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曲目對紀筱來說難度有點大。她的感情很到位，但在聲音細節的處理總是欠缺悟性，所以加賀正在一點點地教她。
“唉，這裏不是音樂教室，如果沒有準備好，就回去唱好之後再來，不要浪費大家時間。”江緒兩腿橫架在椅子上，嘴裏叼著煙，一臉不耐煩。
其他隊員也好不到哪去，隻是沒人出聲提意見罷了。本來，一大早來錄音，對他們這些夜貓子已經是很大挑戰了，結果來了還要陪著紀筱現場學習，這不是折騰人嘛。
“對不起……”紀筱小聲道歉。
“大家一起合作，互相配合下嘛。嗬嗬……”經紀人拚命給江緒使眼色。
江緒把煙夾在手上，“要不這樣，先錄我們的部分，後期把她的聲軌合成就行了，不必大家都耗在這裏。”
“是嘛，我們也很忙的。”
“這主意好，我讚成。”
江緒一發言，其他隊員立刻附和。
加賀終於忍不住了，冷瞪著江緒，“音軌合成？這就是你對待音樂的態度？”
江緒放肆一笑，“大叔，在批評我們的態度之前，麻煩你先糾正一下那丫頭的態度。歌唱不好，還好意思出來現醜。”
紀筱被他說得麵紅耳赤。他是怎麼了？這種尖銳的態度，就像初次見到他的感覺一樣……讓人害怕……
“江緒先生，一個聰明的人在適當的時候要懂得收斂自己的狂妄。”加賀沉聲威脅。
“哈！”江緒訕笑，“大叔，這裏不是日本，在威脅別人之前，還是先考慮一下自己的處境為好。”
DEV的隊員低聲笑起來。
加賀的臉憋得通紅。他哪裏受過這種氣！
“都是我不好！對不起！”紀筱大聲說，一邊道歉，一邊低頭認錯，“是我耽誤大家時間了，對不起……”
紀筱低下頭，不動了。視線盯著地麵，模糊起來。她覺得江緒針對的人是她……是錯覺嗎？
“紀筱，你不要道歉。”思思看不過去，衝到江緒麵前，“江緒，你是一個男人，難道一點氣度都沒有嗎？紀筱還是新人，當然會有不足的地方，你新出道的時候難道沒有麻煩過別人嗎？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突然針對紀筱，但請不要把她當成你那些可以隨便撒氣的女人！”
真的……不是她的錯覺……紀筱慢慢抬起頭，對上江緒冷漠的眼睛。那裏沒有溫柔，沒有深情，隻有冷漠與嘲諷……一如初見時，他看季曉的眼神。
江緒聽了，隻是一笑。他放下腿，站起來，走向紀筱。
紀筱身體一僵，已經預見他要做的事情。
江緒衝她微笑，接著，俯身吻住她的唇。
望著漸漸接近的臉龐，紀筱輕輕閉上眼睛，心底冒出汩汩的酸意，卻任由他輕褻，不閃不避。
“紀筱！”思思驚訝地倒抽氣。
江緒並未深吻，隻是一個帶著戲弄目的的吻。淡然的目光掠過蒼白的小臉，眼底再次劃過那抹深思。
他緩緩退開，紀筱睜開眼睛，眸光純淨若水。
那一抹深思悄然隱沒，隻餘殘忍的寒光。江緒笑睨著她，邪惡如魔。
為什麼……突然之間，他變得好可怕……紀筱心底閃過一個令她心驚的念頭，卻硬生生壓了下去。她不想承認那個可能……
江緒轉身，無辜地看著思思，“真遺憾，她是我可以隨便撒氣的女人。”
紀筱輕輕一顫，有種被人扒光衣服，無地自容的難堪。
“紀筱……”思思看看江緒，又看看紀筱。她是知道江緒對女人的殺傷力，可是她沒想到單純的紀筱會喜歡上這個惡魔一樣的男人……到底這件事是什麼時候發生的？她幾乎天天跟著她啊，為什麼沒有察覺……
加賀見了這種情況，氣得拂袖走人。
“哎，加賀先生……”經紀人追出去。
“看樣子，是錄不成了。”
“啊……”隊員打了個嗬欠，“去補個眠吧。”
四個人晃晃悠悠出去。
思思把一臉呆滯的紀筱拉走，轉眼間，錄音室隻剩下江緒一個人。
那雙總是神采奕奕的眼睛，失去了全部光芒……想必，傷心透了吧。江緒看著方才紀筱站著的地方，不自覺長呼一口氣。
繼而，皺眉。
江緒被經紀人念得頭昏腦漲。
“總之，不管紀筱唱得如何，你都必須給我呆在這裏好好配合！你們是什麼關係，我不想知道，但是這是工作！”經紀人強硬的語氣一轉，可憐巴巴地央求，“江緒，我求求你，不要給我添亂了好不好？那個加賀是LM重金聘來的，你就算不甩他，也要給LM幾分麵子吧？就算你連LM也不放在眼裏，至少顧忌一下‘風靡’在演藝圈的勢力啊……”
