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天堂的彎路(1 / 3)

通向天堂的彎路

通往天堂的道路是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每個人在轉彎處都有不同的表現,雖然不管什麼錯誤最終都能得到上帝的寬恕,表麵上殊途同歸,但結局卻不相同。

天真幼稚的寶寶以為爸爸上山追猴子去了,他哪裏知道,他尚在搖籃之時,他的爸爸已和隔壁的一個女人私奔了。他媽媽的心在滴血!

渺茫中

——[中國]蕭紅

街燈完全憔悴了,行人在綠光裏忙著,倦怠著歸去,遠近的車聲為著夜而困疲。冬天驅逐叫花子們,冬天給窮人們以饑寒交迫。現在街燈它不快樂,寒冷著把行人送盡了!可是大名並不歸來。

“寶寶,睡睡嗬!小寶寶嗬!”樓窗裏的小母親唱著,去看看乳粉,盒子空了!去看看表,是12點了!

“寶寶嗬!睡睡。”小母親唱著,睇視著窗外,白月照滿窗口,像是不能說出大名的消息來。小寶寶他不曉得人間的事,他睡在搖籃裏。過道有腳步聲,大名麼?母親在焦聽這足音,寶寶卻哭了!他不曉得母親的心。

一夜這樣過著,兩夜這樣過著,隔壁徹夜有人說話聲。這聲音來得很小,一會又響著動靜了。有點像是大名的聲音;皮鞋響也像,再細心點聽,寂靜了!窗之內外,一切在夜語著。偶然一聲女人的尖笑響在隔壁,再細心聽聽,婦人知道那卻是自己的丈夫睡到隔壁去了!

枕、床都在變遷,甚至聯想到結婚之夜,戰驚著的小婦人呀!好像自己的秘密已經擺在人們的眼前了。聽著自己的丈夫睡在別人的房裏,該從心孔中生出些什麼來呢?這不過是一瞬間,再細心聽下去什麼聲音都沒有了。一切在夜語著。對於婦人,這是個渺茫的隔壁,婦人幻想著:“他不是說過嗎?在不曾結婚以前,他為著世界,工作一切,現在,也許……”

第三天了!過道上的婦人們,關於這渺茫的隔壁傳說著一切:

“那個房間裏的婦人走了,是同一個男人走的。都知她是很能幹的,可是誰也沒見。總之,她的房裏常常有人住宿和夜裏講話,她是犯了罪……”

小母親呀!你哭吧!

“寶寶,睡呀,睡呀,……”

過去這個時代小寶寶會跑了,又過幾年,媽媽哭他會問:“媽媽,為什麼要哭呢?”

孩子仍是不曉得母親的心,問著問著,在汙濁的陰溝旁投射石子。他還是沒出巢的小鳥,他不曉得人間的事。

婦人的衣襟被風吹著,她望著生活在這小街上同一命運的孩子們擊石子。寶寶回過頭來問:“媽媽,你不常常說爸爸上山追猴子,怎麼總不回來呢?”

夕陽照過每家的屋頂,小街在黃昏裏,母親回想著結婚的片段,渺茫中好像三月的花踏下泥汙去。

應邀出國講學的學者,因貪圖某公司的小利,帶了那家公司的一個廣告雇員出行。到達目的地後,廣告雇員大出風頭,他倒成了配角。

吹泡泡

——[中國]高曉聲

某國有一位學者,應邀去鄰國講學。他的一位做生意的朋友知道了,趕來央求他說:“請你替我帶一個雇員去吧,隻要你答應,他在旅途中可以無微不至地照顧你,做到形影不離。而且,你旅行的費用,也由我們公司供給。”

學者聽了,自然很願意。但又怕這太優惠的條件,藏著什麼陰謀,所以先要弄清楚。他問道:“你們的雇員跟我去做什麼呢?不會是搞特務活動的吧?”

朋友拍拍胸脯保證說:“絕對不,這和政治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他隻是去替我們公司做廣告,推銷商品,我們是老朋友了,難道還會騙你,出你的洋相嗎?”

於是那位學者答應了。

那位雇員確實是一個極可愛的人,年輕、聰明、健康而和氣,他的胸部非常發達,似乎經過特別訓練,像一個雙、單杠或遊泳運動員。他一路上照顧學者,殷勤而周到,飲食起居,料理得十分妥帖;行李包裹,上車、下車,全由他提攜,不費學者一點力氣,而他自己,倒隻帶了一隻分量不重的皮箱,據說裏麵裝的就是商品廣告。他隻要把這些廣告散發掉,任務就算完成。所以,這一趟旅行,有了他,學者是夠輕鬆愉快的了。

這位雇員的確自始至終執行了學者的朋友的指令,真正做到了形影不離。學者開始高興、愉快,但一到達鄰國剛走出機艙,學者就開始吃驚,繼而覺得難堪,然後是尷尬、氣惱、憤怒,直到最後,終於無可奈何,隻得忍氣吞聲,甘拜下風。

原來,雇員帶來的那隻箱子裏,裝滿了無數沒有充氣的塑料泡。隻要把塑料泡吹脹了,那泡麵上就是一幅幅商品廣告。雇員的任務,就是要把這無數的塑料泡一一吹脹了送人。為了吸引觀眾,規定不用氣筒打氣,一律靠嘴巴吹,所以才雇用了胸部特別發達的人員來做這件事。

當然,這位雇員不是第一次做這件事,憑經驗他知道在規定時間內,他必須擠一切時間去吹才能完成任務。他怎敢怠慢,所以一出機艙,麵對歡迎學者的隊伍,他就吹起了泡泡……之後一路吹去,坐汽車趕路他吹,住旅館之後他就在旅館門口吹,同學者進餐就在餐廳吹,學者去講演他就在講堂外麵吹,他做出的效果歡快而熱烈,把神聖的講壇都冷落了。學者一再幹預,他全不理睬,最多也隻是笑嘻嘻地回答說:“我要完成合同呀。你看我吹!”

