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天堂的彎路(2 / 3)

“站住,小偷!抓住那個人!”

等他再回頭去找前麵的黑衣女孩,已經無影無蹤了。這時有個穿海軍裝的年輕女子伸出腳絆倒他,他重重地摔了一跤,膝蓋和手肘都重重地跌在候機室的瓷磚地板上,但那個不是他的皮夾還在他的手裏。

那是個女用皮夾,裏麵塞滿了錢以及各種信用卡,而皮夾的主人是那個穿著滾毛邊外套的金發女郎——那個與黑發女扒手說話的女人。她也是氣喘籲籲的,身邊還有個警察。

“就是他,”金發女郎說,“他扒走了我的皮夾。”

現在,他無法向警察證明他的身份。

兩個星期後——困窘和憤怒已漸平息,家庭律師的錢也付了,家中的混亂也恢複了。一個美好的早晨,郵包寄回了那個皮夾,沒有附帶任何解釋。皮夾裏的東西都在,還是老樣子。雖然事情過去了,但那男人覺得他的後半輩子每看到警察都會不自在,那件事讓他覺得有些羞愧,尤其在女人麵前,感覺更強烈。

霍恩斯奈格爾博士參加完雅普雅普島舉行的民意盛會後,嘲笑島上所謂的言論自由實際上是有錢人的言論自由。但他所推崇的本國民主也招來了對方的嘲笑。

雅普雅普島的金喇叭

——[美國]奎因

《雅普雅普島上部落的奇風異俗》這本書是大名鼎鼎的探險家艾麥利·霍恩斯奈格爾博士出版的,裏麵提到了一些關於言論自由的趣聞,這些趣聞是他在這個默默無聞的島上通過觀察土著居民得到的。

有一次,雅普雅普島的酋長伊吉·布姆布姆在宮裏設宴招待霍恩斯奈格爾博士。談話中,這位探險家問:“島上法律準許居民自由和公開地發表自己的意見嗎?”

“當然準許,”伊吉·布姆布姆說,“政府嚴格執行人民的意誌,島上的居民享有最充分的言論自由。”

“這在實際上是怎麼實行的呢?”霍恩斯奈格爾問道,“您對公眾的意見怎樣做出判斷呢?”

“這太簡單了,”酋長解釋道,“要決定任何重大問題的時候,我們就把全島居民召集起來。大僧正先根據羊皮紙手稿宣布要討論的問題,接著我細聽金喇叭的聲音,人民的意誌我就全部知曉了。”

“金喇叭嗎?它是什麼東西?”霍恩斯奈格爾問。

酋長說:“金喇叭是表達公眾意見、傳達公眾心聲的惟一工具。我把右手舉過頭頂,宣布說:‘凡是讚成的,請吹喇叭!’馬上,所有讚成的人就會吹金喇叭。接著我又把左手舉過頭頂,宣布:‘凡是反對的,請吹喇叭!’這時反對的人就吹金喇叭了。然後按照吹得最響亮的那一邊人的意思來決定就是最公平的了。”

“照我看來,”霍恩斯奈格爾博士說,“這種民主方式是我聽過的最完善的方式了。我很想參加這樣表達民意的盛會,並且拍幾張照片作為紀念。”

霍恩斯奈格爾博士在第二天下午就親眼看到這一切了。全島居民都被召集到宮廷前麵來解決一個重大問題。這裏聚集了近三千人。要是不把他們身上的臂布算上的話,他們全都是赤條條的。可是在隆重宣布開會之前,又有四個衣著華麗的大人物到場了,他們是乘著鑲著珠寶的轎子來的。這四個全身珠光寶氣、香氣四散的大人物在眾人的目光中,一一在絲絨椅墊上坐了下來。仆人們用孔雀羽扇替他們驅走炎熱。

“這四個人是誰?看起來與眾不同。”霍恩斯奈格爾問。

“他們是本島最最有錢的人。”酋長回答。

所有人都到場後,大僧正就開始宣讀羊皮紙手稿。隨後酋長走上前來,把右手舉過頭頂。

“凡是讚成的——請吹喇叭!”他喊道。

這時,坐在絲絨椅墊上的四個財主便使勁地吹起了喇叭。

於是酋長又把左手舉過頭頂。

“凡是反對的——請吹喇叭!”他喊道。

全場一片寂靜沒有人吹喇叭。

“決議通過了!”酋長宣布。

於是儀式宣告結束,大家都去做自己的事了。

霍恩斯奈格爾跟著就問酋長:“為什麼隻見到四個財主吹了金喇叭?”

“因為金喇叭隻有他們才買得起,”酋長解釋說,“其餘那些人全不過是些幹活的粗人罷了。”

“照這樣,這根本就談不上什麼言論自由,”霍恩斯奈格爾說,“歸根結底,隻有少數幾個闊人吹他們自己的喇叭。在我們美國,政府給人民充分的權力、充分的機會來表達自己的意誌。”

“當真?”酋長叫起來,“那麼,美國是怎麼樣做的?”

霍恩斯奈格爾說:“在我們美國根本就不用金喇叭,我們用的是各種報紙、雜誌和廣播電台。”

“這倒挺有意思,”酋長說,“可是這些報紙、雜誌和廣播電台歸誰領導呢?”

“有錢人。”霍恩斯奈格爾回答說。

“這跟我們島上沒有什麼區別,還不都是一個樣子嗎?”酋長說,“在你們那裏也淨是有錢人吹自己的喇叭,那些呼聲不也僅僅代表他們的意誌嗎?”

