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在那兒做什麼?宮內是不許這樣沒規沒矩的,你是新進宮的侍女麼?”一個嬌柔的聲音在安心身後響起。
安心正玩得有趣,忽然聽到人聲,倒被嚇了一跳。回過臉來,見到一位眉若遠山,唇齒含笑的美人,正站在那裏,半倚在一個攙扶著她的侍女身上。目光再向下移,隻見這位美人的裙邊露出一雙纖細的金蓮,安心不覺問道:“痛嗎?”
“嗯?哦,你說痛?什麼痛?”那美人正是張美人。她先前被這裏的水聲給驚擾,是以過來瞧瞧,眼見一個身著月白色裙衫的女子正在這裏戲水,不覺開口提醒了一句。隻是這女子轉過了臉來,卻令她震驚了半晌——原本以為自己在這宮裏算是最美的人了,此時見到了這個身份不明,容貌絕俗的女子,才知道自己以前竟是如此見識淺薄。及至安心一開口便問她痛不痛,她更是莫名其妙不知該如何作答了。
“腳呀,纏足的時候痛不痛?”其實這個問題安心早就想找人問問了。隻是隨欲居裏的幾個女子都不纏足,她也就混忘了,此時一見之下,不由自主就問了出來。
張美人將腳輕輕往裙裏縮了縮,尷尬道:“自然是痛的,難道你沒有纏——”話說到一半,目光瞧見了安心裙下那雙天足,不覺再說不下去了。
天哪!這個女子竟然沒有纏足!她以前所見過的任何一個女子,都有一雙三寸金蓮,甚至還有湊在一處比誰的腳樣子更好看,更纖小的。張美人就弄不明白了,眼前這個女子美得如此勾人魂魄,她為什麼又不纏足呢?真是可惜。在她很小的時候,娘親替她纏足時就對她說過,這世上,每個女子都是要纏足的,否則便嫁不出去,
“你很奇怪我為什麼沒纏足?”安心很大方地將腳從裙子裏伸出來左右晃晃。見到她驚呆的模樣便猜到她心裏在想些什麼了。宋朝,沒有纏足的女子是比較少見的,這年代的男子看美女,甚至有從腳看起的。
“看上去——和——和男人的腳差不多——”張美人結結巴巴說了一句話,然後又驚覺自己失了口,連忙補救道:“我——我是不這個意思——你的腳自然比男人的小多了,隻不過是他們的一半,但是和三寸金蓮比起來——我是說——看上去有點大——啊,不對不對——是——”張美人開始語無倫次了,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詞彙不夠,不懂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想法。而她身邊的那個侍女,卻在掩嘴偷笑。
“好啦,你不用解釋啦,我知道你的意思。”安心毫不在意。站了半日腳都酸了,在池塘邊上尋了處幹淨的草地便隨意坐了下來。
這一坐,張美人的神情就更是驚訝了,奇道:“你——你是什麼人啊?”
安心暗暗覺得好笑,怎麼到現在才想起問問她是誰。別說自己隨意奇怪的舉止了,即便是衣著打扮,也不像是宮內之人。不過安心此時更好奇的是,這個美女是誰?看著她的眉間眼角,仿佛有點熟悉的感覺,於是反問道:“你又是誰啊?”
“我——”張美人又再次噎住了,哪有人這樣子講話的。這宮裏除了皇後之外,即便是身份比她高貴的妃嬪也沒有不認得她這個專寵於官家麵前的美人的。再說這裏每個女子說話都是輕聲細氣的,連大聲談笑也沒有,這個女子為何如此放肆呢?
“你纏著足,這麼站著不累麼?要不要一起坐?”安心拍了拍身邊的草地。她不願意說就算了,沒什麼稀罕啊,反正都是趙禎的女人。不過看她那樣子,大概也是不肯隨便席地而坐的。後宮裏的女人,真是痛苦呀,連一點自由都沒有。
張美人正想開口婉拒,這時便聽見遠處有人走了過來,還有隱約可聞的說話聲。隻聽得一個聲音道:“展昭你神秘兮兮的到底要朕到這裏來幹什麼?”
張美人吃了一驚,今天的驚訝實在是太多了!這會怎麼官家也到這裏來了。展護衛要他來做什麼?難道是見麵前的這個女子?看她那種無禮的舉止,就像是宮外來的,難道是展護衛找來討官家歡喜的美人?張美人此時心裏猶疑不定,百感交集。這樣一個美人進了宮,哪裏還會有自己的地位?隻怕沒過幾日,官家便再也不會理會自己了吧。想著,臉孔漲得通紅,幾乎快要哭出來了。而她身旁的侍女,出於護主的心思,此時開始對安心怒目相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