學者毫無辦法,隻好說:“你完成合同,何必跟著我呢,可以到別的地方去吹嘛!”

“合同上規定要跟著你的呀!”

“為什麼?”

“你是學者,跟著你吹,容易使人相信,效果特好。”

於是學者默然。原來他自己也成了廣告的一部分,而且主角竟還不是他,是那個吹泡泡的,他還不及吹泡泡的呢!

黃婭是一位意識超前的時髦姑娘,在尋覓之中,芳齡已到二十七歲。好在蒼天有眼,讓她在書店遇到了一位飽學之士,雖然她對他的學問不知所雲,但在他的熏陶下,她終於成為他的信徒和妻子。

飽學之士

——[中國]沙葉新

觀念更新,姑娘們的婚戀觀最善於更新。解放前別提了,那時候姑娘們沒自主權,“全憑父母一句話,屎殼螂、癩蛤蟆都要嫁”。解放了,姑娘們才開始有權選擇意中人。五十年代那會兒,當兵最光榮,姑娘們“不愛金,不愛銀,最愛肩上有星星”,大都愛找當軍官的。到了“文革”,又不一樣了,“隻要成份好,別的不計較”,所以當時的國營企業工人、三代貧下中農最容易娶到如花似玉的老婆。八十年代初,又一變,有那麼一陣子是“姑娘找老公,專找海陸空”,凡是有海外關係的、落實政策補還一大筆錢的,家有空房的,姑娘們都趨之若騖,你爭我奪。這幾年,隨著改革開放,姑娘們的心也搞活了,找港商,找洋人,找什麼樣的人都有;還有一些“華籍美人”,專找那“美籍華人”的。但也有許多不同流俗的姑娘,由於“尊重知識,尊重人才”的社會風氣使然,別具眼光,愛才若命,“隻要學問高,就把彩球拋”,專找那有真才實學的郎君。

絕代佳人黃婭便是不同流俗的姑娘。

黃婭今年二十七,不算小了,之所以至今尚未婚配,就是想找一個飽學之士。找呀找呀找,還真讓她找到了。

那天,黃婭在書店,麵對浩瀚的書海,她深感自己的淺陋無知。

“有沒有《美學入門》?”黃婭不那麼自信地問營業員。

“有。”營業員說。可他找了很多書架,一層一層地找,也沒找到這本書。

一個男子不知何時來到黃婭的身邊,他突然用一種似乎轉速不對的聲音一口氣說道:

“淺表層次信息載體積澱於框架深層之書的群落耗散無序之網絡淡化視象之走向致使文化消費呈現危機氛圍”

他說什麼?黃婭不知其所雲。但從這男子的語氣和態度上推斷,黃婭似乎感到他是在說書擺得不好,所以找不到。但他幹嗎不直說呢?而且說得又沒標點。黃婭想也許有學問的人都是這麼說話的;假如說得平淡如水,那還有什麼學問可言?黃婭側身看了看這個男子,隻見他高挑的身材,清瘦的麵孔,戴副金絲邊眼鏡,頭微仰,下巴前伸,目光居高臨下。沒學問的人是不可能有這種架勢的。黃婭頓時肅然起敬。男子又說道:

“種姓符號餘非社會角色詩人”

黃婭似懂非懂,心想他大概是在作自我介紹:他叫餘非,是個詩人。不,也許他是說我不是個詩人。說話沒標點,真難斷句。

此時這個可能叫餘非的詩人或者他不叫餘非也不是詩人的男子又向黃婭伸出手來:

“一丁角色期待使用非語言的重聲姿態符號期待與另一角色係統的溝通and反饋”

這下黃婭可懂了,她的懂並不是聽懂了,而是看懂了。誰都可能看得出一個人向你伸出手來意味著什麼。黃婭很高興地也伸出手去,她想這可能就是對方期待的反饋。

他們就這麼認識了,而且很快就進行了約會。

他是叫餘非,也確實是個詩人。第一次約會,餘非就向黃婭出示了他的詩作,標題為《熵與性的倒錯及孤獨的裂變》,全詩有四句:綠色的乳房掛在透明的樹枝上/在廁所盡量把藍色的屁放響/叫春的貓排泄出一碗酒刺/負麵超越人生的宀

黃婭懷著崇敬之心將這首詩反複吟誦了三遍,她不敢說不懂,這倒不是擔心會顯露自己的無知,而是害怕傷害詩人的自尊,所以她盡力做出充分理解並被感動的樣子。但最後一行的三個字她實在不解其意,還是忍不住問了:“最後三個字是不是缺了幾筆?”詩人搖搖頭,不屑一答。

“您這是什麼詩派?”

詩人拿出一紙宣言,遞給黃婭,上麵寫道:

“超前意識詩派主張詩歌是詩人超前意識的排泄是詩人邊緣意識的錯亂是詩人人格分裂的擊撞是詩人孤獨情感的呼吸是他媽的滾他娘的鬧著玩”

越是不懂,黃婭越是對詩人崇拜。經過和詩人的幾次接觸之後,她深感自己的才疏學淺。為了縮短她與詩人的差距,她要詩人介紹幾本高層次的書籍供她學習。詩人開列了一個長長的書單,並一一指示快速閱讀的門徑。於是黃婭沉下心來,閉門謝客,發奮攻讀,不出半年,她便自覺學有所成。為了感激她的啟蒙者,也為了向詩人表達自己的愛慕之心,她請詩人來家中一敘。詩人來後剛一坐下,黃婭便激動地說道:

“為了拓展你我之間的情感張力為了構建新的角色組合為了使我們兩性之間的亞穩結構嬗變為超穩定係統特通過語言媒介向您傳播愛的代碼請求您多元的多層次的多視角的全方位的對我觀照反思我多麼期望我的愛能化釋你被壓抑的伊特能涵蓋你的心能通過原發過程在你的口唇區獲得心靈的對應物”

據說不久黃婭就與詩人結合了,而且也成了一位詩人。

檢查團去下邊檢查工作,吃了一頓下邊準備的標準的工作餐,但吃完飯後檢查團卻有人擔心自己會被檢查……

三四一十二

——[中國]孟偉哉

“老王,我說清楚,中央發了十二條準則,咱得執行。我們這次來檢查工作,生活上不搞特殊化,不能搞特殊化。”

“是是。你們不正好十個人嗎?十人一桌,四菜一湯,會議標準,這總可以吧?”