貴族老爺的馬被盜了,他僅在報紙上作了個聲明,就使被盜的馬失而複得了。

威脅

——[俄國]契訶夫

一天夜裏,貴族老爺家的馬被盜了。第二天,他在所有的報紙上都刊登了這樣一個聲明:“如果不把馬還給我,那麼我就要采取我父親曾經用過的非常措施來嚴懲他。”威脅生效了,小偷不知道會產生什麼嚴重後果,不過他想那種懲罰一定很可怕、很殘酷,於是偷偷地把馬送回來了。能有這樣的結局,貴族老爺很高興。他向朋友們說,他不要步父親的後塵了,因為他很幸運地重獲了失竊的馬。

“那麼,你父親是怎麼做的呢?”朋友們問他。

“你們想知道是嗎?好吧,我告訴你們……有一次他住旅店時,馬被偷走,他就把馬肚帶套在脖子上,背著馬鞍走回家了。如果小偷不是善良和客氣的話,我想我沒有別的辦法,隻能走我父親的老路了。”

林法爾救了一位老人後,如約來到老人指定的地點,在那裏有三個各具法力的蘋果,老人讓他任意選摘一個吃,林法爾很快就做出了令他終身受用的選擇。

一個東方的傳說

——[俄國]屠格涅夫

在巴格達,宇宙的太陽神林法爾,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許多年以前,當林法爾還是一個少年的時候,有一天,他在巴格達郊外散步。

他忽然聽見一聲聲叫喚:“救命!救命!”

在同年齡的年輕人中間,林法爾是以聰慧多智出名的,而且他懷有惻隱之心。

他向著呼救的方向飛奔而去,他看見兩個強盜將一個衰弱的老人縛在城牆上,正在掠奪他身上的東西。

林法爾抽出他的劍,向那兩個惡漢衝去。最後,他殺死一個,另一個被他趕走了。

老人得救了,他跪在恩人麵前,吻他的衣角,叫道:“英勇的年輕人,我應當報答你的慷慨行為。我外貌是一個可憐的乞丐,不過那隻是外貌而已,我不是平常的人,這一點請你相信我。你明天大清早到總商場來,我在噴水池旁邊等你,那時你就全明白了。”

林法爾想:“這個人看外貌的確是一個乞丐,可是什麼樣的事情都會有的,那就去試一次吧。”他便回答道:“很好,老伯伯,我一定去。”

老人仔細地看了看他的臉,便走了。

第二天早晨,太陽剛剛升上樹梢,林法爾便如約來到商場。老人已經在那兒等著他了,一隻肘靠在噴水池的大理石盤上。

老人默默地牽著林法爾的手,帶他進入一個四麵圍著高牆的小花園。

花園的正中,一棵很奇特的大樹長在一塊綠色的草坪上。

這棵樹像是扁柏,隻是它的葉子是天藍色的。

樹上結了三個蘋果,都懸在朝上彎的細枝上。第一個是白的,不大不小,像牛奶一樣地白;第二個大而圓,鮮紅色;第三個是黃色的,小而有皺紋。

雖然風平浪靜,但整棵樹都在微微打顫。它發出一聲尖脆響亮的哀叫,它好像知道林法爾來了似的。

“年輕人,”老人說,“你可以在這三個蘋果中隨便選一個吃,但是我要告訴你,你要是摘白的來吃,你會成為世上最聰明的人;你要是摘紅的來吃,你會像猶太人洛齊斯爾特那樣的有錢;你要是摘黃的來吃,你會得到一般老婦人的歡心。你自己拿主意吧!不要遲疑了。一小時之內,蘋果就會枯萎的,連這棵樹也要沉到地底下去的!”

林法爾聽了老人的話,陷入了沉思。“我應當怎麼辦呢?”他低聲自語道,好像在同他自己辯論似的,“要是你太聰明了,也許你就不肯好好地過活了;要是你比什麼人都有錢,妒忌你的人就會越來越多;我不如摘第三個,就是能討老婦人歡心的黃蘋果吃!”

林法爾他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老人張開他沒有牙齒的嘴大笑說:“啊,聰明的年輕人!你選得很好!白蘋果對你根本沒什麼用,你其實比所羅門還聰明,紅蘋果你也用不著……你就是沒有它,也會有錢的……”

“老人家,您能告訴我,”林法爾興奮地說,“上天所保護的,我們喀立甫的尊貴的母親,她住在哪兒?”

老人鞠躬到地,向這年輕人指示了路。

幾乎所有“幸福”的答案都不能使國王滿意,但有一個智者的答案國王雖不滿意,但百思不得其解。

幸福

——[俄國]亞·伊·庫普林

在一個富有的強國,偉大的國王把國家裏所有的詩人和智者都叫到他跟前來。他問他們:

“什麼是幸福?”

一個人急忙回答:“幸福是能一直看見您那非凡的臉上閃爍著的光輝和永遠感到……”

“挖掉他那雙明亮的眼睛,”國王漠然地說,“下一個!”

“幸福就是行使權力。作為國王,您是幸福的!”第二個高聲叫喊道。

偉大的國王聽後,苦笑著說:

“可是痔瘡使我很痛苦,我無法行使權力治好它。割去他的鼻子,你這個混蛋,下一個!”

“幸福是擁有財富。”第三個結結巴巴地說。

國王回答說:

“我很富有,可是這個問題我不得不問,一塊跟你腦袋一般重的金錠能使你滿足嗎?”

“嗯,陛下!”

“你將得到它。來呀!把像他的腦袋一樣重的金錠係在他的脖子上,然後把這個乞丐拋到海裏去!”

