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禮部大院,因為今科及第者將近四百人,故而並未在廳堂中舉辦而是露天的庭院中舉辦。近百張桌子擺在院中,最前方是一個略略高出地麵尺許的台子,台上裝飾的富麗堂皇,高台裏側中間擺放著許多座椅,最中間一把椅子尤為豪華,顯然是皇上以及一眾禮部官員的就坐地點。台子前端空出大片地方,作為歌舞表演之地,下方是那近百張進士們就坐的桌子。天色已經擦黑,庭院中點起無數烽火,將整個大院照的燈火通明,下方裝飾雖然不及台上富麗,卻也張燈結彩,用心裝飾,不見多少粗陋。
許多進士已經到來按照排名就坐,無數丫鬟,仆役穿梭其中,往來甜茶倒水。宴席尚未開始,故酒菜並未送上。
樂文謙在執事帶領下在高台下方最前方第一張桌子正位處坐下,正麵對著高台。
不多時,榜眼魏藻德,探花袁武德在執事帶領下走了過來,兩人的位置就在樂文謙左右,一邊一個,形成環衛之狀,而這張桌子也就坐樂文謙,魏藻德,袁武德三人,正麵對著高台,表演的空地,觀看十分方便。三人後麵的桌子則坐滿了人,是否因為背對舞台不方便看曲等等並不在考慮之列。
將近戌時,今科400餘進士盡數就坐,眾人座次按照排名,彼此間紛紛作揖結交。眾人之前並不認識,但是有著同科之緣,便有了些彼此交結的由頭,日後官場上相互幫襯。圍觀者,其實不僅僅是如何經營手中的權力,更重要的是如何維係上級,同級,下級之間的關係。許多時候這種關係比之是否有做官的資格,能否勝任一方的能力更加重要。
樂文謙,魏藻德,袁武德三人彼此看了看卻並沒什麼話說。兩位有“德”之人明顯對他敵視,昔日在金陵時候便已經和袁武德交惡,皇上策問時候又和魏藻德交惡,而且還都是兩人主動尋釁在先,樂文謙縱然大度也不會地下身段主動去問候兩人,魏藻德,袁武德自然也不會搭理樂文謙。
首先禮部官員講話,禮部尚書楊嗣昌對今科進士褒獎了一翻,隨後說起現今大明形勢,鼓勵眾多進士為國效力,報君恩,報國恩。一翻言辭慷慨激昂,雖然是個文人,卻帶著許多許多慷慨激昂之色。
對於楊嗣昌此人,這段時間樂文謙有些了解,甚至於揣摩揣摩崇禎心思的時候從他的事跡中受到了一定啟發。
楊嗣昌此人萬曆三十八年(1610年)中了進士,其父楊鶴萬曆三十二年(1604)年進士,父子二人都是文人,但都頗具武略,父子二人以督軍聞名,其父楊鶴曾經官至兵部右侍郎,總督陝西三邊軍務。現今楊嗣昌同時兼任兵部尚書,禮部尚書。而此人最為知名的還是崇禎十年受任為兵部尚書之後,製定出“四正六隅十麵網”的圍剿計劃。一年時間內這個圍剿計劃奏效,李自成,張獻忠紛紛戰敗逃走,其中張獻忠更是投降於大明,李自成則是帶著李宗敏等十幾人躲到陝西商洛山中喘息。
楊嗣昌名聲之盛一時間風頭無二,皇上認命其兼禮部尚書,東閣大學士,入參機務。民間有“楊閣老”,“楊相”之稱。
此人力主殺張獻忠,招安張獻忠手下,然而此策並未得到實行。去年冬,清軍三路大軍第四次南侵,楊嗣昌手下大將盧象升主戰,但是楊嗣昌主和,盧象升率兵和清軍作戰時候處處受到楊嗣昌掣肘,最終戰敗,戰死沙場。隨後皇上急調集洪承疇北上,如此一來,李自成得到喘息機會,率領帳下餘部十七人逃亡河南。
這些東西在樂文謙腦海中快速閃過,之前樂文謙一心準備科考,但現今科考大局已定,為日後發展樂文謙幾乎將所有重心都放到了當前國家大勢上來。
樂文謙心頭評價楊嗣昌此人,胸中有些才學,但為人度量不廣,不能容人,而且隻為皇上而他自己,不顧天下百姓。他提出的“四正六隅十麵網”的圍剿計劃固然在一定程度上打擊了起義軍的氣焰,但是增兵十四萬,加餉二百八十萬,看似對大明朝有利,實則卻是在催化明朝的滅亡,尤其是國策所謂的“因糧”,也就是富戶多納糧,他改成了“均輸”,把這沉重負荷全部加在了百姓頭上,去歲樂文謙作為江寧捕頭所追討的一萬兩銀子便是這二百八十萬之一。江南終究富庶,是以民眾勉強能夠繳納,但是放在北方,毫無疑問,必然逼迫百姓賣兒鬻女,最後要麼背井離鄉,要麼揭竿而起。
作為一個未來人樂文謙看的更加深遠,更加透徹。此時楊嗣昌可以說是大明朝中流砥柱,餘光瞟了瞟左右魏藻德,袁武德崇拜的神色便可知。
要知道一個讀書人卻成為沙場上的元帥,絕對的文武雙全。兼且楊嗣昌現今為內閣大臣,雖然薛國觀為首輔,但論聲望卻是不及,文能治國,武能安邦,加上備受皇上寵愛,掌控禮部,兵部兩部,便是東廠督主方正化對楊嗣昌也是恭敬有加。這樣的人誰不羨慕,誰不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