“對,就這樣,就應該這樣。哈哈……”

“老王,你怎麼給我們弄到單間來了?在大廳裏也可以嘛!”

“是這樣,我考慮你們是來檢查工作的,也許在吃飯當兒要談點兒什麼,所以,所以……這麼著不是方便些嗎?嘿嘿!”

“也好,就這樣吧!”

“老李,這頓飯吃得怎麼樣?”

“老王這主兒可真有他的,——三四一十二!”

“你講什麼鬼話喲!”

“咦!頭兒,您沒有發現他在每個盤子裏放了三個菜嗎?”

“你瞎嚷嚷什麼!我沒注意這個。我隻看到他按一般標準放了四個盤子。”

“那個雞湯您也沒留心?”

“湯又怎麼了?”

“一隻雞,十條大腿呀!”

“天方夜譚 !盡說瘋話。隻有兩條腿的雞,哪有十條腿的雞?沒聽說過!”

“頭兒,我可是真留意了,咱十個人吃了四條,湯缽裏還剩六條。”

“我隻知道我吃到了一點兒雞肉,是腿是翅膀我可沒有管。為什麼還剩六條呢?你數啦?”

“是的,我數過,哎,最重要的是,我看到老張、小劉他們情緒不對——”

“情緒!他們情緒怎麼啦?”

“那六條腿就是他們剩的。他們不吃,互相交換眼神兒,不高興。我擔心他們成為咱這個檢查團裏的檢查組!那可就麻煩了……您想……”

傑夫·彼得斯化名印第安名醫沃胡大夫在漁夫山出售回春藥酒,後來又為鎮長實施了所謂的“催眠術”。可就在“陰謀”被鎮長識破時,傑夫卻與同伴拿著騙得的二百五十元揚長而去。

傑夫·彼得斯的催眠術

——[美國]歐·亨利

傑夫·彼得斯是個貪婪的家夥,他為了賺錢,搞了許多陰謀詭計,多得像南卡羅來納州查爾斯頓煮飯的花樣。

他常常把他早年的故事講給我聽,我也願意做他的忠實聽眾。那時候,他靠在街頭賣膏藥和咳嗽藥水勉強糊口,他每天都要應付各種各樣的人,並且常拿最後一文錢同命運打賭。

“在阿肯色州的漁夫山,”他說,“我身穿鹿皮衣,腳穿鹿皮靴,長發披肩,一枚三十克拉的鑽石戒指戴在我的手指上,那枚戒指是我從特克薩卡納的一個演員那裏拿一把小刀換來的。至今我都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那把小刀。

“我那時是作為印第安名醫沃胡大夫出現在人們麵前的。當時我隻帶著一種最好的賭本,那就是回春藥酒,那是用幾種延年益壽的植物跟幾種藥草配製而成,是在那一年一度的玉米節舞會上喬克托族酋長的漂亮妻子塔瓜烹製狗肉找配料時無意中發現的。

“在上一個鎮上我沒賺到幾個錢,我口袋裏隻剩下五塊錢。我找到漁夫山的藥劑師,他賒給我六打八盎司的玻璃瓶和軟木塞。沒有用完的標簽和配料還在我的旅行包裏。我找了一家旅館住了下來,房間裏有自來水龍頭,調製成的回春藥酒一打打排在桌上,生活似乎又有了新的生機。

“你說那是假藥?不,不,先生。六打藥酒裏有兩塊錢的奎寧提取液和一毛錢的苯胺。幾年以後我從那些城鎮經過,那裏的人還要向我買這種藥酒。

“我打算用這些藥換一些錢。於是,那天夜裏我雇了一輛大車,開始做我的生意。漁夫山是個適逢瘧疾流行的鎮市,潤肺強心活血的大補劑正合大家的需要,就像素食者席上的烤麵包片夾牛羊雜碎一樣,我的藥酒大受歡迎。我以一塊錢兩瓶的價錢剛剛出售兩打,就覺得有人拉了拉我衣服的下擺。我馬上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便下得車來,在一個胸襟上佩著銀質星章的人手裏塞上了一張五元鈔票。

“‘警官,’我說,‘夜裏天氣不壞。’

“‘你兜售這種非法的假貨,還把它吹噓成藥酒,有誰給你發執照嗎?’

“‘我沒有,’我說,‘我不知道你們這裏是個城市。如果我明天發現是這樣,那我一定會去領一份執照的。’

“‘在你領到之前,我隻好讓你停業。’警察說。

“我收起藥酒回到旅館裏,同老板談到這件事。

“‘哦,你這樣做生意在這裏是行不通的。’他說,‘這裏惟一的醫生霍斯金斯是鎮長的小舅子,他們不會讓冒牌醫生在鎮上行醫的。’

“‘我不行醫,’我說,‘我有州裏的小販執照。需要時我再去領個城市的執照。’

“第二天早晨我很早就來到鎮長的辦公室,他們告訴我鎮長還沒有上班,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上班。因此我弓起背坐在旅館的椅子上,在一根上等雪茄騰起的煙霧中耐心等待。

“不多時,一個係著藍領結的年輕人悄悄坐到我旁邊的椅子上,問我現在是什麼時間。

“‘十點半。’我說,‘安迪·塔克,是你嗎?我看見過你做生意。在南方各州推銷愛神丘比特什錦禮盒的不是你嗎?讓我想想看,裏麵有一隻智利鑽石訂婚戒指、一隻結婚戒指、一隻搗土豆器、一瓶止痛藥水和一幀多蘿西·弗農的照片,這些隻需要五毛錢,對嗎?’

