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章 惡魔的咒語(2 / 3)

“我從來不吃腸製品。”看到他疑惑的目光,她又嘀咕著補充道,“誰知道裏麵是什麼肉,又加了多少種防腐劑。”葉離呆了一下,把烤腸放回塑料袋,摸摸鼻子說:“你這樣想也沒有錯啦,不過,水果會有農藥,農作物會有化肥,就算是一個普通的麵包,據說裏麵也包含幾十種添加劑,人類大概隻有回到原始社會,飲食才會真正的安全。”

他是在譏誚她不懂得順應現實嗎?

“你不吃,那就便宜依依了。”他越過她,走進依依的房間。

“小懶貓,快起床,我給你買了你最心愛的烤腸哦。”寵溺到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

霍蝶舞撮撮胳膊,把盤盤碗碗端進廚房,劈裏啪啦稀裏嘩啦的刷盤子洗碗。

衝衝衝刷刷刷涮涮涮衝衝衝刷刷刷涮涮涮……

天地良心,不是存心偷聽,不過,這個房子隔音實在不太好。

他們的對話,清晰的鑽入耳朵。

“每次都是這樣,心情不好就跑去酗酒,第二天就賴床,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懂事?”葉離無奈的歎著氣。

“葉離,你今天幫我請假吧,我頭好痛。”喬依依的聲音嬌嬌糯糯,好像甜膩糯軟的八寶飯。

“明年就考大學了,你還總是缺課,這樣怎麼可以?”不滿的語氣加重。

“那有什麼關係,反正你會幫我補課的。”喬依依滿不在乎的說。

葉離說:“我可以幫你補課,但是,我能代替你考試嗎?自己的人生,自己要學會負責。以後,你再這樣,我絕對不會理你。”

“我知道啦,你真嗦。”

“那我走啦,你好好休息。”

“這麼快?”喬依依很失落的聲音。

“上學要來不及了。”

喬依依不說話了。

身後似乎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霍蝶舞的脊背不由自主挺得僵直。

葉離清澈的聲音在身後淡淡響起:“不要洗了,我們去上學吧。”

霍蝶舞努力揩拭著手中潔白的瓷碗,低眉斂目,輕聲說道:“你先走吧,一會兒我自己去上學。”

葉離納罕的看著她,這個女孩還真是奇怪,低垂的頭幾乎都快要浸入水池中,還兀自下墜,露出一圈白嫩的後頸.

好像每次見到她,都是一副很緊繃、很陰鬱的樣子,心裏莫名覺得很是不舒服,涼涼的說道:“據我所知,你好象是昨天才搬來的吧?應該還不熟悉這裏的道路,還有,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霍蝶舞看一眼腕表,一下子跳起來,衝出廚房,拎起書包,甩掉拖鞋,穿上運動鞋。

“等一下。”葉離出聲阻止了她的下一步行動。

霍蝶舞一手握著球型門鎖,一手提著書包,漆黑的眼瞳疑惑的看著他。

葉離走到她麵前,驀地低下頭,雙手向她背後伸去。

距離那麼近,他散碎的黑發垂在她的額際,清晨的陽光投射在他的眼瞳,折射出瑰麗的七彩光芒,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淡淡薄荷香充斥在鼻端。

霍蝶舞有片刻的意亂神迷。

眼前驟然放大的世界一片迷霧茫茫,大腦瞬間罷工,心髒跳出胸腔般的狂躁,他,他,他要幹嘛……

“好了。”葉離站直身子,手上拿著一個繪著小熊維尼的圍裙。

霍蝶舞驀地脹紅了臉。

S市的秋天,永遠彌漫著蕭索落寞的氣息。

蒼黃的天空,一片晦暗。

路邊蒼翠的鬆樹,覆蓋著一層厚重的塵埃,顯得有些暗黃。

霍蝶舞靜靜跟在葉離的後麵,走在鋪滿蒼碎落葉的柏油路上,偶爾踩到枯萎殘破的葉子,發出細細碎碎的沙沙聲。

“豆漿!油條!”路邊熱情洋溢的叫賣聲,吸引了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停駐下腳步。

氤氳繚繞的油鍋,彌漫著濃鬱的膩膩香氣。

擺在長條桌子上的豆漿,呈現誘人的乳白色。

發現她沒有跟上來,葉離詫然回頭,看到她眼中的迷離,便問道:“你想喝豆漿嗎?”

沒有回答,眼睛中已經朦朧了一層水霧。

心髒又開始一下下的抽痛。

清晰地記得,曾經那麼清冷,那麼寂寥的早晨,從被窩中慵懶的探出頭來,張開眼睛,便看見麵前擺放著一杯熱氣氤氳的豆漿。

“豆漿蛋白質含量很高,對身體很好哦。”父親充滿誘惑的說著,額頭的皺紋因為笑意而變得更加深刻。

“我不要,我不喜歡豆腥味。”似乎每次都會嘟起嘴,“苦大仇深”的看著那杯豆漿。

“乖啦,多喝豆漿,才能變得又聰明、又漂亮。”

“你是說我現在既不聰明,也不漂亮嗎?”嘴巴嘟得更高。

“當然不是,我的女兒永遠都是最聰明最漂亮的,”慌亂的解釋著,“就像,就像西門慶那樣聰明,潘金蓮那樣漂亮。”

“爸爸!”不滿的瞪大眼睛,“你怎麼能用那兩個人來形容自己的女兒呢?”就算再怎麼沒有文化,也應該知道,那兩個家夥,好像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吧?

“嗬嗬,”父親赧然的笑了,摸摸鼻子,“爸爸昨天剛剛看了《恨鎖金瓶》。”……

父親爽朗的笑聲,似乎還在耳畔回響。

曾經那麼溫柔的慈愛,那麼無限的關懷,如今,卻變成了一種諷刺,最殘忍的諷刺。

她不禁握緊了雙手,泛白的關節,泄露了她心底的沉重。

克製已久的淚水,順著臉頰,終於潸然而下。

葉離詫異的看著她,看著她眼中漸漸湧現絕望的痛苦,無限的悲傷,還有……深深的無助,她全然不在乎這裏是人來人往的大街,也毫不在意別人投來莫名訝異驚奇的目光,就那麼任憑淚水肆意的流淌。

颯颯的秋風席卷著落葉,拂動她烏黑的發絲,黑色的裙擺微微揚起,美麗憂傷猶如中國最古老的水墨山水畫。

莫名,似乎有一根手指,輕輕撩撥起他心底一根最纖細的弦,不自覺湧起一絲憐惜。

這隻是一座小城市,幾乎完全沒有秘密,而流言的市場又是如此的廣闊。

關於她和她那個“偽君子”父親的傳聞,當然已經家喻戶曉,幾乎人盡皆知,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麵對父親不光彩的死亡,處於輿論中心的霍蝶舞,內心是何其的痛苦,何其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