錫若見胤禎等人等出來的脾氣發得差不多了,才摸了摸被拽疼的後腦勺問道:“你有什麼吩咐,說吧。一下朝就急巴巴地跑到這裏來,總不見得是請我去吃飯的?”
胤禎聽見錫若這麼說,臉上居然真的浮起來一個笑容說道:“請你就請你。省得你總在背後嘮叨爺小氣。”
錫若這回倒真的聽住了,上下打量了胤禎兩眼,突然問道:“皇上又給你加薪了?”說著還沒等胤禎回答,就露出一臉嫉妒的表情說道:“果然這鋪子還是你家開的。你都已經享用親王雙俸了,還有人惦記著給你加薪。想我一天到晚累死累活……”
“得了得了。”胤禎忍俊不禁地推著錫若往外頭走,嘴裏調侃道,“我還沒說是不是呢,就招出你這一車子的話來。爺就是突然想請你在外頭吃一頓。怎麼,不肯賞臉?”
“賞,賞!”錫若回過頭看著胤禎,笑嘻嘻地說道,“你的秋風可是千年難得打一回。我不吃上這頓,都覺得對不起我府裏宰掉的那麼多隻雞!”
胤禎聽得再也控製不住地笑出聲來,一直等到翻身騎上了馬背之後,還在有一下沒一下地樂著。錫若看了他兩眼之後,表情卻變得嚴肅了起來,一直等到胤禎領著他進了一處酒樓,胤禎又把其他人都趕出了雅間之後,方才朝胤禎問道:“你該不會是想去西北前線親督這一仗吧?”
胤禎提著酒壺的手僵了一下,隨即便苦笑著抬起頭說道:“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
錫若歎了口氣,說道:“這又有什麼難猜的?我看你現在恐怕連做夢,腦子裏琢磨著的都是這事兒吧?”
胤禎給自己和錫若各自倒了一杯酒,又端起了酒杯看著錫若問道:“要是皇上真準了我,你跟不跟我去?”
錫若捏著酒杯低了頭,半晌都沒說話。胤禎知道他舍不下福琳跟那兩個可愛的孩子,正想說算了的時候,錫若卻猛地抬起了頭,在他那雙胤禎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桃花眼裏,卻閃動著一種讓胤禎都感到有些訝異的堅定神采說道:“去!”
胤禎一聽到錫若這個和許多年前一模一樣的回答時,隻覺得胸口有一股熱氣控製不住地往上湧。他偏頭避開了錫若的目光一會兒,方才轉回頭來,紅著眼睛舉起了手裏的酒杯說道:“幹!”
“幹!”
錫若幾杯酒下肚之後,臉上又恢複成了平日裏那種輕鬆的表情,見胤禎一副躊躇滿誌的樣子,便故意慪他道:“你先別高興得太早。皇上會不會放心讓你回到西北去,可是難說得很。他嘴上再怎麼說信任你,也不可能把以前的那些事情完全一筆勾銷。”
胤禎喝了幾口悶酒,又直勾勾地看著錫若問道:“那你相信我是純為打噶爾丹策零去的麼?”
錫若被問得一怔,咂了咂嘴之後問道:“你要聽實話?”胤禎用力地點了點頭。
錫若捏著酒杯笑道:“不信。”胤禎恨恨地看了他一眼,又開始悶頭往肚子裏倒酒。
錫若見狀便主動地拎起酒壺來給胤禎斟酒,又安慰他道:“先帝爺就曾經與我說過,坐鎮後方調度兵馬錢糧,也一樣是打仗!你曾經身為十幾萬大軍的統帥,自然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胤禎連幹了好幾杯酒,又一揩嘴唇語氣鬱悶地說道:“我明白是明白。可我還是喜歡親自在前線指揮大軍。”
錫若在心裏歎了口氣,又端著酒杯凝神笑道:“你知道嶽鍾琪去傅爾丹的軍營裏,看見他在牆上掛了一把寶刀時,說的什麼話麼?”
胤禎抬起頭看了錫若一眼,搖頭說道:“不知道。”
錫若舔了舔嘴唇上的酒漬說道:“嶽鍾琪問傅爾丹,‘這是幹嗎使的?’傅爾丹答說是他平日裏習武用的,掛在這裏是為了激勵手下的將士。結果嶽鍾琪一出了傅爾丹的營帳就說,‘為大將,不恃謀而恃勇,敗矣!’後來傅爾丹果然輕信了準噶爾詐降的台吉哈蘇爾海丹的話,在博克托嶺中了人家的埋伏,帶出去的北路大軍主力近六萬人馬回到科布多的時候,隻剩了兩千多,手下部將戰敗自殺的不計其數。要不是皇上看在他力戰突圍、又不想西北軍的士氣因為這次大敗仗而受損的份上,就不會隻是摘了他的靖邊大將軍印、還讓他掌振武將軍印協辦軍務這麼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