當即買下,招了一下下人仆役,對新房進行一些裝飾。
第五日晚上,樂文謙剛回到府上,便被吳昌時召去。
進入吳昌時書房,發現吳征明也在房中,對吳征明微微一笑算是招呼,卻見吳征明嘴角露出些譏諷笑容,樂文謙也不在意,一旁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