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必擔憂,草民願意助築都城三分之一。”

“你?”朱元璋驚喜道,“哎呀,萬三賢弟你真是深知朕的心意啊,但朕怎麼可以用你的銀兩呢。”

沈萬三道:“皇上哪裏話,先有國後有家,這是為人臣子該盡的職責。”

“好好。”朱元璋拍著沈萬三的肩膀連連讚賞。

直到這時沈萬三才悄悄舒了口長氣。

沈萬三回到臨濠時隻感身心俱疲,迎出門的羅硯織開口便問:“聽說你要幫助皇上築都城三分之一?”

他虛弱地回道:“消息傳得那麼快?”

羅硯織見他疲累,趕忙扶他進了屋內,“三爺,我知你不是阿諛奉承之人,但你如此舉動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告訴皇上你富可敵國嗎?”她一直認為沈萬三聰明一世,怎會糊塗一時呢?

“硯織,即便我不說不做,但全國上下哪個人不知道我沈萬三的銀庫比那國庫還大呢?”沈萬三端起茶杯一口飲盡。

“可是……”她自覺有什麼不對勁,但又無法言明。

“好了,別想太多了,能花錢才能賺錢,更何況也是一件好事啊。”沈萬三安慰道。

“希望如此。”羅硯織起身道,“你好好休息,我到廚房去看看,給你燉的人參湯好了沒有。”

沈萬三點點頭,看著她走了之後,一張臉垮了下來,自言自語道:“是到了該休息的時候了。”

“談昕。”羅硯織拿著賬本快步走向談昕,“三爺呢?”

“他……”談昕支支吾吾。

“這兩個月是怎麼回事?這些賬目你都知道嗎?”羅硯織將賬本遞給談昕,“短短兩個月時間,三爺居然把各地三十家商鋪轉讓,你一直跟在他身邊,有沒有覺得他有什麼異樣?”

“夫人,你不要問我,我也不知道。”

“好,我不問你,我找三爺問清楚,他在哪裏?”

見談昕不吭聲,越過他羅硯織見到了彭澤宇的身影。

“澤宇。”她快步上前,“今天早晨我看到你和三爺一起出去的,他去哪裏了,你告訴我。”

“這……夫人……”彭澤宇也同樣的為難。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快說啊。”羅硯織急道。

“是這樣的,三爺人在清風樓,與客人發生了口角,現在還醉在那裏呢,我來府裏找幾個下人來抬他回去。唉,夫人,你去哪裏……”

當聽到“清風樓”三個字時,羅硯織的腦中轟然一陣,他竟然去逛妓院?還與客人爭風吃醋?這還是她認識的沈萬三嗎?這幾天他變得太多了,將各地的物產散盡,整日花天酒地,還為了一點小事就將府上的下人趕出去。他到底怎麼了?

還沒踏進清風樓,羅硯織便聽到了沈萬三的呼喊。

“我沈萬三有的是錢……我、我要把你們這裏買下來……絲蘿姑娘是我的,我的……”

“你是誰?”門口的龜奴攔住羅硯織。

“我是他的妻子。”她伸手一指門內倒在地上醉得不省人事的沈萬三。

“原來是沈夫人啊。”鴇母急忙迎上來,“三爺醉倒了,我正想差人送她回去呢。”

“不用了,沈府的家丁馬上就到。”羅硯織冷冷道,蹲下身想扶起沈萬三,“三爺,我們回去了。”

“回去?”他推開她,“我不回去,我就要住在這裏,絲蘿呢?我要絲蘿。”

羅硯織皺起眉,發現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盈盈走上前來,眉宇間竟是對她的示威和挑釁。

“三爺,絲蘿在這裏。”說著便想牽住沈萬三的手,卻被羅硯織一掌拍落。

“你是什麼人?怎容你放肆!”

絲蘿執起絹帕假意哭道:“沈夫人,我隻是一介女流,我也隻是關心三爺而已,你何必那麼用力呢?”

沈萬三摸索著拉起絲蘿的手,“絲蘿,我不回去,你在哪裏我便……便在哪裏。”

“是。”絲蘿明目張膽地瞟向一邊的羅硯織,得意的神情顯而易見。

“你……”羅硯織氣得含淚,“沈萬三,你到底是真醉?還是假醉?”

