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十二章 故人(1 / 3)

祭天的事籌劃得越來越緊鑼密鼓,街上也一天比一天熱鬧,碧憔雖然伴著蘇離大門不出,外麵的喧囂卻聽得不少。

祭天儀式終於定在六月十六舉行。說來也怪,早就大張旗鼓地要祈福,日子卻遲遲沒有敲定,這似乎是種昭示,那一派欣然繁華下秘密湧動著的殺機,也在不知不覺間濃烈起來。

馬車格達格達穿街過巷,一路暢通無阻,隻在西城門下被攔停了須臾,然而攔下的官兵也在看到碧憔出示的令牌後恭敬地放行了,蘇離默默望著車窗上精致的雕花,袖中手指輕輕攥住悖妄天行律的卷軸。

出城後速度便快出許多,坐在馬車裏的蘇離除了感到些微顛簸,還隱約覺出他們是在上坡路上疾走,不多一會兒馬車停下,碧憔撩起垂簾,蘇離探頭出來匆促一望,開闊四野上隻有一處莊園,門前掛了四盞碧色玉燈,兩個身著上好絲料的家仆候在門口,見到碧憔,神情在淡然中透出熟撚來。

碧憔引著蘇離一直走到芸窗下,站住了說:“那間書房,王爺向來不允許無關人靠近的,他在裏麵等你,你自己去吧。”

蘇離輕輕推開那扇似乎散發著香氣的梨花木門,這莊園裏的一切都精美得不似人間所有,屋子裏頭燈火通明,隻是某一處特別的亮,那是一折雲母屏風,屏風後的倒影讓蘇離倏然緊張起來。

“這位就是蘇離姑娘吧?”

背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蘇離回過頭,隻見一個麵如溫玉的弱冠少年正笑盈盈看著她,蘇離點了一下頭。

少年道:“其實我一早就該回去了,可是義兄說你會來,我慕名已久,這才留到了晚上。”

這時屏風後的人淡然說:“你這冒失鬼,也不介紹一下自己。”說話間那抹倒影自屏風後輕輕移出,衣著輕簡長發順垂,沒有戴冠,裝束絲毫不按禮製,卻給人纖塵不染無法撼動的威嚴感覺。

蘇離在七年前離開時,根本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還會回來麵對這人,此番闊別,時光久長,真真當得起一句久違。然而容王看向她的那幾眼目光不露異樣端倪,仿佛昨天才見過一樣熟悉,“聽碧憔說你半月前就到了長幹,可惜這幾日我忙碌了些,沒能親自給你接風。”

蘇離聽他這幾句話裏有關懷也有客套,疏漠不失禮數,分寸拿捏很是到位,就不知防範的是她還是旁邊這名少年,當下也淡淡一笑,“一介庶民,還是戴罪之身,怎敢勞動王爺。”

江寄水已然站到二人中間,朝那少年微一屈指道:“這是璿光,他剛襲了父親的士位,不過那些名銜你也不必記住,直接叫他名字就好。”

蘇離聽這口氣,加上先前這少年稱他“義兄”,想來應是非常熟悉的關係了,難道他客套防範的竟然是自己?

衛璿光不解道:“蘇離姑娘是戴罪之身?這從何說起?”

江寄水笑著說:“那時候你剛好在末闌,自然不曾聽聞這些官場上的事。你若願意,陪蘇離說說你在末闌的奇遇,我還有幾份公文要處理,先失陪片刻。”

衛璿光當即表示樂意。

蘇離在乍聞末闌二字時便動了神色,衛璿光娓娓道來,自己的事並未多說,隻幾句關於豔疆山的描述就讓蘇離信疑參半,卻又不得不驚歎,這是除了錦藍之外第一個證實天下間竟有會移走的山巒的人。不知不覺時間過去,江寄水重又走出屏風,衛璿光才意識到天色不早,匆匆告辭,蘇離也答應了他下次把自己的故事慢慢說給他聽。

送走衛璿光同時,江寄水讓人撤了下午的冷茶,換上長幹城裏著名的幾色點心和時令鮮果,以及酒香四溢的銀鑿落,流光溫轉的琥珀盞,都在漢白玉桌上一一排開,蘇離不動聲色地看過來,江寄水端起琥珀酒杯,未飲先笑,“飲酌宜用琥珀杯,占卜當奉琉璃瓶,睡臥最愛珊瑚枕,獎賜莫若瑪瑙盤。”頓一頓,就著杯口微微傾喉,又似笑非笑加上一句:“世上珍玉良多,不過都在你這位琅琊郡主前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