“第四個!”偉大的國王有些不耐煩地喊道:

這時,一個衣衫襤褸、眼睛滴溜溜轉的人,肚子貼著地爬過來說:

“啊,大智大慧的人!我的需要不多。我餓了,隻要填飽肚子,我就幸福了。我將在整個宇宙裏為您的仁慈歌頌。”

“給他喜歡吃的食物,填飽他的肚皮,”國王厭惡地說,“等他脹死了來告訴我。”

接著又上來兩個人。其中一個膚色紅潤,前額低窄。他是一個大力士。他歎了一口氣說:

“幸福在於創作。”

另一個是臉色蒼白、身材消瘦的詩人,麵頰上點綴著點點紅斑。他說:

“幸福在於健康。”

國王聽了傷感地說:

“瘦弱的詩人,如果我能用我的權力改變你的命運,一個月後你將會向諸神乞求靈感;你這個英雄赫克利斯般的人物,就會到醫生那兒乞求減輕體重的藥丸,平安地去吧。還有誰?”

“幸福就是死亡!”第七個戴著水仙花冠的人驕傲地說,“幸福根本就不存在,它是虛幻的!”

“砍去他的腦袋!”國王懶洋洋地說。

“陛下,陛下,開恩!”死囚大叫,臉色變得比水仙花瓣還要白,“我要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把他拉下去,砍掉他的腦袋。”國王斬釘截鐵地說。

又來了許多人。其中一個隻說出了下麵幾個字:

“女人的愛情!”

“很好。”國王表示讚同,“從全國挑選一百名漂亮的女人給他,同時給他一杯毒藥。等他的靈魂離開他的軀體後就來告訴我,我將去看看他的屍體。”

還有一個人說:

“能立刻滿足我的每一個願望就是幸福。”

“你現在的願望是什麼?”國王狡黠地問。

“您是問我嗎?”

“對,我在問你。”

“陛下,這個問題提得太突然了。”

“把他活埋了。啊,又來了一個聰明人?唔,唔,走近一點……也許你知道幸福是什麼?”

這是一個真正的智者,他回答道:

“幸福在人的思維裏。”

國王的眉毛顫動了一下,他怒吼起來:

“啊!人的思維!什麼是人的思維?”

這個聰明人——因為他是一個真正的智者——隻是憐憫地微微一笑,不做任何回答。

等待他的是地牢,那裏永遠是一片黑暗,聽不見外麵的任何聲音。一年後,當侍從把這個囚犯帶到國王麵前時,他已變得又盲又聾,雙腿幾乎支撐不住身體了。國王問他:“怎麼樣?你現在感到幸福嗎?”

智者心平氣和地答道:

“是的,我是幸福的。在牢裏,我是國王,是富翁,是窮人,是飽漢,也是餓漢,這一切都是思維賜給我的。”

國王發怒了,他高聲說:“思維!思維到底是什麼?你記住五分鍾後我要把你吊死,還要往你那可惡的臉上吐唾沫,到那時你的思維能幹什麼?能為你消災解憂嗎?還有你在地球上濫用過的那些思維將來在哪裏安身?”

作為一個真正智者的他還是心平氣和地說:

“傻瓜!思維永遠不會消失,它是永恒的。”

小維佳問爸爸一個問題,爸爸還沒有解答完,維佳就從爸爸和媽媽的身上得到了答案。

身教言傳

——[前蘇聯]勃羅多夫

一張鋪有天藍色桌布的圓桌旁圍坐著一家三口人。爸爸在翻閱報紙,媽媽在繡坐墊,看書的那個孩子是八歲的小維佳。

“爸爸,我有個問題弄不清楚,”維佳突然向父親發問,“請你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麼有些人會吵嘴呢?”

“很簡單,”爸爸把報紙放置在一旁說了起來,“打個比方,我們的房屋管理員與庭院清掃工之間有了不同的意見……”

“那根本不可能!”媽媽打斷了爸爸的話,“房屋管理員與庭院清掃工相處得很好。”

“這隻是一個假設。”爸爸辯解道。

“你不應該憑空瞎舉這樣的例子!”媽媽提高嗓門喊了起來。

“那麼,還是你給孩子解釋解釋吧。”

“你總是把責任推到我的身上!”

“不是我推卸責任……可是你總是找碴兒……”

“什麼?又是我找碴兒!”

“是的,是你……”

“不對,是你……”

“哎呀,別吵了,”小維佳大聲說,“我現在已經明白了。”

格利戈裏·伊萬諾維奇邀請新結識的貴婦人去戲院看戲,卻因吃一塊蛋糕對她大動肝火,最後弄得他們不歡而散。

貴婦人

——[前蘇聯]左琴科

格利戈裏·伊萬諾維奇用袖子擦了擦下巴,打開話匣子之前還大聲地歎了一口氣。

“咳,各位老兄,我可不喜歡那些戴寬簷兒帽子的娘兒們。在我看來,一個女人戴上一頂寬簷沿兒帽子,腳上穿一雙長統襪子,手裏抱隻哈巴狗兒,或者嘴裏鑲顆金牙,那她根本就算不得女人,我壓根就不會把這種貴婦人放在眼裏。

“可是當初,自然硏,我也曾看上這麼一位貴婦人。和她一起溜馬路,帶她上戲院。可到了戲院,一切都完了。一到戲院裏,她那套思想意識就全部暴露無遺。

“我是在我的住所與她偶遇的。那是有一次開會的時候,我一瞧,有這麼一位女士,她穿著長統襪子,還鑲著顆金牙,於是就上前問道:

“‘您住在哪兒,女公民?門牌幾號?’

“‘我住7號,’她說。

“‘知道了,’我說,‘您就在那兒吧。’

“不知怎麼的,她一下子就把我迷住了。我開始經常去她那兒,去7號。當然硏,通常都是辦公事的樣子。我問她:‘您這兒水管子沒壞吧?衛生間怎麼樣?能用吧?’

