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金衣飛白馬(6)(2 / 2)

也罷,他便成全她。

一揮袖,便又回到神宮之中。

東馥很不適應這種讓人瞬息穿越界限的法術,方才毫無防備這麼來一下,她眼下很是眩暈,扶著樹喘了幾口氣,卻刻意將動作幅度減到最小,看上去便像是扶著樹幹在沉思什麼。

綣魚便是這麼以為的。

便道:“你還在生氣麼?方才我無心說的,你別放在心上。”

東馥抬眸看了他一眼,搖頭。

她眼下覺著這人當真無聊,隻想找個理由快些離開,但轉念一想,之前打聽到了一個關於那寶物的消息,這一趟也不算太虧。

也不知往後在這人這裏,能否打聽出更詳細的東西來,還是先保持友善的好。

於是眼下將表情整了整,輕聲答了一句:“不會,我並沒有生氣,神君多慮了。”

“你……”綣魚一臉的欲言又止,看著她半晌,卻不知該對著這人說什麼,便歎息一聲:“好啦,先不煩你了,你回去吧,趕明兒我們再聊聊熏池的事情。”

她很認真地將他看了一眼,點點頭,走了。

綣魚立在原地將她背影看了半天,直到那搖著九條不屬於她自個兒的尾巴的人消失,這才轉過身去,卻驀地撞上了一個人的下巴,那人沒出聲,他卻一聲“哎喲”。

抬頭一看,是熏池。

“喲。”綣魚後退一步,將眼前人上下打量了一圈兒,笑道:“今天真是格外奇怪,怎麼熏池上神你竟主動來找我了?”

熏池一雙墨黑的眼睛將他盯著,滿臉的若有所思,先是抬眼將東馥離去的方向看了會兒,又將目光停在他麵上:“你找她做什麼?”

“嗯?”綣魚很無辜的模樣:“影鵲不是藥官麼?我想叫她給我配幾種熏香,她整日幫你製香丸,應當對香料很熟悉罷。”

熏池將臉偏了偏,一笑,又看向他:“怎麼過去的那些年裏,沒見你找她給你配什麼香料?”沒等綣魚還嘴,抬手便將他扛在了肩上。

綣魚被熏池這舉動嚇得一驚,本想大喊,卻見不遠處便是一群侍衛,忍著了,壓低了聲音問:“你要幹什麼啊!?”

“不幹什麼。”熏池四下看一圈兒,將綣魚扛著往前頭走:“布個結界將你關起來,便沒辦法找她了。”

“……”綣魚愣著,好半天才伸手抓住熏池的衣裳,將他背脊用力錘了數下:“說什麼呢你這個老男人!憑什麼關我?我可是幫了你那麼大的忙,頂著那麼大的壓力幫你的,你怎能這樣對我?”

扛著他的人步伐頓了頓,片刻又走起來:“因為你接觸了不該接觸的人,便要被懲罰。”

綣魚冷笑一聲:“當年刺了她一劍的人是你,如今像母雞護小雞似的也是你,熏池,我真的不知你在想什麼,你們兩個是不是都有毛病?”

“……你知道?”

“廢話,當年我不是沒看見。而且,她眼下將魂魄附在影鵲的身軀中,連我一個後神都能看出來,不信你看不透那層軀殼。即便是如此,你知道那是她,卻還將她留在神宮裏,那當初想盡辦法將她趕走又是因為什麼?”

熏池將綣魚扛至他閱讀書籍的宮殿外頭,放下了,看著他氣急敗壞地整理頭發,輕聲道:“既然你什麼都知道,本上神就更應當將你關起來了。”

“你!”綣魚將拳頭捏著,露出一對尖尖虎牙:“熏池,我本可以不幫你那個忙的!”

眼前人卻是笑得悠然自得:“本上神要囚禁你一個後神,也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要逼迫你一個後神,也是理所應當的。”

“你簡直……不要臉!”

熏池點頭,抬手卷起一陣溫和輕風,卻是夾雜著縷縷紫光,將綣魚給包了起來,沒等他喊出一句話,便整個人化作一團緋紅的光,被那風給卷到了殿門之內。

下一瞬,便有清水從殿門處冒出,小小一汪,水中生出朵淺粉的蓮花來,慢悠悠綻開,美人一般立在那一小汪水中。

便是熏池布下的結界,蓮花不凋,綣魚就出不了這宮殿。

他望著此處半晌,轉身走了。

今日晴光大好,隻是風有些悶熱。

一路踏著樹影,穿過玉鋪的宮道,金瓦碧簷,飛柳石橋,終是停在了那模樣簡單的墓碑前。

他瞧著那灰撲撲的墓碑,緩緩蹲下來。

“東馥……”

指腹劃過他親手刻上又親手填色的字,不知怎的,鼻尖竟有幾分酸楚。

這空蕩蕩的世間,就連這個人都不能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