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終於斜斜照亮屋內曖昧交纏著的兩條人影。
察覺他黑亮眸子逐漸渙散,她笑了,醉人而又幸災樂禍至極:“王爺,你比我想象的要厲害多了,可惜呀。”
“是嗎?”他揚起一個邪笑,突然壓低她的頭,唇印上她的唇,準確無比。
啪!!!
留著耳光在他頰上,她人已躲得老遠,黑暗中傳來低斥:“龍晃雲,你太過分了!”
“那你呢?”懶洋洋地低笑,“裴止天,你也不……差……”聲音沒了。
“咦!可惡!”纖小的身影等了一會兒才出現在月光下,踢了準屍體幾腳,才開始找密道,潛下去。
兩個時辰後。
“王爺!王爺!”屋外燈火通明,大門馬上被推開,冷炎、冷炙衝進去,發現地上的人,大驚,“快去叫軍醫!”
再兩個時辰後。
龍晃雲睜開眼聽到的第一句話是——
“裴止天迷昏屬下逃了。”
冷酷之至的俊臉上浮出個笑意:“我知道了。”揮退眾人,龍晃雲閉上眼。
裴止天……厲害!
“呸呸呸……”裴止天套著龍晃雲過大的衣衫顯得十分可笑。毫無形象地蹲在小溪邊漱口,更是毀了她原有的形象。
“真惡心!連舌頭都伸進來了!”很沒好氣地提著下擺起身,“死王八,這一次我不整得你叫天叫地,我就不姓裴!”罩著大衣服的小身形,搖搖晃晃往山下走去。
在南疆城裏發現了汪洋留下的特殊記號,很容易便找到城郊的土匪幫。他們沒走遠,隻不過攻下了另一個山頭,滅了另一個仇家兼惡霸,暫居下來看情勢。
當裴止天出現在山寨門口時,第一個大哭出來的竟然是甘泉。
所有人都奇怪地瞪她時,她才猛收眼淚邊抽泣邊臉紅地大叫:“看什麼看!本姑娘把口水當淚水奇怪嗎?”
江海歎氣,攀住她的肩:“我以為你要假意先感動止天,再趁機背後捅她一刀,原來不是啊。”
“你才是!”甘泉大叫。
汪洋微笑:“你回來了。”
裴止天扯扯身上過大的滑稽服飾,聳肩:“他們過於看重我的地位了。”
“才不,老大已準備今夜進攻了。”甘泉快嘴道,“哎呦!”立即捂住頭,一個跟頭閃得老遠,“喂!臭江海!我說實話,你揍我幹嗎?!”
“因為你欠揍。”江海沒好氣。
“從密道出來的?”汪洋瞥眼看到她靴子上的泥。
裴止天點點頭,先進入堂內:“我們聊一下。”得抓緊時間,再不可小看龍晃雲了。
汪洋了解地喝退眾人:“江海、甘泉,你們過來。”
四人圍著八仙桌坐下。
“要不要成為官府軍?”裴止天給自己倒了杯茶,細品。
汪洋,江海,甘泉對望一眼,室內陷入安寧。
裴止天幽雅地為自己倒上第四杯茶時,汪洋才開口:“龍晃雲?聽聞他是個凶殘的人,雖然戰績斐然。”
輕擱下茶杯,裴止天凝向汪洋:“作為一個統領,他是現在不可多得的明智將軍。”實在不願講那個混蛋的好處,垂下眼瞼,“他作戰時,敢大膽起用新將,所以常以奇術獲勝,這其實是新人新點子。平日,他在王府,廣結名人雅士,重才且擅用才。”
江海摸著下巴:“我相信你,止天。但,我們並不願成為官府中人,隻是想安逸地在七彩雲天生活下去而已。”
裴止天聳聳肩:“我在那邊聽到,他是要將我們作為第一個目標除去。”
“大不了跟他拚了!”甘泉一拍桌子。
沒人理她。裴止天慢條斯理道:“若以另一種稍微激烈的方式讓他明白,滅掉我們並無任何好處,那他會考慮和我們聯盟。要知道,若有我們的幫助,他想取下南疆事半功倍。”
“什麼方法?”汪洋靠向椅背。
裴止天緩緩抬起頭,眼神亮得讓三人同時屏息。
粉唇吐出幾個字——“攻占鎮南王府。”
絕美的笑,浮上清豔的麵龐,其間交織的美麗和邪惡讓人從心底打出冷顫。
甘泉下意識抹抹脖子,發誓在裴止天對她露出這種表情之前,一定要好好做人——真是,太恐怖了。
南疆城近來喜洋洋。皇上親派的鎮南王終於到達南疆,而第一件事並非讓各地官員拜見,而是開倉放糧,並采取一係列治水養地的利民之策。
鎮南王府
“王爺真是為人民謀福了。”一票官吏讚不絕口地聚在大廳,議論且等候著新到王爺的第一次召見。
“是啊,南疆總算有福了。”
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從後院出來:“王爺到!請各位大人入座。”
聲音刹時靜下來,所有人忙歸位,恭敬地取下官帽執於手中。
白紗帳後的座椅被高大身影占據,其身側分別站立了兩個護衛。
管家垂低的頭,終於昂起,露出令人驚豔的麵孔:“各位大人入座。”
眾人入座,沒人敢多瞄管家一眼。
白紗帳內的人開口。
“本王今天召你們來是共商如何處理南疆所有山盜搶匪的事。”“王爺”咳嗽一聲,“全南疆,有二百五十四家山盜,你們認為該如何解決才不會殃及民眾的安全?”