“安迪看到我還記得他,非常高興。他是個非常棒的走街串巷的推銷員,不僅這樣,他還有樂業精神,有三倍的利潤就心滿意足了。有不少人拉他做些非法的買賣,如賣假藥或出售偽劣種子等等,可他總是不受誘惑,從不走歪道。

“我眼前一亮,邀請安迪同我聯手,他欣然同意了。我將漁夫山的情況講給他聽,並且告訴他,由於當地的政治同一種瀉藥混在一起,財源不豐。當天早晨安迪剛下火車,手頭也不寬裕。他打算在鎮上集資,弄一點錢到尤列卡噴泉去建艘新的軍艦。為此我們走出去,坐在走廊上仔細商量。

“第二天上午十一點鍾,我獨自坐在旅館裏,一個黑人拖拖遝遝地走進旅館,請我去看班克斯法官,好像就是那位鎮長,聽說他有急病纏身。

“‘我不是大夫,’我說,‘你幹嗎不去請那位大夫?’

“‘老板,’黑人說,‘霍斯金斯大夫遠在二十英裏之外,在鄉下給人瞧病。鎮上隻有您這個醫生,而班克斯老爺的病不能再耽誤了。他派我來請您,先生,您還是去看一看吧。’

“‘作為同胞,我應該去看看他才對。’我說,因此我在口袋裏揣了一瓶回春藥酒,來到鎮長的住處,那該是鎮上最漂亮的房子,複折式屋頂,草坪上有兩隻鐵鑄的巨犬。

“除了兩撇胡子和兩隻腳尖,這位班克斯鎮長整個身子都躺在床上。他肚子裏響個不停,其鳴聲之大,如果是在舊金山的話,會使人誤以為又發生了地震,趕快逃到郊外去。一個年輕人捧著一杯水站在他的床邊。

“‘大夫,’鎮長說,‘我病得很厲害。我快要死了,你快想想辦法救救我吧。’

“‘鎮長先生,’我說,‘我不配做醫藥之神埃斯科拉庇俄斯的正規學生,我從來沒有在醫院受過教育。我不過是作為一個同胞,來看看能不能為您做點什麼?

“‘我深表感謝,沃胡大夫。’他說,‘這是我的侄子比德爾先生,他曾經設法減輕我的痛苦,不過毫不見效。哦,天哪!哦——哦——哦!’他似乎很痛苦。

“我向比德爾先生點頭打了招呼,在床邊坐下為鎮長把脈。‘讓我看看你的舌頭。’我說。接著我翻開他眼皮,仔細看看瞳孔。

“‘你這樣有多久了?’我關心地問。

“‘昨天夜裏得的病——哦——哦,’鎮長喊道,‘大夫,給我開點治病的藥吧。’

“‘菲德爾先生,’我說,‘把窗簾拉起一點,好嗎?’

“‘我叫比德爾。’年輕人糾正說,‘吃點火腿蛋好嗎,詹姆斯叔叔?’

“我把耳朵貼近他的右肩胛骨聽了一會兒,然後說:‘鎮長先生,急性發炎的部位在你的右鎖骨肌。’

“‘老天爺呀!’他說,又哼了一聲,‘你能不能用什麼藥搽搽,或者正正骨,或者用別的什麼法子?’

“我拿起帽子,朝門口走去。

“‘大夫,您要走嗎?’鎮長幹號著說,‘你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丟下我帶著這種——什麼鎖骨肌腱炎去死吧?’

“‘惻隱之心,人皆有之,’比德爾先生說,‘看著你的同胞受苦,你忍心嗎,嘩哈大夫?’

“‘別再吆喝牲口耕田了,’我說,‘我是沃胡大夫。’於是我又走回床前,甩了一下長發。

“‘鎮長先生,’我說,‘你隻有一個希望。藥物對你不起什麼作用了。藥物的效力固然很大,但有一樣東西效力更大。’

“‘那是什麼呀?’他說。

“‘科學論證,意誌勝過藥物。’我說,‘你要有一種信念:你沒有痛苦,沒有疾病,那不過是我們不舒服時產生的感覺。’

“‘大夫,您再說一遍行嗎?’鎮長說,‘你該不是一個社會主義者吧?’

“我說:‘我講的是一種偉大的關於心理調節的學說,是一種以長距離、潛意識來治療迷妄症和腦膜炎的啟蒙學派,是一種神奇的室內運動——人們通常把它叫做催眠術。’

“‘你能施行這種手術嗎,大夫?’鎮長問。

“‘當然,我是猶太教最高長老院的大祭司和內殿法師之一,’我說,‘隻要我一揮手,癱子能下地行走,瞎子能重見光明。我是降神者,是花腔催眠師,是心靈的主宰。最近在安·阿保爾舉行的降神會上,我揮揮手,使已故的酒醋公司董事長得以重返人間,同他的妹妹簡交談。你們平時隻看見我在街上賣藥給窮人,’我說,‘我不給他們施行催眠術。我決不輕易地做,因為他們沒有錢。’

“‘你能給我治病嗎?’鎮長問道。

“‘您別急,’我說,‘我不論走到哪裏,醫學界總是跟我找麻煩。我不行醫。不過,為了救你的命,我會給你做心理治療,隻要你別抓住執照不放手。’

“‘那當然。’他說,‘現在就開始吧,大夫,又痛起來了。’

“‘我收費二百五十元,保證兩次治愈。’我說。

“‘您的一切條件我都答應,’鎮長說,‘我付給你二百五十元。我想我的命能值這麼多錢。’

“我坐在床邊,直盯住他的眼睛。

“‘聽著,你要放鬆,什麼病之類的事全都忘掉,’我說,‘你沒有病。你心髒沒有病,鎖骨或肘部尺骨端和腦部沒有病,什麼病都沒有。你沒有哪裏疼痛。否定一切疾病。你身體上的疼痛消失了,是不是?’

