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分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沒有人能夠窺探其中的奧秘。十年空苦,哪怕隻是換得那一回眸的驚鴻一麵,便也是值得。滁從未想過,這世上還有一個能夠撼動他心靈的人。因為他已經孤單太久,太久了。
“北夷那邊傳來消息,說是想跟我們合作一番,代價是銀兩百萬,另附寒冰石一塊。”一位穿著黑袍的老者沉穩的開了口。
“北夷人野心不小,進軍中原的規劃也日趨成熟,如今竟是把念頭打到我們的頭上,看來他們的計劃已經要開始了。今日新帝登基大典,然新帝已被追殺到鄰近一帶,甚至有可能已經逃竄到我們眼皮子底下了,恐怕不太好相與。近日宮主垂危,而事務又繁重,貿然回絕,恐怕會落人話柄,但我們是中原人,又豈能協助那些北夷蠻子來危害國土!”答話的是年逾半百的宮中長老,他深諳其理,卻又不得不淪陷其中。
幾乎從未發言的滁突然開了口,“我認為當務之急並非的締結合盟。新帝知勢而進,乃顯其智,而眼線未察,乃顯其敏,孤身抗敵,乃顯其勇,是也並兼而有之,後事孰能料乎?新帝借我們的勢,我們必然不會任其作為。北夷此時討求盟約,當是缺少一個媒介。既如此,我們不如連同新帝,既助他謀得帝位,又可阻北夷之勢。”
“虎狼之心,豈可與之謀皮?且不論是成功敗,暫是毒蛇反口,就足以讓人退卻。新帝來曆不明,深不可測,不可貿然行事。”脾氣略顯暴躁的一位長老未經思考便開了口。長老未覺有什麼不妥,卻見眾人都麵色不一地看著自己,才發現剛才開口的竟是以往無比沉默的滁,麵色有些訕訕,說不出話來補救,便也隻好偃旗息鼓。
這個雙十男子,即使一言不發,也會給人一種壓迫感,無論這些年他做了些什麼,眾人都不會忘記那個風雨飄零的夜晚,青絲飛揚,形如鬼魅,仿佛是殺紅了眼,瞳孔中是一片赤紅,但那赤紅的表麵下是深入骨隨的淡漠。他那輕盈的衣衫早已被驚駭的紅染盡,斑斑點點的殘紅在每個人的心裏烙下了血紅的印子。手中的劍也早已被鮮血浸透,暗紅色的紅仿佛是古老的符咒,模糊的紋理傳遞出森冷的氣息。他滿身煞氣,宛如地獄中剛爬出的惡魔,但仔細觀察,便會發現與惡魔形似神不似,因為他的眸中不是血腥和殘忍,而是一種透徹的淡漠,仿佛萬物都如同螻蟻一般,而他自己,不是那個掌握者,而是一個身居外世的外人,沒有半分憐憫和慈悲,視萬物於無物,沒有任何事物能撥動他的情緒半分。
血淋淋的場景,即使在幾年之後,仍如同昨日發生的事。
“雖說魯長老行事魯莽了些,但也不無道理。與新帝合作,風險更甚,滁公子也應當有所考量才是。”開口的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老。在場的,也唯有他和滁的侍女妙歌知道滁的女子身份。他一開口,壓抑的氣氛減輕了不少,但依然沒有人附言。
“天真。”滁突然來了一句不平不淡的話,卻叫他沒有再說其他,神色冷冷地掃了所有人一眼,起身就準備離開。
“等等!”德高望重的長老急忙開口,“滁公子何必那麼急著離開,老夫的話還沒有說完,不如聽我這老頭兒把話講完如何?”
按說這長老都這麼自降輩分地跟滁說話了,滁本著規矩也應當不再推辭了。可誰知他轉過頭來,麵上竟顯出幾分疲憊,“我累了,有什麼就和妙歌說吧。”未曾征得眾人同意,便毫不留情地離開了。
火性大的魯長老立刻不滿了,眼見著滁出了房間,饞罵罵咧咧道:“他這什麼態度啊?且不論我們,他到底有沒有把宮主放在眼裏?讓個婢子來跟我們談算是個什麼理兒?”豐腴的臉上橫肉縱橫,顯然是大為不滿。
“我家公子,豈容你置喙?”妙歌冷冷的眼神斂著寒芒,目光直直的盯著魯長老,像是在看一具屍體。
背後冷汗連連的魯長老這才反應過來,麵前的女子,又豈是普普通通的侍女那樣簡單,想當年,妙歌也算是個極好的苗子,幾年無聲無息,竟讓人險些忘卻。
自己,究竟是說了些多麼愚蠢的話?魯長老這才恍然,但如今為時已晚,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他隻感到一種難以言說的恐懼將全身籠罩,連血液都在顫栗,隻是恍恍惚惚聽見鄰近而又悠遠的聲音:“都是自己人,何必因此傷了和氣,還是先討論一下如何應對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