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要見你
金隨風很惱火,十分惱火,非常惱火,即使他再坦然,遇上她也如火山爆發,惱火,惱火,惱火。而且,至今他還沒見到她,這更讓他惱火。
白發妖女,還真是詭異的稱號。誰能告訴他,到底出了什麼事,他開始恨西門雪,明明知道他對小呆瓜的閑事管得欲罷不能,還憋著不告訴他。顧及到他的身體是吧,現在就讓他看看到底哪個後果嚴重些。
玄天山腳,金隨風發泄式地拍開兩旁的枝葉,獨自一人往深林裏去。
乙說安之殺了朝廷命官,成了通緝犯,還成了白發妖女,殺人不眨眼。
當日搶去瓊雲根的老頭是江湖消失已久的一貞道人,之後跟鬼王閣的人發生糾纏,似乎死了。
西門雪一路追查,進了玄天山,沒得下落。
……
房裏一月,江湖一年。金隨風已然跟不上時代的腳步,更不能接受所聽得的事實,他寧願相信那幾個口無遮攔,誇大其詞……
為什麼呆呆的小呆瓜,成了殺人凶手?
是什麼讓傻傻的小呆瓜起了殺念?
那頭青絲為何變了色?
純純的小呆瓜怎麼成了殺人如麻的魔女?
……
不是的,他們所說的肯定不是他的小呆瓜,不是的……
所以,他一定要親自證實,證實那妖女不是他的小呆瓜,他還要找回他的小呆瓜,問她為什麼那麼狠心舍他而去,為什麼不回來找他,是否有想過他,是不是還會傻傻地對他說,我喜歡你……
再往裏,陰氣越重,龐大的枝葉擋住了光線,偶爾能看到些陽光投下的圓點,讓他憂鬱的心情好了些。
金隨風已經進了鬼王閣的地盤,不免心生警惕。鬼王閣以其狠辣讓江湖人駭然,他們不僅武功古怪,行蹤詭異,而且擅長使毒。總之,栽在鬼王閣人手裏,寧可自我了斷,免得生不如死。
江湖人都不太惹鬼王閣,西門雪進去做什麼……
還有他們說的妖女,金隨風不願相信她就是他的小呆瓜,自顧認為是個殺人無數的妖女,朝廷的通緝犯。
走了半柱香的時間,林裏的樹木漸漸稀疏,變得光亮了,卻是寒氣更重,大概是玄天玉池的影響吧。金隨風想著,繼續向前,他沒帶武器,那是他一向不喜兵刃相見,打架這種事,他總是賴在西門雪身上,所以,他從不擔心自己的小命問題。
現在需自己應付,金隨風並無擔憂,他對自己有信心,更何況,沒弄清狀況,他不會輕易將生命交給他人。
玄天山頂,終年積雪,抵抗力不強的人,隻要靠近它便會被凍死。傳說裏麵有座玉池,池內四季有水流,從不結冰,但裏麵的水比任何地方的都冰,屬至陰之物。很久,江湖就流傳,瓊雲樹根,稀奇草藥,配上那玉池水,以玄天冰玉做引,能煉製出神藥,既能疏通經絡,又能延緩衰老。
金隨風不以為意,不過是無稽之談,硬要說有什麼玄機,大概就是那至寒之物抑製了體內神經活動,才弄出個延緩衰老吧。可誰又能抵製住那寒氣,怕是凍壞的可能性大些。突然想到,西門雪此次行動,或許跟玄天玉有關,畢竟瓊雲樹根已有著落。
心裏一直琢磨著玄天山,鬼王閣跟神藥的關係,也沒注意腳下的路。等到金隨風發現的時候,已是一個多時辰後。
身邊樣子有些奇怪的樹,他覺得很熟悉。因為它長得十分扭曲,金隨風不免注意了些,但多次見到這怪異的樹後,他不得相信,他迷路了,其實都在繞圈走。
金隨風苦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五行八卦類的,他可沒有那個耐心,也不感興趣。他確定走進了迷陣,那應該離鬼王閣近了。如果一直走不出迷陣的話,不等被抓也會餓得很慘。
心急則亂,大概他就是被那妖女的身份慌了神吧。
還記得,第一次看見小呆瓜的樣子。纖細的背影,定定望著眼前的包子籠,他能想到當時她的表情是多麼掙紮,多麼逗趣。
鬼使神差的,他幹了連豆豆都覺得幼稚的事,他騙了小呆瓜的包子。第一次,從那澄澈的眼裏看到了呆滯的自己,第一次,他將她納為他的小呆瓜。
看著她袒護豆豆的神情,他竟有些嫉妒,羨慕,以至於毫無猶豫管起了她的閑事,第一次,抓著她的手,竟然顫抖,心跳加快,卻又不舍放開。
她默認了他喚她小呆瓜,他很得意。
第一次, 看見豆豆姐身上的嫁衣,他想的卻是這身嫁衣穿在她身上是什麼光景。
他讓小呆瓜代嫁,幫豆豆姐逃婚,雖然還有很多方法,他選擇這個,大半出於他的私心。
當大紅嫁衣披身的安之出現在他麵前,耀眼的紅映在她臉上,更添她的嬌羞,華麗的嫁衣竟折服於她的清新,也變得柔順。
句句低語混在風裏,深深刻在他的心上。
“好看嗎?”