“‘沒壞,’她說,‘能用。’

“說完這句話,她就不再說了,那天,她頭上裹著一條絨毛頭巾。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嘴裏的金牙閃閃發亮。在以後的一個月裏,我經常去她那裏,她也習慣了,也愛多講一些話了。她說,水管子好用,謝謝您啦,格利戈裏·伊萬諾維奇。

“隨著我們交往時間的增多,麻煩也就接踵而來。我和她開始溜馬路。走到街上,她讓我挽著她的胳膊,慢慢地滿街轉悠,像條半死不活的狗魚。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眾目睽睽之下,我可真夠難為情的。

“但有一次她對我說:

“‘您為什麼老帶我逛大街呀?’她說,‘頭都轉暈啦。您是我的男朋友,又在政府裏辦事,領我上戲院看看戲不行嗎?’

“‘當然可以!’我欣然答應。

“‘可巧第二天黨支部送來了歌劇票。我自己得了一張,又把鉗工瓦西卡的一張也撈來了。

“拿到票以後,我也沒有仔細看一看,原來位子不在一塊兒。我那張在樓下,可瓦西卡的那張呢,我的天,在樓座最高一層。

“來到戲院她坐我那個位子,我坐瓦西卡的位子。我坐在樓上,連她的人影也看不見。要從欄杆上彎下腰來,才看得見她。但也是模糊一片,看不清楚。我掉了伴兒,心裏悶得慌,就下樓走走。我一看:正好幕間休息,她也出來了。

“‘您好。’我說。

“‘您好。’

“‘有意思,’我說,‘這兒的水管子沒壞吧?’

“‘不知道。’她說。

“她走出戲院,朝小吃部方向走去。我跟在她後麵。她在小吃部裏轉來轉去,眼睛老盯著櫃台。櫃台上的盤子裏麵盛著甜蛋糕。

“我這個傻瓜,真是十足的笨蛋,居然還圍著她轉。

“‘您想吃一塊甜蛋糕嗎?’我問,‘吃一塊吧,我來付錢。’

“‘多謝。’她說。

“她突然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到盤子跟前,抓起奶油蛋糕就往嘴裏送。

“我摸了摸錢袋,裏麵的錢頂多買得起三塊。她在那兒狼吞虎咽,我心裏卻怦怦直跳。

“她吃完一塊又抓起一塊。我簡直要喊出聲來,可我忍住了。因為資產階級的麵子觀念束縛了我。她會說,還是個男人呢,錢也不帶!

“我像公雞纏住母雞那樣圍著她轉。她咯咯笑著。

“‘我們該回去了?也許已經打過鈴了。’我說。

“‘不,還沒有呢。’她顯然不想離開。

“她拿起第三塊蛋糕。

“我說:‘空著肚子這麼吃,太多了吧?當心會惡心。’

“‘沒關係,我習慣這樣吃。’她說。

“她邊說邊伸手抓第四塊。

“我簡直氣極了。

“‘你放下,’我喊了起來,‘靠邊兒站!’

“她張大了嘴,口裏那顆金牙閃閃發亮,顯然,她被嚇了一跳。

“我火冒三丈,根本就顧不上想什麼了,反正我再也不和她出來逛了。

“‘你放下,’我說,‘真見鬼!’

“她放回去了。我問掌櫃的:

“‘三塊蛋糕,多少錢?’

“看到這般情景掌櫃的不動聲色,態度冷淡。

“‘你們吃了四塊。’他對我說,並說了該付多少錢。

“‘你說什麼?’我喊道,‘吃了四塊?!那第四塊不是還在盤子裏嗎?’

“‘不,’掌櫃的答道,‘第四塊雖說在盤子裏,可是她用手捏皺了,還咬了一點兒。’

“‘什麼?還咬了一點兒?’我說,‘真是笑話,你簡直在信口開河!’

“但掌櫃的還是不動聲色。這家夥當麵就耍賴。”

“這時我們周圍圍了一大群人,他們都當起鑒定人來了。

“有的說,是咬了一點,有的說沒咬。

“我把口袋全翻了過來,撒了一地雜七雜八的東西。人們哄堂大笑,可我並不覺得好笑。我在數錢。

“我數了數錢——勉強夠支付四塊蛋糕的錢。我的媽呀,我白白和他爭了半天。

“我把錢付了,對那女士說:

“‘女公民,您把它吃完吧。錢我已經付了。’”

“女士沒有動。她當然想吃完,可是她沒好意思去拿。

“沒想到旁邊有個家夥插了進來。

“‘給我,’他說,‘我來幫你吃完。’

“他真的把蛋糕吃完了。這個混蛋,居然揩起我的油來了。

“回到戲院,我們好歹聽完了歌劇,就回家了。

“走到家門口,她操起那副資產階級腔調對我說:

“‘您這個缺德鬼,你把我害慘了。你要是沒錢,就別找女人玩!’