但沈萬三哪裏聽得到,隻顧得在絲蘿的懷裏昏昏沉沉。

“讓開讓開,都讓開。”幸好此時談昕和彭澤宇帶著大批人馬殺到,談昕一把把絲蘿扯了開去,惹得她哇哇亂叫。一旁彭澤宇則將沈萬三扶起。

“夫人,你沒事吧?”談昕見羅硯織的臉色不好。

“沒事,我們走吧。”

沈萬三醒來的時候看到羅硯織陪在身畔,桌上擺著暖爐,不用猜也知道是為他準備的醒酒湯。其實他喝的並不多,三分醉七分醒,他緩緩撫上羅硯織的臉龐,又是愛憐又是不舍。感覺異樣的羅硯織急忙睜開眼,但看到的已是一雙責問的眼睛。

“你醒了?頭痛不痛?先把醒酒湯喝下去吧。”她急忙將湯端來,卻被沈萬三一把掃下床去。

“你簡直比我娘還嗦,娶了你就像娶了個後娘!”他吼道。

“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還是多休息一會兒吧,我讓下人來收拾一下。”說著羅硯織就要往外走,卻被他一把扯住。

“你怎麼不追問我?”

羅硯織深吸一口氣定睛望著他道:“因為我們約定好要互相信任,這次我不會懷疑你。”

沈萬三的表情從木然到嘲笑,“相信我?謝謝你的信任,那我想你是不會介意我納妾吧?”

“納妾?”她不敢置信。

“我相信人你已經見過了,就是那個比你美上千倍的絲蘿姑娘。”沈萬三笑道。

“是,我見過了。”羅硯織頹然道。

“你不反對嗎?”快反對,快對他大聲吼叫啊!

她眼淚噙在眼眶,“如果你真心喜歡她的話,我……我願意。”

“你願意?”沈萬三將她身子轉向自己,成串的眼淚落在了他的手背上,他微微皺了下眉卻又狠心道,“你願意指的是願意把正房的位置讓出來嗎?”

“什麼?”

“哈,你不會以為我說的納妾,是讓絲蘿做小吧?當然是讓她做大,你做小咯。”沈萬三輕鬆道,眼裏滿是對她的嘲笑。“為什麼?為什麼?”她不敢相信眼前無情的男人就是她的夫君。

“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對你厭煩了,你實在很討人厭,難道你沒有感覺到嗎?”

“不會的,你一定是有苦衷的對不對?萬三,你告訴我,我願意為你承擔啊!”羅硯織抓緊他的衣襟急急問道。

“放開我!”沈萬三一把推開她,奈何羅硯織竟像紙鳶一般飛出撞在了床腳,當她抬起頭時,他看見了額頭明顯的淤青。

“真是愚蠢的女人!”他握緊拳頭,壓抑自己的心情。

“好,既然你喜歡她,我願意讓步。”羅硯織咽下眼淚,她是可以走,但是她舍不得他,舍不得他們的孩子。愛情將她的骨氣磨滅,將她的自尊打壓,她全無力量說“不”。

真是個愚不可及的女人!她竟然願意為他委屈至此?究竟怎樣她才肯離開他?離開他這個命懸一線的男人。

“嗬嗬,既然你那麼大方,那我想你也一定會同意我把雋朗過繼給絲蘿吧?”沈萬三坐了下來,看著她的表情漸漸猙獰。

“不可以!朗兒是我的,是我的!”

她終於反抗了,是啊,兒子是她的一切!

“真是可笑,朗兒是我們沈家的,我願意把他過繼給誰就給誰。”

“不是不是。”羅硯織跪著來到他麵前,抱住了他的腿,眼淚止不盡地流。她可以讓步,她可以妥協,但誰也不能把她和朗兒分開,那是她的命根子,是她的希望。夫君可以離她而去,曾經的愛情可以物換星移,但兒子是不會變的。

“萬三,你怎麼可以如此狠心!你怎麼可以……”

她哭得啞了嗓子,猛烈地咳嗽起來,沈萬三想要伸手扶她,卻立即告訴自己不要前功盡棄,他抬起腳將她擺脫。

“既然你舍不得孩子,我也不會勉強,你現在就帶著朗兒離開沈家!”

“你要趕我走?”

沈萬三掏出一張紙丟在她的麵前,“不要讓我說第二遍,等我改變主意的時候你會連朗兒的麵都見不到。”

看著沈萬三決絕地離開,羅硯織撿起那張紙,偌大的休書二字竟激得她大笑起來。她衝到院落裏,對著天空大喊:“老天爺,你看看我,看看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做錯了什麼?”

傾盆的大雨突然降了下來,沒有任何預兆,但羅硯織還是在那裏叫喊著,手心裏緊緊攢著那封休書不肯鬆手,直到嗓子再也喊不出聲音她才頹然倒地,眼淚和著雨水不停地流。

正當她絕望欲絕的時候,一頂紙傘籠在她的頭上。

“萬三!”她趕忙抬頭,見到的卻是談昕。

“夫人,爺心意已決,您還是快走吧。”

“我走,我走……”羅硯織丟開談昕遞來的傘,緩緩地走到雋朗的房間,兒子還在午睡並不知窗外天地色變。

“娘,你怎麼了?”

可他的娘並不答話,隻是緊緊地緊緊地將兒子抱在懷中,直到弄痛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