“嗯。”江緒不耐煩地哼了聲。
他念了一大堆，就換他一個字？經紀人揉著太陽穴，血壓升到一百八。得得，誰讓他命苦，攤上這麼個主兒，“我現在去跟加賀求情，你不要再鬧了啊……要是再鬧情緒，我就從樓上跳下去！”
江緒失笑，“行了，成天嚷著跳樓，也沒見你真跳。”
這個沒良心的壞小子！經紀人欲哭無淚，悻悻地再去求另一個。
經紀人前腳剛走，一顆圓圓的小頭顱探了進來。江緒掃視過去，紀筱迅速縮了回去。
江緒眸光一沉，暗淡的紫眸，深晦難測。
火焰點燃煙絲，一縷輕霧飄出，漫在空中，漸漸形成一道冷漠的牆壁。
紀筱深呼吸，鎮定地走出來，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
濃霧迷蒙了江緒的表情，在那份冷漠之上又添了一份難以捉摸。紀筱胸口一痛，卻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高興地走到他身邊，“江緒。”
江緒低頭抽煙，看都不看她。
手指不安地捏在一起。紀筱的心髒慌亂跳動，卻仍笑得燦爛，“早上的時候，我在樓下沒有等到你……你什麼時候到的啊？”
“那個……錄音的事真是對不起……不過，剛才我又去練習過幾次，這次一定沒問題了。”紀筱想看清他的表情，卻隻看到緊抿的唇線，“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還是，不理她。
紀筱暗籲了一口氣，笑著說：“有什麼煩惱可以跟我說啊，就算不能幫你解決，但是向人傾訴一下，心裏會好受許多的……要不，我講笑話給你聽啊，分散注意，也是解決煩惱的好辦法……”
“很吵。”
“嗯？”
江緒把煙掐熄，揚首斜睨她，“你很吵。”
“我……”一塊石頭壓在胸口，紀筱再也說不出話。笑容消失的她，就像一株失去陽光的向日葵。
江緒冷嗤一聲，眼中盡是厭煩與嫌棄。
就好像故意做給她看一樣……紀筱清清楚楚看到他厭煩的情緒，心一直往下沉，“江緒，是不是……我做了讓你不高興的事？”
江緒向後靠去，冷酷的目光落在地麵。
“如果我做錯什麼事，你能不能告訴我……我會改正……”她真的不懂他。從天天把喜歡掛在嘴邊，抱她，吻她，忽然之間卻對她像陌生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
“你沒錯。”江緒的聲音很輕，卻有種邪佞的冷。
“那你為什麼……”
“不懂麼？”江緒看著她，輕肆一笑。
她應該懂嗎？紀筱靜靜地看著他。之前閃過的念頭，重新浮出來……紀筱用力搖頭，既是不懂，也是為甩開那個念頭。
“哼。”江緒輕笑，站了起來。
紀筱仰首看著他。
江緒的眼神忽然溫柔，出口的話語卻冷酷無情……
“那就用傷心慢慢領悟吧。”
他懷疑，那個心思單純的女孩懂得什麼叫遊戲。男女之間，並非隻有喜歡與不喜歡一種關係。看到有趣的女孩，就算不喜歡，他也會吻，也會抱，與感情無關。從來就不曾喜歡過，當然也不可以拿不喜歡當理由。
隻是結束了，而已。
依他脾氣，更喜歡用直截了當的方式結束。比如，告訴她真相，讓她知道，他不過跟她玩了一個偷心小遊戲。但，她是季曉在意的人。季曉顧忌她的心情，他不好做得太過分。
隻是……江緒眼前浮現一張純淨燦爛的笑顏。那麼有朝氣的一朵向日葵，在他眼前慢慢枯萎，嗬，真讓人有點不忍心。
江緒回到家，發現屋裏沒有亮燈。
走了嗎？
江緒打開燈，時鍾顯示十一點。他輕笑，季曉從來不是耐心的人，大概一早就回去了。
放下鑰匙，江緒解開衣扣。
“江緒？”輕輕悠悠的聲音從臥室傳出。
江緒一怔，走過去。黑色大床中央，一抹顯眼的白。季曉蓋著被單，如早上他走時一樣，側臥在床上。
江緒目光一柔。床海之中的她，好似一朵雪色薔薇，嬌柔動人。
季曉裹著床單撐坐起來，躺的久了，頭有些昏沉，“幾點了？”
“十一點。”
“這麼晚了。”季曉看著窗外。她竟然就這樣躺了一天……