“‘不客氣地說,女公民,幸福可不在於金錢。’我說。

“我們就這樣分手了,對於這號貴族派頭的女人我根本就不稀罕。”

傑裏亞賓老漢為他所住的胡同能以自己名字命名費了不少心思,不久,他所住的胡同果真換名了,但並不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而且還給他帶來了麻煩。

傑裏亞賓老漢

——[俄羅斯]瓦·馬·舒克申

房頂上那層鍍鋅鐵皮是六十多歲的傑裏亞賓老漢自己動手鋪上去的。他的房子在陽光照耀下就像爐台上的茶炊一樣閃閃發光。傑裏亞賓老頭動作麻利、力氣很大、遇事機靈,挺有主意。在村子裏,他比別人都早看到教育對孩子的重要性,他供他的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都上完了十年製學校,後來他們在專科學校畢了業,現在都在城裏有很好的工作。他自己主要在家管理家務,農忙季節他還時常去機修站幫忙修理機器。

有一次,傑裏亞賓在自己的菜園裏與瓦寧老爹閑坐,兩人打開了話匣子,談起了尼古拉什金胡同名稱的由來。這條胡同不大,從村頭的溝壑起,從側麵通向主要街道——集體農莊的大街。溝壑邊上的最後一幢恰好是傑裏亞賓的房子。他們聊起了這事,但也沒談得特別多。

“你難道不知道?”瓦寧老爹驚奇地問道,“以前有個神父,也就是尼古拉神父在這兒住過。他的房子就在你的菜園的後邊。後來因為一些事情,神父被流放了,就把他的房子拆了,搬到了農機站。現在農機站的辦公室就是……”

“啊,嗯……是這樣!”傑裏亞賓也回憶起來了,“對了,拆房子時我不在,那時我正忙於訓練……”

“後來就把這裏叫做尼古拉什金胡同了。”

“而我這兒還在琢磨:為什麼叫尼古拉什金胡同呢?”

“尼古拉什金……人家都這麼叫尼古拉神父,老百姓就是這麼回事,總是說些粗話:都叫尼古拉什金、尼古拉什金。後來胡同的名字就變成尼古拉什金了。”

傑裏亞賓沉思起來了。他想了一會兒,便令人費解又意味深長地說:

“尼古拉什金胡同是人們從城裏寫信時信封上的地址,而尼古拉什金隻不過是個牧師。”說罷他看了看瓦寧老爹。

“那有什麼關係。”瓦寧老爹說道。

“當然有關係了。”傑裏亞賓又眯縫上眼睛沉思起來。其實他什麼都知道,既知道為什麼胡同叫尼古拉什金胡同,又知道尼古拉是個牧師的名字,他這樣做隻不過是在耍滑頭,在想主意而已。

他想了個這樣的主意。

天色已經很晚了,他坐在正房的桌旁,戴上眼鏡,拿起鋼筆就寫了起來:

克拉斯諾——霍姆區蘇維埃執行委員會:

我謹向你們報告一件我們都疏忽了的事實。舊時尼古拉神父曾是我們這裏的牧師,由於他毫無威信,老百姓都叫他尼古拉什金,但他的房子坐落在這條胡同裏。當我們把神父作為有害分子阻止其活動後,胡同的名稱並沒有更改,以此我們的胡同的名稱竟然至今仍在紀念一位牧師,也就是說,尼古拉什金仍然是我所住的胡同的名稱。我們的村蘇維埃對此事視而不見,但我們居民們,尤其是那些孩子雖受過高等教育,但還不得不在信封上寫‘尼古拉什金胡同’,這使家長們都感到恥辱。這個尼古拉什金可能早已成了一堆白骨,而胡同的名稱仍然在沿用舊名稱,還有什麼道理?這條胡同裏一共住著我們八戶人家,我們都感到非常羞愧。一位不稱職的牧師竟然是我們五十年來頌揚的對象,真是咄咄怪事。難道我們這兒就沒有有功勞的人值得紀念,並用他們的姓名來為胡同命名嗎?我相信,在這八戶人家中適合胡同命名的人大有人在,他們的姓名可以毫無愧色地成為胡同的名字。有許多多年的勞動能手在這裏生活多年了,他們從集體化時期起,就為集體農莊事業奉獻了自己畢生的精力。

一個積極的分子

傑裏亞賓寫好後又抄了一遍,他覺得已把自己的想法說得很明白了。他甚至有幾分吃驚,他怎麼會寫得如此有條有理、頭頭是道。他把它放到一邊,又開始寫另一封信:

克拉斯諾——霍姆區蘇維埃執行委員會:

我們是少先隊員,住在尼古拉什金胡同,讓我們感到十分氣憤的是,我們所說的尼古拉什金原來是個神父。我們相互說道——原來是這樣:一方麵我們在學習、議論神父給勞動人民帶來的危害的道理,可另一方麵我們又無法更改住在尼古拉什金胡同的事實。我們都感到羞愧——要知道我們都是戴紅領巾的呀!難道這條胡同裏就沒有任何有功勞的人嗎?舉個例子來說:他是一位多年的勞動能手,參加過集體化,而且當了多年的拖拉機隊的隊長。胡同口的那間房子就是他的家。胡同是從他的家開始的。我們少先隊員建議給我們的胡同改名,改稱為傑裏亞賓胡同。我們想以傑裏亞賓伯伯為榜樣,要像他那樣勞動。如果把胡同名稱改為傑裏亞賓,那麼對我們是有益的,因為這樣才能夠使我們心向未來,而不是向後看。叔叔們,請認真考慮我們的意見吧!

傑裏亞賓又看了一遍,一切正確無誤。他在想像,他的孩子們一旦得知現在給父親寫信時在信封上不要再寫尼古拉什金胡同而是要寫“傑裏亞賓胡同,傑裏亞賓·阿法納西·依裏奇收”時的情景,他們會為此感到驕傲的。

第二天,傑裏亞賓把鄰居的三個小男孩叫到跟前並向他們講完了尼古拉什金是什麼人。

“所以說,你們是住在神父的胡同裏呐。”他最後說道,“我勸你們這樣做,在你們當中誰的字寫得好?”