“‘我的確覺得好了一點,大夫,’鎮長說,‘鬼才騙你。現在再編幾個謊,說我左腹部並不發脹,我想你們就可以扶我起來吃些香腸和蕎麥餅了。’

“我又做了幾個手勢。

“‘好,’我說,‘炎症沒有了。近日點的右葉已經消退。你現在想睡覺了,你眼睛快睜不開了。目前控製住病情了。現在你睡著了。’

“鎮長很快進入了夢鄉,打起鼾來。

“‘你瞧,鐵德爾先生,’我說,‘現代科學就這麼神奇。’

“‘比德爾,’他糾正道,‘你什麼時候給叔叔再治一次,坡坡大夫?’

“‘沃胡大夫,’我說,‘下一次就定在明天上午十一點吧。等他醒過來。給他服八滴鬆節油,吃三磅牛排,再見。”

“第二天,我準時來到鎮長家。‘你好,瑞德爾先生,’他打開臥室門時我說,‘你叔叔今天早晨怎麼樣?”

“‘他似乎好過多了。’年輕人說。

“鎮長的臉色很好,脈搏正常。我又為他做了一次治療,他說連最後一點疼痛都消失了。

“‘現在,’我說,‘要想完全康複,你還需要在床上躺一兩天。幸好我來漁夫山,鎮長先生,因為一切正規醫學院出身的醫師所開的藥都不會對你的病有療效。現在既然病已除盡而疼痛不複施虐,我們不妨談談更愉快的話題——也就是二百五十元的醫療費。請別開支票,因為無論在支票正麵還是背麵簽名我都不願意。’

“‘我身邊有現鈔,’鎮長說。然後從枕頭底下抽出一個荷包。

“他數出五張五十元券,拿在手裏。

“‘打收條。’他對比德爾說。

“在收條上,我簽了字,鎮長把錢交給我。我將錢小心地放進內層衣袋。

“‘警官,現在是你執行任務的時候了。’鎮長訕笑著說,根本不像個病人。

“比德爾先生抓住我的胳膊。

“‘你被逮捕了,沃胡大夫,別名彼得斯,’他說,‘你的罪名是無照行醫,你違犯了州立法。’

“‘你是誰?’我問。

“‘還是讓我來告訴你吧。’鎮長從床上坐起來說,‘他是州醫藥會雇傭的偵探。他已經盯著你走過五個縣。他昨天來找我,我們訂下這計謀來逮捕你。我想你的行醫生涯到此結束了,騙子先生。你說我生什麼病來著,大夫?’鎮長一笑,‘什麼綜合症——不過,我想腦筋失靈是不可能的。’

“‘什麼,一名偵探?’我問。

“‘完全正確,’比德爾說,‘我得將你移交給司法長官了。’

“‘你來試試看。’我說著一把揪住他的領子,想把他從窗戶扔出去。說時遲,那時快,他拔出槍來頂住我的下顎,我隻好站住不動。於是他給我戴上手銬,還把二百五十元鈔票從我的口袋掏出來。

“‘我證明,’他說,‘這正是你我做上記號的鈔票,班克斯法官。等我把他押到司法長官辦公室,我會把這錢交給他,他會給你開一張收條。這些錢要先借用一下,因為它是物證。’

“‘好吧,比德爾先生,’鎮長說:‘現在,沃胡大夫,’他接著說,‘你怎麼不再表演一番,用催眠術把你的手銬卸掉?’

“‘警官,我們先走吧,別聽他囉嗦了,’我架子十足地說,‘我會盡力而為。’接著我搖晃著手銬對班克斯說:‘鎮長先生,不消多久催眠術的神奇效力會使你相信那是成功的,而且你會肯定這一次也是成功的。’

“我想確實如此。

“當我們走近大門口,我說:‘現在我們不會碰到什麼人,安迪,我認為可以去掉我的手銬了。而且——’嘿,怎麼啦,當然比德爾就是安迪·塔克。那完全是他的計謀。這一來我們就有了資金,我們做生意就有了本錢了。”

驢去看畫看到的是驢,熊去看畫看到的是熊……萬獸之王大象不信,他也去看畫,看到的是頭大象。

看畫

——[美國]馬克·吐溫

從前,有位畫家畫了一幅得意之作,並把它掛在一個他能從鏡子裏看得到的地方,他說:“這下看上去距離倍增,色調明朗,感覺比先前更好了。”

畫家的貓把這件事告訴了森林中的眾獸。眾獸對這隻家貓向來推崇備至,因為它博學多才、溫文爾雅、彬彬有禮、極有教養,能告訴它們許多它們不知道,甚至高深莫測的事。

聽了這條新聞,它們都很激動,於是連連發問,以便充分了解情況。它們問畫是什麼樣的,貓就講解了起來。

“那是一種平的東西,”它說,“出奇地平,絕妙地平,迷人地平,十分精致,而且……啊,我都不知道怎麼形容了!”

眾獸聽了更加瘋狂了,說無論如何要看看這張畫。熊問:“是什麼使得它那麼漂亮呢?”

