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曉在外麵晃了一整夜。
江緒就像個欲求不滿的瘋子。他對女人的耐性不會維持超過一夜，就算攸攸防守再嚴密，隻怕也禁不住他狂轟亂炸的挑逗。
所以，她不能回家。打擾他們，會被笑作嫉妒，看著他們……抱歉，她沒有自虐的嗜好。
一夜無眠，卻在天亮的時候靠著公園長椅睡著了。等季曉醒來的時候，發現已經九點。借噴水池的水洗了把臉，晶瑩的水花使她驀然想起一個人。
不會遇到了吧。
如果那時聽聽他的條件該有多好。起碼，不至於落魄到放棄唱歌。
季曉一扯唇，甩甩手上的水漬，離開公園。
到達培訓中心時，已經十點。
教室裏沒人，打聽才知，今天的課在多功能廳上。季曉到了那裏，發現老師不在，幾個女孩在打掃衛生……她似乎錯過了一堂課。
“喂。”一個粗魯的聲音不客氣地喚。
季曉轉身。
一個女孩把一隻紅色的水桶用腳推到她麵前，水桶裏豎著一個拖把，“擦地會不會？”
季曉看著水桶，又看看默默打掃衛生的女孩，點了點頭。
“哼。”女孩輕蔑地哼了聲，走去方菲那邊。事實上，除了她們那個小團夥之外的人，都在忙碌。
季曉扶著拖把，提著水桶走到一角，認真地拖著地板。
“喂，天才，那裏沒有擦幹淨。”
“你別挑毛病啦，人家以前沒有做過這種事啦。”
“她不是天才嗎？擦地怎麼會難倒她？”
閑在一旁的人起哄地笑起來。
季曉輕抿著唇，恍若未聞。比起演藝圈真正的黑暗，這種欺下淩人的手段，實在算不上高明。
多功能廳有三四個教室那麼大，季曉沿著地板的豎線，邊擦邊後退。擦到她們腳邊時，其他女孩都閃開了，隻有方菲原地不動，“麻煩讓一讓。”
方菲高揚著下巴，睨著她半彎的腰身。
“麻煩讓一下。”季曉淡淡地重複。
方菲不動，反而一腳踩住拖把布。
非常明顯的挑釁。
季曉拉了一下，沒有拉動。旁邊的人開始低聲訕笑。
其他人也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停下來看。
幼稚。季曉唇角微勾，兩手突然發力，將拖把抽了出來。
方菲沒想到她會這麼做，由於腳踩在拖把布上，在季曉抽拉的時候，劈開了腿，極不雅觀地摔倒在地上。
“啊……”女孩們驚呼，連忙圍過來，扶起方菲。
季曉冷笑。她就算再落魄，也不是人人都可以隨便踩的。
方菲爬起來，氣急敗壞地衝到季曉麵前。她比季曉高出幾厘米，居高臨下的氣勢非常可怕。
季曉不若她的表情凶狠，隻是淡淡地看著她，不畏，不懼，卻在氣勢上比方菲強出一大截。
方菲瞪了她一會兒，忽然有些膽怯。季曉太鎮定了，鎮定得讓人害怕。可想到周圍的人都在看她，如果不討回剛才的那筆賬，她以後如何立足？方菲眼神一厲，抬手給季曉一巴掌。
季曉豎起拖把，木棒擋住了方菲的手。
方菲一咬牙，另一隻手又揮了過來。
季曉抓住她的手，細致的容顏，如恐怖片中的美麗娃娃，眼睛透著冷冽的殺氣。
她的眼神……方菲心底一顫，深深的恐懼隻能通過憤怒發泄，“給我打她！”她一聲令下，幾個女孩七手八腳地撲了上來。
季曉一個人難以對付她們這麼多人，隻能握緊拖把亂揮。
女孩們不想被拖把上的水弄髒，散了開來。方菲恨恨地盯著季曉，走過去拎起水桶，用力潑向季曉。
嘩……
烏黑的髒水，從頭澆到腳。
季曉動作停下，眼睛緊閉，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輕薄的發絲緊貼臉頰，緩緩下流的水跡如同蜿蜒的小溪。衣服濕透，黏貼在皮膚上，狼狽至極。