其中有一個小孩字寫的不錯。

“你把這個抄一遍,最後大家都簽上名。你們寫完這個我給你們做三個帶小門廊的鳥巢。”

孩子們按照傑裏亞賓的說法做了,也分別簽了自己的名字。

傑裏亞賓拿了兩個信封,分別裝上兩封信,一封信上他自己簽了名,另一封是臉上長有雀斑的書法家簽的名。傑裏亞賓把兩封信送到郵局,投入了信箱。

大約一個禮拜以後,一天中午,村蘇維埃主席、年輕人謝苗諾夫·格裏戈裏騎著摩托車駛向傑裏亞賓的房子。

“我本想把所有的人都召集來,但是沒有人在家。區裏建議我們把你們的胡同改改名稱。它的名稱原來是紀念一位神父的。我想同你們商量一下,共同為胡同起個名字。”

“區裏是如何建議的呢?”傑裏亞賓預感到有點什麼問題,問道,“他們有什麼建議呀?”

“沒什麼建議,隻是讓我們自己想。咱們叫它個什麼好呢?要不,叫溝壑胡同?”

“你怎麼想了個這麼糟糕的名字?”傑裏亞賓生氣了。他情緒大為低落,然後怒氣衝衝地說,“那還不如叫歪斜胡同呢……”

“這個名字很貼切……它的確是歪歪斜斜的,那就這樣叫吧。”

傑裏亞賓還沒來得及說他在開玩笑,應該以一個人的姓名為胡同命名……而村蘇維埃主席,他講話時就一直坐在摩托車上,現在用腳往下一踏,摩托車啦啦地響了起來……主席走了。

“白費勁了,這回換了個糟糕的名字。”傑裏亞賓惡狠狠地又帶有點譏笑地說。他吐了口唾沫便到板棚裏幹活去了。“一群笨蛋!……我偏要寫‘尼古拉什金’!”

他寫信時真的沒有告訴他的孩子們他住的胡同現在叫歪斜胡同,“尼古拉什金胡同一號,傑裏亞賓·阿法納西·依裏奇收。”他的孩子們仍然這樣填寫信封。

警官B·波特裏斯遇到了一宗令他難辨罪犯的案子,但他確知罪犯就在其中。他寫了份報告給局長,局長僅從報告中就知道了誰是罪犯。

誰是罪犯?

——[英國]西·哈爾

一個警官的報告這樣寫道:

局長親啟

先生:

本署接到電話,本月10日晚7時31分,一個姑娘在迪福特·帕爾瓦大街的維卡拉基巷被刺。打電話的人自稱約翰·丹尼森。這個青年人我認識,他住在約伯尼的市屬公寓,曾在馬克漢普敦的約維尼爾法院被指控毆鬥和盜竊罪(1954年卷宗第892號)。

當我趕到出事現場時,發現了克裏斯廷·芭爾京的屍體,時間是晚上8點37分。死者18歲,住迪福特·帕爾瓦大街朱伯尼·特雷斯胡同。屍檢報告表明,被害者的胸部被一把長刃刺入後導致身亡(報告隨信呈上)。

很快約翰·丹尼森由150碼外的公用電話間趕來,情緒十分激動。他告訴我當晚曾約好與死者會麵。意欲陪她參加馬克漢普敦市政廳的舞會。他們要去維卡拉基巷口的汽車站,正好能夠搭乘7點40分的公共汽車進城。這時,突然在巷子附近的灌木叢中跳出一個男人,此人麵目在黑暗中無法辨認,他從背後襲擊死者後逃走了。

經過進一步詢問,丹尼森認定凶手是查爾斯·帕克。我對這個青年人亦有所聞,他住在迪福特·馬格拉街的河濱巷,在上次大審中,被控犯有蓄意傷害罪(1954年卷宗第493號)。丹尼森聲稱,帕克兩度因他與死者的關係公然對他以武力相威脅。我有理由認為死者稟性怪僻、輕浮放蕩。

事故現場處理妥當後,我邀請丹尼森隨我一同去警署。查爾斯·帕克也在那兒。金帕探長記錄了他的陳述,他要講完時,我們正好到達那裏。

兩人一見麵,都擺出了一副躍躍欲鬥的架式。為了他們的自身安全,隻好把他們分別關進單人牢房。

我們對金帕探長的筆錄做了分析(筆錄一並呈上),帕克是在7點40分到達警署的。(我的實驗結果表明,可以用10分零20秒從犯罪現場跑到警署。)帕克陳述的大意是:當晚,他約死者見麵,準備一起去馬克漢普敦的開羅電影院去看電影。他們在前往維卡拉基巷的汽車站的路上……下麵我也無須再陳述了,先生,兩者的供詞完全相同。

帕克向金帕探長表示,他堅信丹尼森就是凶手,並說丹尼森曾三次毆打過他。

事情進行到這裏,情況有些複雜,於是,我對兩人進行了進一步搜查。

在丹尼森的身上,我發現了一塊手帕(弄髒的)、一份馬克漢普敦的《每夜新聞》、一包香煙、一盒火柴、一個錢包,錢包內有3先令65便士的現金,一把隨身攜帶的小梳子和一把帶鞘短刀。據他交代,帶刀是為了防身,尤其是為了防備帕克。刀子顯然是剛剛磨過的。他穿的是“無賴青年”式的衣服。我發現在右袖口處有一塊血汙。他坦然承認這很可能是死者的血跡。他說在她負傷倒地時,他曾扶過她。

我在搜查帕克時,發現了一塊手帕(弄髒的)、一隻打火機、3張淫穢照片(一並附上)、一個錢包,錢包內裝現金2鎊10先令65便士、一把小梳子、一條皮帶,上麵掛有個空刀鞘。在他的單間牢房裏,我們發現了一把刀,與丹尼森的那把刀相似,此刀被藏在牢房的通風器裏。經過一番盤問,帕克說那把刀是他的,但是帶刀是為自衛,特別是為了防範丹尼森。

