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腳走出來的路哇!這麼多行人的這麼多憂思,這麼多希望都在哪裏?”
無聲的路,還是沉默不語。它隻是從日出到日落默然地暗示。
“噢,腳走出來的路哇!那天落在你胸脯上麵的落花般的足跡,今天為何無處尋覓?”
路,難道曉得自己的終點嗎?凋謝的花和無聲的歌已在那裏飄落,星光照耀下的永不熄滅的苦難燈節也在那時慶賀。
人的蛻變
——歌德
少年期,閉門造車、叛逆性;
青年期,自大、目中無人;
中年期,老成持重;
到了老年,心浮氣躁、反複無常;
如果像這樣念你的碑文,
那絕對是人!
人類在生長過程中,必須經過各種不同的階段。而且,在每個階段中也都有獨到的優點與缺點。這些優點與缺點在那個時期裏,絕對是必然且正確的,但是到了下一個階段,則可能完全變了。以前的優點與缺點可能已煙消雲散,由其他的優點與缺點代替。如此持續不斷地重複著,終於,到達無法預測的最後變化。
人對不同年紀的生活有一定的應對之道。兒童是實在論者,因為兒童確信自己的存在就如同梨子與蘋果的存在一樣。青年由於內心熱情澎湃,方才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存在,擁有自己的意識。青年由此轉變成觀念論者,但是壯年人卻有足夠的理由成為懷疑論者,甚至也不得不懷疑自己為目標選定的手段是否正確。為了不讓錯誤的選擇造成終生的後悔,在行動之前及行動的同時,必須運用智慧考慮清楚。到最後,老年人經常成為神秘主義的告白者。他們知道大部分的事情並不是一脈可成,也許不合理的事情成功了,合理的事情反而失敗了。幸福與不幸是不可預期、差別極大的兩件事。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如此。
事情的法則
——托爾斯泰
各種現象的原因總合,不是人的智力所能理解的。但是人卻一心要尋找這些原因。人不深入了解為數眾多和複雜的各種條件(其中每個條件單獨地看來都好像是原因),隻抓住一個首先碰到的容易理解的近似條件,於是說:這就是原因。
在曆史事件中(這裏觀察的對象是人的行動),最原始的近似條件是神的意誌,然後是站在最顯著的曆史地位的人的意誌,也就是曆史中的英雄人物的意誌。但是,隻要一深入了解每個曆史事件的實質,也就是深入了解參加事件的全部人群的活動,就會相信,曆史人物的意誌不僅不支配人群的行動,而且他們的意誌經常處在被支配的地位。不管怎樣理解曆史事件的意義似乎都一樣。但是,一種人說,西方人向東方進軍,是因為拿破侖要這樣做;另一種人說,這件事的發生是因為它必然要發生。這兩種人說法的差別正如另外兩種人說法的差別一樣,一種人說,地球是不動的,行星都圍繞著地球轉;另一種人說,他們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支持著地球,但是他們知道地球和其他行星的運動是受一些法則支配的。一個曆史事件沒有也不可能有各種原因,除了隻有各種原因中的一種原因。但是存在著支配各種事件的各種法則,其中有些是未知的,有些是已經被我們摸索出來的。隻有當我們完全摒棄在某個人的意誌中尋找原因的時候,才可能發現這些法則,正如人們要摒棄那些有關地球的一切成見,才可能發現行星運動的法則一樣。
有用的隻是生命
——愛默生
我們必須知道,對我們這些活著的人來說,有用的隻是生命,而不是已經過去的生活。一旦靜止,力量便無影無蹤;因為,他永遠存在於從一種舊的狀態向新的狀態過渡的時刻,存在於海灣的洶湧澎湃之中,存在於向目標的投射之中……這是一個令世人討厭的事實,可卻也是靈魂形成的事實,因為,它永遠貶低過去,把所有的財富化為灰燼,把所有的榮譽化為恥辱,把聖徒與惡棍混為一談,把耶穌和猶大都推到一邊……
既然這樣,我們嘮叨自助還有什麼意義呢?因為,隻要有靈魂存在,就有力量存在,它不是自信力,而是作用力。談論他助,不僅於事無補,而且隻能坐失良機,因為,那不過是一種膚淺的說話方式而已。還是讓我們現實點吧,讓我們回到有依賴作用的事情上來吧,因為它存在著,作用著。當我充當了自我的主宰時,就能夠得到最大限度的服從。除了自己,誰還能做到這一點呢?盡管他不費吹灰之力。我必須借助於精神的引力圍著他轉。當我們談論突出的美德的時候,我們認為它華而不實,那是因為,我們看不到美德就是“頂峰”,也看不到一個人或者一群人,隻要對原理有適應能力或滲透能力,就肯定會因勢利導,借助自然規律,征服和駕禦所有的城市、國家、國王、富人和詩人,因為,他們沒有這種自助的能力。
如同我們在所有其他的論題上所做的一樣,這就是我們以快刀斬亂麻的方式在這一論題上所得到的終極觀點:別無選擇,一切都將轉變為永遠神聖的“一”。自我的生存就是這個宇宙中最根本的屬性,它進入了所有比較低級的生命形式,隻是程度有所不同,而且它還根據這種程度製定了衡量善的標準。萬物的真實程度取決於它們所包含的優點。商務、農牧、狩獵、捕鯨、戰爭、雄辯、個人影響等,都是重要的東西,並且作為自我生存的存在和不純行動的實例贏得了我的敬仰。
同樣,我看到同一個規律在自然界中為保護和發展而發揮作用。在自然界中,能力是最基本的標準,有能力者就是正義的化身。大自然淘汰一切無自助能力的孩子,不允許任何無自助能力的事物停留在她的世界之中。一顆行星的起源和成熟,它的平衡和軌道,狂風過後,彎倒的樹木又挺身直立,每一個動植物的生命力……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這種自給自足的、因而也是自助的靈魂的表現。
就這樣,一切都集中起來:讓我們不再四處漂流了,讓我們和這萬能的動因一起呆在家裏吧!讓我們僅僅宣布這個神聖的事實,讓那些如強盜一般破門而入的一堆亂哄哄的人、書和製度目瞪口呆、啞口無言吧!讓入侵者把鞋子脫下來,因為上帝就在這裏!讓我們的簡單和純粹裁判它們吧!讓我們對自己規律的順從在我們天生的財富旁邊演示自然的貧困和財富吧!