女孩們吃驚得不敢發出聲音，視線在季曉與方菲之間徘徊。
季曉會反擊嗎？
要是事情鬧大，方菲要怎麼收場？
那可是一桶擦地板的髒水……就這樣潑在女孩身上，比直接甩人耳光，更令人難堪啊。
這下熱鬧了。
“你們在做什麼？”老師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門口。
大家事不關己地轉過身，各忙各的。老師走到季曉麵前，皺眉，又看向手提空桶的方菲，“怎麼回事？”
方菲臉色一白，咬住唇不說話。
“季曉，你說！”
季曉抬手梳起前額的濕發，輕淺一笑，“我去換衣服。”
老師一怔，眼看著季曉若無其事地走開。
方菲也是一愣。她為什麼不趁機告狀？說不定，老師一氣之下會把她送回經紀公司，毀掉她的前途……
季曉走出多功能廳，腳步一頓，緩緩側首。
通透明亮的長廊，一道柔和光芒。
深褐色的發，漆黑如夜的眸，俊美優雅恍若神祇。光在他周圍環繞，或是他本身在發光。隻是，誰又知道這個親切溫和的男人，比永寂的黑暗還要冷呢？
韓徹就在距她不到半米的位置，顯然沒有錯過方才那精彩一幕。季曉的目光略過他的表情，卻又淡淡轉移。
對於擅長隱藏情緒的高手，別想從表情察覺他一絲心事。韓徹的段數遠高於她，研究也是白搭。季曉目光暗閃。她在意嗎？在意他對她的想法？
“蘇珊。給季曉準備一套幹淨衣服。”韓徹吩咐。
“是，韓先生。”
季曉低著頭，輕輕地說了聲謝謝。
“舉手之勞。”輕柔似水的笑音。
季曉禁不住好奇，看了他一眼。那雙深邃的眼中……仍是一片沉靜。這是他的底限嗎？在她狼狽的時候，提供一套幹淨衣服，就是他的極限？
季曉自嘲。真的是舉手之勞。可，若沒有他的舉手之勞，她就必須穿著這身濕衣服走上大街……他幫了大忙呢，而且，出現的時機剛剛好。
韓徹看到她眼中的嘲諷，不以為意地笑笑。
那個秘書……蘇珊，想必是個心細的人。
季曉洗完澡，換上蘇珊送來的衣服。黑色，褲子，還有一雙同色的鞋。要是蘇珊拿來一套淑女洋裝，她就要傷腦筋了。
季曉甩甩半幹的頭發，走出浴室。
多功能廳，課程正在進行。韓徹坐在最遠的一排，看著正在表演的女孩，蘇珊則站在他身後。
季曉出現的一瞬，表演中止了。大家望向她，期待在她臉上看到難堪。
然而，季曉臉上隻有一如往常的冷漠。沐浴後的雪色肌膚微微泛紅，乍一見，如冰川下凍結的玫瑰，嬌豔而冷冽。
老師看了季曉一眼，拍拍手招呼大家過來：“今天練習的課題是兩個人的對手戲。大家先抽簽決定跟誰一組，然後，再抽表演的內容。”
他來這裏做什麼？季曉排在後麵，等待抽簽。挖掘新人？可，這裏的女孩不都是經紀公司送來的嗎？那麼，他是來看她……
季曉推翻這個想法。她是他放棄的人，不具備任何價值。韓徹絕不是浪費時間做無意義的事情的人。
季曉抽到3號，方菲也抽到3號。
奇異的巧合。
四目相接，迸出一絲火花。
即興表演，不給準備時間。1號兩個女孩抽完簽便開始表演，她們演的是一對姐妹。
時間限定三分鍾。
表演時間，季曉偷偷瞄向韓徹。他的坐姿怡然閑適，眼神卻十分認真。那表情，一如專業的評審。說起來，他從前就是演員。雖然父母管她極嚴，但是她也曾看過他拍的電視劇。
那是一次偶然的機會，她在老師家上課，老師的女兒坐在客廳興奮地看電視，不時發出奇怪的尖叫，她好奇，就偷偷看了一會兒。當時的劇情已記不太清，不過，八歲的她，一下子被劇中角色絕倫的風采迷住。她回家吵著要看電視，還被媽媽打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