這把刀也有新近磨過的跡象,進一步檢查,發現刀上有血跡。在他的手帕上也發現了血跡。但帕克說,那可能是他流鼻血時弄上的,因為他有流鼻血的毛病。至於刀上血跡,他說是由於在磨刀時劃破了手。他右手的拇指上的確有一道新近愈合的傷口。他的服裝式樣與丹尼森相仿,未在衣服上發現血汙。

在警署的化驗表明(送檢報告隨文呈上),所有的血型均與死者的血型一致,均是O型。不妙的是,帕克也是這種血型。經檢查,丹尼森的血型則是AB型。

11日清晨,我重返維卡拉基巷的現場搜索證據。雖然巷內路麵泥濘,然而一男一女走向犯罪地點的腳印還可以分辯出來。我還從巷子的另一端,就是那一片灌木叢裏,發現了一個男人的腳印(附照片)。這腳印在這兒與那一對男女的腳印交錯在一起,我和其他警察的腳印也混雜其中。

我取來死者的鞋,證實了與那女人的腳印相吻合,然後我又找來兩個被拘留者的鞋子,看到兩雙鞋子後,我大吃一驚,它們幾乎一模一樣,都是新的,黃褐色的微孔皮革,皺膠底,鞋碼均為10號。經過詢問查明,兩人先後在馬克漢普敦的高街上的同一家商店裏購買此鞋,時間隻相差幾天。兩雙鞋都沾了泥,不用說每一雙鞋都合適那兩組腳印。

死者的母親和姐姐我也親自走訪了。其母對自己女兒的活動一無所知,不過她姐姐告訴我,死者和這兩個年青人中的每一個都經常外出,兩人都為她與另一個的交往而對她施威,她也說不上妹妹和其中哪一個共度了出事的那個夜晚,可她提到她是個舞迷,經常去市政廳跳舞。對德懷特·拜布爾主演的片子更是酷愛,而這位影星的一部新片“巴黎戀歌”那天正好在開羅電影院上映(參見呈上的《每夜新聞》的廣告)。

審訊到此無法向下進行了。兩個年青人都一口認定自己的供詞全是事實,我也無法判定誰在撒謊。要想找到更多的證據,希望十分渺茫,但是兩人之中必定有一個是凶手。我非常遺憾,我沒法在這種情況下對可疑的人犯逮捕歸案。

(警官)B·波特裏斯

這份報告局長仔細看了兩遍,接著在頁邊批示:立即逮捕丹尼森。他認為他的謊話天衣無縫,不過有一點他卻露了餡。如果他是帶著克裏斯廷去舞會的話,那他為什麼竟穿著一雙皺膠底鞋呢?

在這個年輕人看來,肖夫人應該是個為榮華富貴而犧牲愛情的女人,但肖夫人的選擇卻大出他意料之外。

選擇

——[英國]魯·克·庫克

肖夫人坐在茶幾旁拿起古色古香的精細的銀茶壺倒茶時,心裏在想:有錢是多麼快活!看我身上的穿戴,屋裏的陳設,無不顯示出家財萬貫的氣派。她滿麵春風,得意之情溢於言表。然而,如果你由此認定她是個輕浮貪圖富貴的人,那對她來說就太不公平了。

“你喜歡這幅畫,我很高興,”她對麵前那位正襟危坐的年輕藝術家說,“得到一幅布呂高爾的名作是我的一個心願,這是我丈夫上星期買的。”

“美極了!”年輕人讚許地說,“你真幸運。”

肖夫人揚了揚那兩條動人的柳眉開心地笑了。她的雙手細嫩而白皙,猶如用粉紅色的蠟鑄成似的,白皙的手指把那隻金光燦燦的戒指襯得更加耀人眼目。她舉止優雅,沒有撫發整衣、擺弄小物品的習慣。她深深懂得,優雅的舉止能給予人一種感染力。

“幸運?”她說,“我並不相信這套東西,決定一切的關鍵在於選擇。”

年輕人覺得她的說法有些牽強,但他什麼也沒說,隻是很有分寸地點點頭,並沒有打斷肖夫人的話。

“我的情況就是個明證。”

“這樣說來,當有錢人也是你自己選擇的了?”年輕人多少帶點諷刺的口吻。

“你也可以這樣說,十五年前,我還是一個拙笨的學生……”

肖夫人故意給對方說點恭維話的機會,於是停了一停,但年輕人正在暗暗計算她在學校裏呆的時間。

“你看,”肖夫人繼續說,“我那時很單純,身上有一種叫什麼自然美的東西,但卻有兩個年輕人同時愛上了我,到現在我也搞不清楚我身上的什麼東西吸引了他們。”

年輕人始終沒有說恭維的話,但也沒流露出絲毫煩躁的神色,雖然他一直在考慮如何將談話引到有意義的話題上去。他太固執了,不願隨聲附和。

“喜歡我的兩個人中,一個是窮得叮當響的學藝術的學生,”肖夫人說,“他是個浪漫可愛的青年。他既不會經商,也沒有親戚的接濟,但他愛我,我也愛他。另外的一個是一位財力顯赫的商人的兒子。他處事精明,是一個很有前途的年輕人。如果從體格這個角度去衡量,也可稱得上健美。他也傾心於我,同那位學藝術的學生一樣。”

