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鏑暗淡淡掃了她一眼,挑開信的封口,將裏麵的信緩緩抽出。
信封裏是折疊著的一條淡黃色天孫帛。
天孫帛,是用七彩蠶絲經特殊工藝織造而成,七彩蠶因生活環境和食物的關係,結的繭子五顏六色,抽出來的絲也柔韌明亮。
用這種絲織的帛,色彩自然而絢麗,曆久如新,素來十分昂貴。
天鏑暗動作舒緩地將帛展開,然後,他的動作完全停止。
這塊天孫帛上大約尺許見方,上麵用各色絲線縫著一團團亂七八糟的東西。
帛的邊沿,大針小針歪七扭八地鎖著邊。
帛的四角,是四團綠麻麻的線簇,都縫成一個蛋了,線疙瘩連著線疙瘩。
中間的空白部分,最上麵是六個黑乎乎的東西,不仔細看是六團黑點點,如果努力看的話,依稀可以看到翅膀和頭什麼的,隻是比例十分怪異,頭大身短,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黑點下麵是一條彎彎曲曲的棕色線,也不知道是山還是河,或者是什麼不明物。
再下麵,是淡綠色線組成的五隻小圈圈,好像一串蚊香眼。蚊香眼旁邊,蹲著一隻動物,就是物種比較難辯,兩隻腳,有頭,有手臂,但誰也不敢當它是人。
這方天孫帛,沒有點想象力的,根本無從知道它要表達的是什麼。
而有點想象力的,就更麻煩了,因為這東西,你想把它想成什麼,它就像什麼……
簡單說吧,這方天孫帛,就好像一張美人的臉,被割了十七八刀,然後又在傷口上潑上十七八斤顏料一樣,真的太殘忍了。
旁邊鳳無憂見天鏑暗神色不對,於是探頭過去,看清了那封帛繡,頓時目光凝結,呼吸斷絕,脫口呼道:“這……這不是……”
猛地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著自己,急忙按住嘴巴。
天鏑暗睨視著她:“這不是什麼?”
“沒什麼。”鳳無憂說。
天鏑暗似笑非笑:“沒什麼?”
“那個——”鳳無憂扭頭避開他的眼神,咳嗽了一聲,“真的沒什麼。我就是想說,原來這不是信,這是一幅刺繡。”
“七小姐說這個東西是刺繡?”
花繾綣掩口而笑,“哪家生的天才女兒,能繡出這麼……這麼抽象的東西來啊?”
鳳無憂道:“這個東西的針法雖然稚拙了一點,但它確實就是刺繡。”
“七小姐用詞好文雅,如果是我,會說這針法不是稚拙,而是慘不忍睹。”
花繾綣笑著道,“你瞧這四角的綠線,是繡的青蛙麼?不對不對,有好多線疙瘩,嗯,應該是蟾蜍吧?上麵的六個黑點點一定是蒼蠅,我還頭一次看到有人往帕子上繡蒼蠅呢,太有創意了。這條棕色的線,肯定是一條蛇,而且還是死蛇。還有左下角這裏,這隻動物,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禽類吧?隻不知道繡的是雞?還是麻雀?水鴨子?”
鳳無憂緊緊閉住嘴巴,向後退出幾步,她怕控製不住自己,衝上去用“抽象繡”把花繾綣的嘴縫上。
帥孤裂淡淡地道:“這個女孩子刺繡不好,也許隻因為,她根本就不需要親自刺繡。”
刺繡再好,也隻是女紅而已,天生的尊貴,是用不著靠這個來展示自己。
他說的話雖然委婉,但花繾綣平時自詡善解人意,自然聽得懂帥孤裂的言下之意,頓時覺得有些難堪。
天鏑暗瞥了她一眼,笑了笑:“若真如帥兄所言,那麼這件東西,也許是那個女孩子生平第一件作品,嗯,甚至是她的唯一作品也說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