官吏們一下子又議論起來,其計策無外乎以暴製暴,全殲;也有人說此事要從長計議,多少年來都未解決的事不會因為一個王爺的到來便立即平定;還有人建議由官府出兵保護來往商家,既得名聲又取利潤,一舉兩得。
再次安靜下來,帳內人又開口。
“眾位說的各自有理,但本王以為招安更快。如果我們對其勸降,讓其組成鏢局,遵守一定的規矩,並保證不再侵奪南疆人民的財產。若他們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悔改,本王不介意用武力消滅。”官吏們怔了下,沉思不久便都說好。
“好吧,請各位大人先回去,馬上張貼通告,要以招安優先,不可提任何附加的條件。”
“是。”
管家再次放開嗓子:“恭送各位大人。”
待人盡散去,白紗帳才被撩開:“嘿!真有你的。”江海率先走出。
“是呀,一發布下去,那個什麼王爺,騎虎難下,若真的回來當王爺,他也不得不以招安為上。”甘泉笑嗬嗬地順手抓過桌上的桃子開啃。
“如果龍晃雲表麵不得不招安七彩雲天,私下裏又處死我們幾個泄恨,怎麼辦?”汪洋沒好氣搶白道,“我看你們進了王府,就以為所有問題都迎刃而解了。”
“所以下一步,要逼他允諾不殺我們。”裴止天摘下管家帽子,後捋的頭發全部落下,覆住光潔的額,“我們要直接杠上七彩雲天。”
“真假美猴王?”甘泉笑了,大咧咧一拍胸口,“交給我去辦。我可以激出他們!”
“甘泉。”江海看不下去了,忙拉住她,“人家還沒行動你就已經被激了。等下一步好麼?”
甘泉小劍眉挑得很高:“幹嗎要這麼依賴止天?萬一半途中她嗝掉了,你們也要捧著她的骨頭占卜嗎?”
話一完,馬上見著江海和汪洋在認真考慮,甘泉直接倒地:“喂——真受不了。”
汪洋微笑:“止天沒那麼短命的。”
一向無表情的裴止天居然彎出個極淺的笑來:“甘泉說的沒錯。萬一我死了呢?你們得盡快把計劃順利推行。否則到我沒辦法再幫忙時,就難辦了。”淡淡將目光移向院中,舉步過去,心中已有去意。她又不是白癡,直接麵對龍晃雲,找死哪!
汪洋點點頭,江海和甘泉往外去。
他獨自跟著她來到院中。
仰頭向天,下午還明豔的天一下子又陰冷下來。五月,葉間仍有嫩意。仍未到夏嗎?去年是年後南下,如今也該回去看看了。她美麗而又脆弱的母親,永遠護著她的弟弟和為裴家操碎心的爹。淡然無笑意的笑躍上臉頰,讓汪洋幾乎醉去。
良久,他才開口:“你,是要離去?”
她沒回頭:“乏了。”有點對不起他吧,仍是開口將這一年當遊戲的事給挑明了。垂下眼,目光灑在滿院的花兒上,美得與這陰天不符。
汪洋上一步在她身側,伸手取下朵花,在手中細細看著。
櫻唇開啟:“龍晃雲是個驕傲而自負的人,他容忍諫言,聽從勸告,但不代表他會真的放在心上,你……能夠適應從龍頭老大變更為一名手下嗎?”
汪洋挑高眉,有些詫異裴止天提出的問題。隨即仍是微笑:“若龍晃雲同意我們從良,我隻想把七彩雲天改為一個鏢局,兄弟們都是粗人,幹這行仍有口飯吃;再不,可以在七彩雲天後邊開田。打打殺殺的日子,都膩了。我是名義上的寨主,也統握了幾百人的性命,但並不是什麼老大,山寨是靠實力當頭的,誰強,誰能讓大夥兒過得好就聽誰的。從良,我無非隻能是一個農人或鏢師,沒辦法成為一個手下什麼的,也不會和龍晃雲起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