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出生起,薑薇就從未像現在這般沮喪。原來杞柳寧願死,都不願接受自己。
夜色濃鬱,才畫到一半的妝容像是將她的臉龐分割成了兩半,一半美豔,一半清麗,咋一看十分奇異。
降春湖近在眼前,她本該一鼓作氣奔過去,卻生生止了步。道旁樹影婆娑,月色流過,她緊咬的嘴唇暴露了她緊張又害怕的情緒。
害怕?
她竟會感覺到害怕?
薑薇站了一會兒,澀然一笑,後麵追隨而來的侍衛停了步,幾個掌燈的宮女疾步上前,照亮了薑薇前方的道路。
就在此時,前方傳來匆匆的腳步聲,卻是長樂,他眼尖地瞅見薑薇後一個箭步衝了上來,“陛下莫擔心,杞先生已安然無恙了。”
他的話如同一汪清泉,注入了薑薇荒漠般的心。薑薇適才煎熬的情緒緩了些,又聽長樂道,“現在杞先生在琉璃殿,陛下可要去看看?”
雖是詢問,卻已讓宮女上前擺了燈。燈火搖曳,與月光共舞,薑薇卻失了神,呐呐而言,“不了。”
聲音太低,長樂聽不清楚,又見薑薇不動,湊近詢問,“陛下,不走麼?”
薑薇搖頭,“朕先不去了。你去太醫院召幾個太醫和你一起去琉璃殿守著杞先生。”
語罷,轉身提步,卻邁得極慢,其餘人隻得慢吞吞跟著,長樂在原地默了默,去了太醫院。
未央宮很安靜,一聽到杞先生投湖的消息後,皎月等宮女就自動保持緘默,就連薑薇回來後也沒敢喊,而是默默跪地迎接。
“熄燈,都下去吧。”
薑薇的聲音帶著寒氣,眾人以言而行,滅了燈一個個出了門。
“關門。”薑薇麵無表情地提醒。最後一個邁出去的皎月不敢違命,乖乖照做。
然後,整個大殿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中,薑薇靠著案幾的身體緩緩滑落在地,她不禁抬起雙手捂住了臉。
明日,她要如何麵對杞柳?若杞柳繼續以死要挾,她放還是不放?
原來,這世間還有如此難做的事。
…
翌日,百官休息,薑薇不上朝,在未央宮躊躇了一頓早膳的時間,還是去了琉璃殿。
杞妹坐在殿門口,托腮凝望前方,當薑薇的身影映入她的眼簾後,她猛地躥了起來。
顯然,薑薇也看見了她,點了點頭,杞妹卻沒上前,在門邊行了禮,薑薇喚她起身,竟不知再說些什麼了。
杞妹也不出聲,兩人一時無語,還是長樂從殿裏走出來,“陛下是來看杞先生的吧?”
頓了一下,薑薇才緩緩點頭,隨著長樂進了殿,杞妹猶豫了下,還是沒跟著進去。
過了會兒,她見長樂出來了,忍不住又湊過來,“長樂,陛下和哥哥說什麼了?”
長樂誠實地搖頭,“不清楚。”
杞妹失望。
長樂續道:“陛下還沒說話呢,就讓我出來了。”
薑薇確然不喜長樂在一旁杵著,因為她不願別人看見自己示弱的模樣。
對,她昨夜苦思良久,發現隻能先和杞柳示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