生命的五種恩賜
——馬克·吐溫
(一)
在生命黎明時分,一位仁慈的仙女帶著她的籃子跑來,說:
“這些都是禮物,挑一樣吧,把其餘的留下。小心些,作出明智的抉擇。哦,要作出明智的抉擇哪!因為,這些禮物當中隻有一樣是寶貴的。”
禮物有五種:名望、愛情、財富,歡樂,死亡。少年人迫不及待地說:“無須考慮了。”他挑了歡樂。
他踏進社會,尋歡作樂,沉湎其中。可是,每一次歡樂到頭來都是短暫、沮喪、虛妄的。它們在即將消逝時都嘲笑他。最後,他說:“這些年我都白過了。假如我能重新挑選,我一定會作出明智的抉擇。”
(二)
仙女出現了,說:
“還剩四樣禮物。再挑一次:哦,記住——光陰似箭。這些禮物當中隻有一樣是寶貴的。”
這個男人沉思良久,然後挑選了愛情。他沒有覺察到仙女的眼裏湧出了淚花。
好多好多年以後,這個男人坐在一間屋裏守著一口棺材。他喃喃自忖道:“她們一個個拋下我走了。如今,她——最親密的,最後一個——躺在這兒了。一陣陣孤寂朝我襲來。為了那個滑頭商人——愛情——賣給我的每小時歡娛,我付出了一個小時的悲傷。我從心底裏詛咒它呀。”
(三)
“重新挑吧,”仙女道,“歲月無疑把你教聰明了。還剩下三種禮物。記住——它們當中隻有一樣是有價值的,小心選擇。”
這個男人沉吟良久,然後挑了名望。仙女歎了口氣,揚長而去。
好些年過去後,仙女又回來了。她站在那個在暮色中獨坐冥想的男人身後。她明白他的心思:
“我名揚全球,有口皆碑。對我來說,雖有一時之喜,但畢竟轉瞬即逝!接踵而來的是忌妒,誹謗,中傷,嫉恨,迫害。然後便是嘲笑,這是收場的開端,一切的未了,則是憐憫,它是名望的葬禮。哦,出名的辛酸的悲傷啊!聲名卓越時遭人唾罵,聲名狼藉時受人輕蔑和憐憫。”
(四)
“再挑吧。”這是仙女的聲音,“還剩兩樣禮物。別絕望。從一開始起,便隻有一樣是寶貴的。它還在這兒呢。”
“財富——即是權力!我真瞎了眼呀!”那個男人道,“現在,生命終於變得有價值了。我要揮金如土,大肆炫耀。那些慣於嘲笑和蔑視的人將匍匐在我的腳前的汙泥中。我要用他們的忌妒來喂飽我饑餓的心魂。我要享受一切奢華,一切快樂,以及精神上的一切陶醉,肉體上的一切滿足。這個肉體人們都視為珍寶。我要買,買!遵從,崇敬——一個庸碌的人間商場所能提供的人生種種虛榮享受。我已經失去了許多時間,在這之前,都作了糊塗的選擇。那時我懵然無知,盡挑那些貌似最好的東西。”
短暫的三年過去了。一天,那個男人坐在一間簡陋的頂樓裏瑟瑟直抖。他憔悴,蒼白,雙眼凹陷,衣衫襤褸。他一邊咬嚼一塊幹麵包皮,一邊嘀咕道:
“為了那種種卑劣的事端和鍍金的謊言,我要詛咒人間的一切禮物,以及一切徒有虛名的東西!它們不是禮物,隻是些暫借的東西罷了。歡樂、愛情、名望、財富,都隻是些短暫時的偽裝。它們永恒的真相是——痛苦、悲傷、羞辱、貧窮。仙女說得對,她的禮物 隻有一樣是寶貴的,隻有一樣是有價值的。現在我知道,這些跟那無價之寶相比是多麼可憐卑賤啊!那珍貴、甜蜜、仁厚的禮物啊!沉浸在無夢的永久酣睡之中,折磨肉體的痛苦和咬齧心靈的羞辱、悲傷,便一了百了。給我吧!我倦了;我要安息。”
(五)
仙女來了,又帶來了四樣禮物、獨缺死亡。她說:
“我把它給了一個母親的愛兒——一個小孩子。他雖懵然無知,卻信任我,求我代他挑選。你沒要求我替你選擇啊。”
“哦,我真慘啊!那麼留給我的是什麼呢?”
“你隻配遭受垂垂暮年的反複無常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