“是它的美貌。”貓說。

這個答複令眾獸更讚歎不已,更覺得高深莫測,它們越發激動。接著牛問:“鏡子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怎麼說呢,鏡子就是牆上的一個洞,”貓說,“朝洞裏看進去,你就能見到那張畫,在那難以想像的美貌中,它顯得那樣地精致,那樣地迷人,那樣地惟妙惟肖,那樣地令人鼓舞,你看了以後會有些頭暈,有些飄飄然的感覺。”

一直在旁邊沉默的驢此時開口了,它說以前從沒有那樣漂亮的東西,也許當世也沒有。又說用一整簍形容詞來宣揚一樣東西的美麗之日,就是需要懷疑之時。

驢的懷疑論使眾獸也產生了懷疑,貓見狀馬上離開了。這個話題被擱了幾天,但與此同時,眾獸的好奇心又在極度膨脹,那種想一睹為快的興趣又複活了。於是眾獸紛紛責備驢把那也許能給它們帶來樂趣的事弄糟了,而這種僅僅對那畫的漂亮產生的懷疑,卻沒有任何根據。驢不加理睬,安之若素,說隻有一個辦法可以證明它和貓誰是正確的。它要去看那洞,然後回來報告它的實地所見。眾獸感到既寬慰又感激,請它馬上去,於是驢便動身去看那個洞。

驢碰到了一個難題,它不知道該站在什麼地方看,最後,錯誤地站到畫和鏡子之間,其結果是那畫沒法在鏡子中出現,它回去說:

“貓撒謊,那洞裏除了有頭驢,啥也沒有,它說的那個什麼東西連個影都沒有,隻有一頭漂亮的、友善的驢,僅僅是一頭驢,什麼都沒有。”

象問:“你看仔細、看清楚了嗎?你挨得近嗎?”

“當然了,我發誓,沒有誰比我看得更清楚、更仔細了。噢!萬獸之王,我挨得那麼近,我的鼻子和它的鼻子都碰上了。”

“這真怪了,”象說,“就我們所知,貓以前一直是可信的,再讓一位去試試看。去,巴羅,你再去看看那個洞,然後報告你所看到的。”

熊接到命令立即前往,回來後它說:“貓和驢都說謊,洞裏除了有頭熊外,啥也沒有。”

眾獸大為驚奇和迷惑不解,現在誰都渴望親自去嚐試一下,搞個水落石出。於是,象便讓他們一個一個地看那個洞。

第一個去的是牛,它發現洞裏除了一條牛,啥也沒有。

虎發現洞裏除了一隻虎,啥也沒有。

獅發現洞裏除了一頭獅,啥也沒有。

豹發現洞裏除了一頭豹,啥也沒有。

駱駝隻發現有駱駝,別無他物。

象聽了它們的報告,怒不可遏,決定要親自前往,弄個水落石出。

象回來後,不客氣地訓斥了它的全體庶民,因為它們全都撒謊,對貓的無視道德及盲人摸象的做法更是怒不可遏,它說:“除非是個近視的傻瓜,否則,不論誰都能看得出來,那個洞裏明明隻有一頭象。”

法蘭克·佛森是犯罪少年心中的偶像,是絕頂聰明的人,但卡斯楚卻僅通過一個少年便使他自動落入法網。

小精靈

——[美國]勞倫斯·威廉斯溫

強尼·達金的手腕被警察緊緊抓住的時候,他的眼神依舊是那麼自然、鎮定而又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卡斯楚先生以前曾經在那一對黑溜溜的眼睛裏看到這種眼神。他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因此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你大概搞錯了吧!卡爾,”卡斯楚微笑著對警察說,“這個男孩並沒有拿我的鎖。”

卡爾的大頭在不停地搖晃,“別耍我了,卡斯楚先生,”他說,“我看見他從你架子上拿的,千真萬確!”

“當然啦,他是從架子上拿的。但,是我叫他去拿的。”卡斯楚輕鬆地編造了一個謊話,因為這是他的強項。

卡爾警官並沒有相信他的話而放開手。“你正在造成大錯,你知道嗎?卡斯楚,”他大聲地說,“這已經不是他的第一次了。如果你現在不提出告誡,他會對你變本加厲的。你應該比其他人更明白的。好了,你願意挺身而出吧!您還有別的事嗎?”

卡斯楚先生回想起自己曾經所做的——那些曾經被列入檔案的往事,他瘦削的臉上出現一絲寬容的微笑。“但是,我不想提出任何告誡,卡爾……”他誠懇地說。

“你看!”警官突然打斷他的話,“你以為這麼做是在給小孩子一個機會嗎?你可憐他,因為他還小對嗎?我告訴你,大錯特錯!你隻是讓他再回到法蘭克·佛森那兒,讓那個惡棍再教他更多犯罪的伎倆罷了!這兒的情況你比我了解,卡斯楚,小孩們把佛森奉為英雄,而他正把他們聚結成一群不良少年來供他驅使。總歸一句話,主意還是你自己拿。如果是佛森本人,你就不會這麼袒護他了吧?”

卡斯楚臉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他透過玻璃櫥窗望著外麵的街道。“不,”他輕輕地說,“不,我絕不會袒護法蘭克·佛森。

“但我們現在討論的問題與佛森毫無關係,對嗎?我們說的是強尼·達金,你一定是誤會了,因為是我讓他去拿鎖匙的,對嗎?”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卡爾覺得沒有爭辯下去的必要了。他冷峻地盯著卡斯楚那張固執的臉孔,過了幾秒鍾後卡爾放開強尼·達金的手腕,轉過他那肥胖的身子無可奈何地離開了。

他們兩人——一個是六十歲的老人,一個是十四歲的小鬼,仿佛有了無言的默契,一直等到沉重的腳步聲踏出門外,卡斯楚才長出了一口氣,攤開手掌朝那個小鬼笑了笑。

“現在,”他用認真的語氣說,“你可以把鎖還給我了吧?!”