從江緒離開的一刻起，她反反複複預設了各種可能，各種結果……他們見麵會怎樣，江緒會對她說什麼，她會怎樣的反應……或者，江緒什麼也沒有說，繼續瞞著她，他們愉快地度過了一天……
隻是，不論哪一種，她都無法釋懷。
季曉默然長歎，幽幽地問：“見到攸攸了？”
江緒歎息，走到床邊坐下，“一開口就是問她，不怕我嫉妒？”
“你先回答我。”
“嗯……”江緒沉吟，故意拖延時間。
季曉不高興地瞅他一眼，摟著他的脖子，用力拍了兩下，“你回來了，你辛苦了……這樣總行了吧。”
“真能敷衍。”江緒撫過她的臉，欺身給她一個纏綿的吻。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她知道，他得知她沒有離開，有多高興嗎？
回到家，能夠在第一時間見到她，吻她……一直是他的願望。
“江緒……唔……”季曉被他推倒，重新躺下。
江緒的手探進被單，壞笑道：“在我的床上躺一天，是在等我寵幸嗎？”
“你別鬧！”季曉拉住他的手，認真地看著他，“到底怎麼樣了？”
“什麼怎麼樣？”江緒意興闌珊地翻身平躺。
季曉坐起來，低頭看著他，“你，跟攸攸說了？”
“沒有。”
季曉鬆了口氣，可不到一秒，就酸得皺起眉。這麼說，他們又甜甜蜜蜜地度過一天？他還是用那種溫柔的目光注視著攸攸，用手溫柔地摸著她的頭……也許，他的劣根性跑出來，又吻了她！
江緒凝著她的眼睛，眼中躥起邪惡，“其實，今天一早就收工了。我帶小攸攸去吃飯，逛街，看電影，又去沒人的地方纏綿了一會兒，才送她回家，所以回來這麼晚啊。”
嬌柔的容顏，染上妒忌的顏色，卻美麗得醉人。
江緒貪戀地欣賞她因嫉妒而瘋狂的瞳眸。為了看到她為他而瘋狂，就算要他立即墜入地獄，也甘願。
江緒微笑，心滿意足地微笑，“騙你的。”
季曉愣了下。
“我答應過你。”難道她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嗎？淡紫的眸漾出一縷幽渺光芒，深深地眷戀。有了她，他再也看不見其他女人。
“那你……說了什麼？”
“給她一些暗示。”
季曉懷疑地瞅著他。
“我沒做過分的事，真的。”江緒舉手保證。親她那一下，應該不算吧。
她太了解他的惡劣，行事作風隻能用偏激來形容。隻要能夠達到他的目的，他不在乎用什麼卑鄙手段……季曉翻身下床，“我回去看看。”
江緒按住她，“這麼晚了，哪兒也不準去。”
“她說不定正在哭！”季曉激動地喊。
江緒靜凝著她，淡紫的眸清冷無波。
與她無關……是嗎……季曉隻覺胸口冰冷，凍結的聲音在體內蔓延。在她決定回到他身邊的一刻，她便失去了關心攸攸的資格！
要怎麼樣，才可以永遠不失去呢？隻要他永遠喜歡我，我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他……
喜歡到……願意為他死去……
怎麼辦？
她預感一種很恐怖，很恐怖的感覺……
毀滅一切的感覺……
季曉無神地貼在江緒胸前，緊緊，緊緊地抱著他。
攸攸那麼喜歡他，她明明知道……可她也愛他啊，愛到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手！她不想傷害她……想到她也許正在哭泣，她恨不得飛回去安慰她！可是，傷害她的人是她……她有什麼資格去安慰？
為什麼會這樣矛盾？如果她可以狠下心，對她，或自己！隻要肯狠下心，便不會如此痛苦了吧？
可是，她自私……
寧可痛苦，寧可煎熬，也不要失去江緒……
“跟她斷了吧……明天，立刻……再多一秒也不要……”季曉哀求，也許，她並不是在求江緒，而是在求自己放過自己。
隻要他們斷得一幹二淨，就可以假裝她是在他們分開之後回到他身邊，而不是她搶走了他……
對吧？
對吧？
就算是自欺欺人……允許她，當一次鴕鳥吧……
江緒摟著她，感覺到她的顫抖與壓抑，憐惜地輕吻她的發跡。他第一次見她為一個人痛苦得難以自持。
真的這麼在乎嗎？那個女孩，對她究竟有怎樣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