年輕人靠在扶手椅上,趕忙接住話碴兒,免得自己打嗬欠。

“這選擇是夠難的。”他說。

“是的,要麼是家中一貧如洗,生活拮據,接觸的盡是些蓬頭垢麵的人,但是這種羅曼蒂克的愛情才是真正的愛情。要麼是住宅富麗堂皇,生活無憂無慮,服飾時髦,嘉賓盈門,還可到世界各地旅遊,一切都應有盡有……要是兩者能夠完美地結合就好了。”

肖夫人的聲調漸漸變得有點傷感。

“我當時很猶豫,不知怎樣選擇才好,這樣的日子我整整熬了一年,但始終想不出解決的辦法。很清楚,我必須在兩人當中作出選擇,但不管怎樣,總有些惋惜之處。最後……”肖夫人環視了一下她那曾為一家名叫《雅致居室》的雜誌提供過不少照片的華麗客廳,“最後,我決定了。”

肖夫人正要說出她是如何選擇這戲劇性的時刻時,外麵進來了一位儀表堂堂的先生,談話被打斷了。這位先生神態、氣質、衣著宛如一位時裝展覽的模特兒,而且形象酷似一幅名畫裏的人物,他同這裏的環境十分協調。這個風流倜儻的先生就是肖夫人的丈夫,肖夫人繼而將年輕人介紹給她的丈夫。

他們繼續坐下來,談了大約十五分鍾。談話氣氛十分友好。肖先生說,他今天碰見了“可憐的老迪克·羅傑斯”,還借了錢給他。

“你真好,親愛的。”肖夫人漫不經心地說。

稍坐了一會兒肖先生就借故出去了。

“可憐的迪克·羅傑斯,”肖夫人歎道,“我料你會猜到,那就是另外的一個,我的丈夫常常幫助他。”

“令人欽佩。”年輕人略略地說,他想不出更好的回答。他該走了。

“關照朋友的事,我丈夫經常做,我不明白他哪來這麼多時間。他工作夠忙的,他給海軍上將畫的那幅肖像……”

“肖像?”年輕人十分驚訝,靠在扶手椅上的身子猛然坐直了。

“是的,肖像。”肖夫人說,“哦,我沒有說清楚吧?我丈夫就是那位原來學藝術的窮學生。我們現在喝點東西,怎麼樣?”

年輕人點點頭,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說些什麼,可是竟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知事下鄉出巡要準備一番漂亮的演說,然而道路上的灰塵妨礙了他的思路。於是他來到寂靜、溫馨的小樹林中準備他的演說詞,但仍然隻有“諸位先生、諸位同事們……”

知事下鄉

——[法國]都德

知事先生出巡的隊伍很威風,馭者導前,仆從隨後。此時一輛威風凜凜的知事衙門的四輪車一直奔向共阿非去巡視。因為這一天是個重要的紀念日,不比尋常,所以知事先生打扮得分外莊嚴。他身披繡花的禮服,戴著折疊小冠,銀色的徽帶貼在褲子兩旁,腰間掛一把嵌螺細柄的指揮刀,閃閃地在那裏發光,……一個皮麵印花的大護書安放在他的膝上。

在四輪車內,知事先生麵帶愁容地端坐著,隻管向那皮麵印花的大護書出神。他一路想,幾時他到了那共阿非,見了那共阿非的百姓們,一番漂亮而動聽的演說總是免不了的:

“諸位先生、諸位同事們……”

知事先生把這兩句話,周而複始地足足念了二十餘次。

“諸位先生、諸位同事們……”可是下文總是接不上。

這兩句話的下文總是想不好……四輪車內的空氣,熱不可擋……去共阿非道上的灰塵,在正午的陽光下,興奮奔騰地跳舞,甚至於對麵的人,都被它們阻擋了……一齊遮著白灰的是那道旁的樹林,隻聽得數千數萬的蟬聲,遙遙地在那裏問答……知事先生正在納悶的當兒,猛一抬頭瞥見了在那山坡的腳下,一片小樟樹林招展著樹枝,笑嘻嘻地歡迎他,好像說:

“快來,快來,知事先生,你不是要籌備演說嗎?那麼何不到我們這樹林下來,包管你要強得多……”

它們的誘惑成功了,知事先生一麵把他的意思吩咐給仆人們;一麵從四輪車裏跳了下來,徑自走進那片小樟樹林裏去籌備他的演說。

在那小樹林裏,有成群的鳥兒在頭上唱歌;有紫藤花在旁邊放香;還有那無數的清泉在草地上流淌……它們瞧見知事先生和他那條帶有皮麵印花的護書的體麵的褲子,頓時大起恐慌。那些鳥兒們一齊停止了歌唱;那泉兒也不敢再做聲了;那紫藤花們更是急得低著頭,向地下亂躲……這些小東西們,自從出世以來,從沒有見過一個縣知事,在這種情形下,大家都私下裏猜度:他究竟是一位什麼人物,竟然穿著一條這樣體麵的褲子?

一種極細微的聲音聚集在一叢茂盛的葉子底下,大家還在那裏互相猜度,穿這樣體麵的褲子的主人,究竟是一位什麼人物……知事先生來到如此寂靜而清涼的樹林,心裏頓時豁然開朗。他撩起了衣裳,摘下了帽子,在一塊草地上,舒舒服服地坐下,隨手把他的皮麵印花的護書,打開了放在膝上,將一張四六開的大紙從那護書裏抽出來。

“這竟是一位美術家呀!”那秀眼鳥先開口說。

“否,否,”接著說的是一隻鶯鳥,“他哪裏會是美術家,你沒看見他褲子上的徽帶嗎?照我來看,十之八九,他是一位貴族哩。”

“十之八九,是一位貴族哩。”那鶯鳥把自己的主張重新複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