強尼·達金一語不發地鬆開手腕,把鎖掛回架子上。他閃爍的眼光移動在架子和卡斯楚先生之間。

“這隻鎖頭太普通了,”卡斯楚把它拿起來,繼續說,“把你的鞋帶借我用用。”

這種命令似的口吻使強尼·達金不得不彎下腰,解開那雙又破又髒的鞋子左邊的鞋帶。

卡斯楚先生把鞋帶拿在手裏,檢查了一下帶有金屬片的一端,把它夾在手指中間,像夾鉛筆那樣,然後很自信地將金屬片插入鑰匙孔。他那看起來似乎毫無用處的手指輕輕挑動了三四下,鎖頭“啪”地一聲就開了。

強尼·達金看完了卡斯楚的表演後非常驚訝。“嘿,你怎麼弄的?”他問。

“別忘了!我是一個鎖匠。”

聽了這句話,強尼·達金換了一副表情。“嘿,你不隻會這些吧?”他馬上接口說,“我記得法蘭克·佛森提起過你。我原來以為他是騙我的。他說你以前曾是保險箱大盜——最偉大的保險箱大盜,是嗎?”

“兄弟們以前是這麼稱呼我的。”卡斯楚先生順手把東西整理了一下,“強尼,我們來談個交易如何?剛剛我已經對你略施小惠了。我需要一個小幫手,一天三小時,隻是替我看店,這樣我可以做些別的事,每天放學以後來,星期六則是全天,每小時七角五分錢的報酬,你想不想做?”

原先留在強尼·達金臉上好奇、驚異的表情這時變成不屑一顧的神色。“留著吧!”他說,“這個機會給那些呆小子會更合適的!”

“你太聰明了,是嗎?”

“如果我缺錢的話,我知道該怎麼去弄,才不要整個禮拜為了工作而操勞呢!”

“而且,如果你沒有找到適合的工作,”卡斯楚先生接著說,“你的朋友佛森也一定能幫你。對嗎?”

此時,強尼臉上顯出驕矜、自恃的神色。“沒錯!”他說,“他很厲害的。”

卡斯楚露出輕蔑的笑容。“厲害?他也隻會耍偷偷銀行的小把戲而已。我說,不出一年,他準會做大牢的。”

強尼仰著頭說:“不可能!”

“當然,在一年之內他還能幹點盜竊的小案子。”卡斯楚先生堅持地說。

“好吧,”他的口氣變得粗暴了,“我不再跟你談論這些了,讓我給你看一樣東西吧!”

卡斯楚先生打開櫃子,從裏麵翻出一本已經泛黃的小本子——報紙剪貼簿,他把它攤開在小孩麵前。把“保險櫃大盜之王”指給小孩看。

現在,卡斯楚先生表情緩和了許多,臉上堆滿了微笑。“強尼,我不會傻到把其中的奧秘告訴你的,連佛森都一無所知。曾經有專家用了二十五萬美元請我傳授,都被我拒絕了。”

“但在我的回憶錄裏都有詳細的記錄,”卡斯楚繼續說,“我把那本活頁筆記簿放在房間的一個上了鎖的抽屜裏。在裏麵寫著我的各種開鎖技巧,等我死了就會出版。那時,一夜之間,每一個人——包括小偷、大盜、鎖匠等等的每一個人都會知道。當然,隻要每個人都知道了,那就沒有什麼秘密可言了。”

強尼似乎覺得有些惋惜,“唉——”他說,“你本來可以大撈一票的,為什麼不……”

“大撈一票?”卡斯楚先生插嘴說道,“沒錯,別人口袋裏的二十五萬美元更不是個小數目。可是,那得花二十年的功夫才偷得到。其中還要扣掉一半的開銷,至少一半,算起來,我每年隻能存下兩千美元。可是,我這家五金店的收入比那個多很多,去年我賺了超過三倍的錢。”

“等一下!我還有話說,”強尼·達金說,“你本來可以賺更多的錢。”

“是嗎?”卡斯楚先生坦然一笑,“噢,還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訴你,其中的二十三年我是在監獄中度過的,使我的平均收入大大降低了。”

“二十三……你怎麼會被捉呢?”

“人算不如天算啊!從來就沒有不打敗仗的將軍,總有一天會出錯的。愈早犯錯就愈容易回頭。沒有人是絕頂聰明的,強尼——你不是,你的好朋友佛森也不是。”

自恃、固執的神色又爬上了強尼·達金的臉。“那是你認為的,”他說,“你不知道世上還有許多聰明的人,對他們來說,被抓根本就是個玩笑。”

卡斯楚先生很惋惜地搖搖頭,歎了一口氣。“再見了,強尼。”他失望地說,“我要工作了。”

第二天晚上,大約深夜一點鍾左右,已經在卡斯楚先生的房裏埋伏了兩個晚上的卡爾警官手握著左輪槍,輕輕地走上前,佛森還來不及拿到那本筆記簿之前,卡爾警察就逮捕了他。

又隔了一天,下午的時候,卡斯楚先生正在看一本活頁筆記簿。剛剛放學的強尼·達金經過他的店前。

“強尼,你可以進來了,”他說,“已經沒什麼事可做了。”男孩慢慢地走近櫃台,說:“我聽說法蘭克·佛森被抓走了。”卡斯楚先生神情自若地說:“被抓進市立監獄去了。現在,這個大傻瓜終於被捕了。他破門而入就是想要這本筆記簿。”

“他大概以為這本小簿子裏有什麼大秘密吧!”卡斯楚先生接著說,“記得我好像跟你說過一個笑話,一個關於回憶錄的大笑話。其實啊!現在誰不曉得,像我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寫回憶錄呢?!如果寫了,便會引起人們邪惡的念頭,你說呢?強尼,那是不可思議的。可佛森這個傻瓜偏偏聽信這些話。有一天,我會找時間告訴他,我這本筆記簿裏麵全是賬單。”