“你喜歡嗎?”
……
可是,嬌羞問他喜不喜歡的小呆瓜為什麼會冷然離他而去,沒有絲毫眷念,哪怕回頭一眼,也不願意了麼……
恍恍惚惚,金隨風倚著怪樹坐下,隻覺得自己處於雲間,心緒越飄越遠,意識越來越迷糊,終於,他又見到那抹水藍身影,純淨的臉,淡淡的笑。
“金隨風。”
“喜歡嗎?”
“我喜歡你。”
……
山腰茶寮,聳噠的旗子靜待大風幸臨,空氣裏混著肉末香。
寮內,小二臨時休息的小塌上,白色男子蹙眉,緊閉的眼眸悠然睜開。門口,黃衣女子掀簾而入,丹鳳眼,柳葉眉,似笑非笑。
“恩公醒啦?”
聲音悅耳,女子放下手中托盤,端出碗清粥,還有一盤包子,“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沒想到恩公醒來,不會是餓醒了吧?”
半句調戲,讓室內鋪滿輕鬆的氣息,金隨風眉頭舒展,撐著身子起來,看著黃衣女子,方才她似乎叫自己恩公?如果他記得沒錯,應該是自己迷失在林子裏,被這黃衣女子救了才是。
女子看穿金隨風的疑惑,展顏,“就知道恩公不記得我了,您還記得一個叫豆豆的小孩吧?”
豆豆?金隨風聞言,腦中閃過一些片段,帶著不確定,“你是豆豆姐?”丹鳳眼,柳葉眉,沒錯了。
“是呢,恩公果然沒忘記豆豆,不然他可要傷心了。”女子開玩笑。
金隨風輕笑,環顧四周,不見他人,“豆豆沒跟你在一起?”
女子端來清粥,遞給他,“我把他安置在一家書院,免得跟著我飄搖不定的,定時回去看看他就好。”
金隨風點頭,“他還是個孩子,不適合江湖。”接過碗,舀了一勺進口,空空的胃頓時暖了,“謝謝你救了我。”
“有什麼好謝的,要說也是恩公自己積的德,要不是當初救我出虎口,我哪會出現在這救了恩公呀!”
金隨風笑笑,沒再說什麼,桌上淡淡的肉香味飄來,他看了眼,是包子。女子笑笑遞過,“我叫蘇苒苒,恩公叫我苒苒就行了。聽豆豆說,你們就是因為包子才認識了安之姑娘呢!”
提到安之,金隨風捏著包子的手頓了頓,機械地咬了口,麵皮太厚,肉末過鹹。放下食物,他苦笑拍手,“別恩公,恩公的叫,我們都救了對方一次,就算扯平了,直接喚我名字就得。”
蘇苒苒意識提到不該提的人,略帶歉意,忙著轉換話題,“嗬嗬,那我叫恩公隨風大哥吧!我在玄天山腳發現隨風大哥的,你中了鬼王閣人的迷煙,我已經給你服過解藥了。”
金隨風點頭,問道:“你怎麼會去玄天山?”那麼危險的地方,她一個女子進去做什麼。
“還不是為了那個寒冰臉啊!”說到這,蘇苒苒十分氣憤,手拍在桌上,碗裏的粥都灑出了些,“不聲不響的,說走就走……為了一個妖女,值得麼,而且人家根本不喜歡他……”
金隨風完全被寒冰臉三字愣住,“你說的那人,是不是西門雪?”
蘇苒苒很自然啐道:“除了那人,還有誰天天繃著張寒冰臉啊!”
聞言,金隨風噗哧一聲,笑開了,終於遇到一個誌同者,而且蘇苒苒發脾氣的樣子實在可愛,小呆瓜就永遠不會有這麼豐富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