強尼·達金沒說一句話,他傾聽著卡斯楚先生的述說。他敏銳的眼睛盯著卡斯楚先生的臉,在他的眼中流露一種與過去完全不同的眼神——一種崇拜、尊敬的眼神。“也許,聰明的人並不聰明,對嗎?”他輕聲地問。

一個令他著迷的女孩扒走了他的錢包,經過交涉,女孩把一個皮夾給了他後跑掉了,而他不但沒有抓住女孩,反被另一位女郎指控為扒手。

小偷

——[美國]雷蒙德·卡弗

正在出售機票的櫃台邊站著的那個女孩引起了他的注意。她光亮的頭發在腦後梳成一個髻——那男人想像它放下來披散在她小小的背後的樣子——並且一個沉重的黑包掛在穿著皮衣的肩膀上。他沒法一睹她的麵貌——她排在他前麵。一直到她買好票,轉身離去時,他才將她的美貌盡收眼底,她臉色蒼白、雙眸漆黑、嘴唇豐滿。她的美使他心跳加快。她似乎知道他在盯著她看,所以她的目光突然移開了。

“您好,先生。”航空公司職員對他說。那男人隻好不再看——他猜她大概二十五、六歲吧——買了一張到東部某城市的二等艙往返票。

他所要坐的那次航班一小時後才起飛,為了趕時間,他走進機場的一間雞尾酒吧,點了一份加冰威士忌,然後一邊喝著酒,眼睛一邊在候機的人潮中來回地移動,其中有不少他認為還是待字閨中的美麗少女,穿著流行雜誌上的服飾在候機。後來,那個穿皮衣的黑發少女又進入了他的視線,這時她站在服務台附近,和另一名穿著滾毛邊外套的金發少女談得很投入。他很想在她搭機飛往她要去的地方之前吸引她的注意,好請她一起喝杯酒,但是轉念一想,即使她朝他這邊看,酒吧間的陰影可能也很難讓她看見他。過了一會兒,她們兩個分手了,但是都朝其他方向走了,於是他很失望,又叫了第二杯加冰威士忌。

她又一次出現時,他正準備買本雜誌在飛機上看,他覺得有人擠著他。起初他很奇怪為什麼有人這麼挨近他,但一看到是誰以後,他便心頭一喜。

“生意真好。”他說。

她抬起頭,臉上有些霞色,嘴角泛上一抹怪異的笑,稍縱即逝,然後便轉身消失在候機室的人潮中。

站在櫃台邊的那個男人,手裏拿著那本雜誌,下意識地伸手去掏後麵口袋的皮夾時,卻發覺皮夾不見了。

皮夾什麼時候丟了呢?他想。他腦中開始列出皮夾中的東西:信用卡、現金、會員卡和身份證件。他的胃中翻攪著類似害怕的情緒。是那個黑發少女嗎?隻有她與我如此靠近,他這麼想,並且立刻想到他的皮夾可能是被她扒走了。

怎麼辦?很慶幸的是他的機票還在,正在西裝裏麵的口袋裏安穩地躺著——他伸手進去摸一下那個信封,確定還在。他可以搭這班飛機,抵達目的地後,給他的朋友打電話,讓朋友來接他——因為他連搭公共汽車的錢都沒有,然後處理完事情,再回家。但是現在,他得把遺失的信用卡先處理好——打電話回家,叫他太太從書桌的最上麵一個抽屜裏找出電話號碼,再打電話與各個公司聯係——好麻煩啊,這整件事的麻煩程度簡直令人窒息。他該怎麼辦?

他又一轉念想,還是先報警,告訴警察發生了什麼事,描述那名年輕女子的樣子。她真該死,他想,她裝出那注意到他的樣子,站得靠他那麼近,還在他說話時讓臉紅得像晚霞一樣美麗——這一切竟然隻是為了扒他的錢。她的臉紅並不是害羞,而是擔心被識破,這點最令他受不了。這可真是害死人了。他將對警察隱瞞一些細節,隻告訴他她做了什麼,皮夾裏有些什麼東西。他咬緊牙根,他想他的那個皮夾可能從此再也回不到他身邊了。

這時,那個黑發女孩又一次闖入了他的視線,他嚇了一跳,而又非常高興,考慮著是不是應該就近告訴站在X光機附近的警衛。她背對著候機室前麵的窗戶坐著,暮色中,計程車和私家車在她身後逐漸聚攏,緩緩移動著。她似乎正全神貫注地讀一本書。她旁邊有個空位,於是那男人便走過去坐下來。

“我一直在找你。”他說。

她看他的眼神,好像一點兒都不認得他的樣子。“我不認識你。”她說。

“你認識我!”

她好像生氣了,把書擺到一邊。“這就是你們這些人的想法——像撿拾迷途的動物一樣撿女孩子嗎?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是你扒走了我的皮夾。”他說,並且為他用了“扒走”這個字而沾沾自喜,認為比用偷、竊,甚至搶字,更口語化。

“你說什麼?”那女子說。

“在雜誌攤那邊,我知道是你做的。如果你把它交還給我,這件事就算了,否則,我就把你交給警察。”

她似乎自認倒黴。“好吧。”她說,然後從她腿上的黑皮包裏拿出一個皮夾。

他接過來,隨即一怔,“等一下,”他說,“這不是我的。”

那女孩放下皮夾就跑了,於是他便在後麵追,就像電影裏的畫麵一樣——旁觀的人四散躲避,那女孩閃來躲去,以免撞到人,他沉重的呼吸聲提醒他,他已經老了——後來,他忽然聽見有一個女人在他的後麵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