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鎖(新)15(3 / 3)

唐雅琪的手掌又軟又涼,細細的指頭在我手內迅速動了幾下,隨後她眼光一亮,說:“蘭蘭姐,你還真是天生開鎖人啊。”沒等我明白過味兒來,她已將我的手掌翻轉,摸著五個指肚,“單手五鬥。”又托起我的左手,“啊呀,十鬥之紋,真是不多見。”

我聽得糊裏糊塗,什麼五鬥十鬥的,這跟天生開鎖有啥關係?黑老五和桑佳慧也湊過來,瞧了瞧我的手,又疑惑地看著唐雅琪。

唐雅琪告訴我們,指肚上的紋理如果是環形,稱為鬥,像我這樣十根手指全部帶鬥的,特殊罕見,幾十萬人也遇不到一個。聽祖輩說,十鬥之紋是天生的開鎖人,至於其中內情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我舉起雙手,歪頭瞅了半天,覺得也沒啥特殊之處,無非就是指紋特殊一些嘛。唐雅琪則笑嘻嘻地看著我,睫毛微微抖動,目光中似乎隱含深意。

黑老五晃晃腦袋,說:“唐丫頭,別鬥不鬥的,趕緊幫我們瞅瞅,這個盤子裏有啥古怪。”

唐雅琪默默點頭,扭身走進裏屋,片刻出來,兩手水淋淋的。她取過一條白毛巾擦幹,輕輕捧起內瓷芯,嘴唇無聲蠕動,好像在念叨什麼。

隨後,她將內瓷芯放在桌麵,伸右手從旁邊拉過一塊插滿各式銀針的長木條。指頭在針叢中隨意抹了抹,指縫間便多出一根半寸長短、銀光閃閃的小針。

當時我都看傻了,唐雅琪的手掌白嫩修長,方才拉木取針,動作輕柔舒緩,明明一點都不快,卻又一氣嗬成,連貫自如,讓人瞧不清具體過程,有種說不出的美感。我扭臉看看桑佳慧和黑老五,他們臉上表情也很是詫異。

唐雅琪左手食指輕輕掠過內瓷芯中心,右手拇指、食指捏住銀針尾端,慢慢豎直垂落,針瓷相交,發出叮的一聲輕響。頓了頓,突然快速上下起落,完全憑借手腕震顫,小臂卻保持不動。隨著叮叮叮叮的聲音,銀針逐漸綿延成一條閃亮細線,根本就無法看出到底刺出多少針。

潔白的瓷麵上,慢慢浮出一些淺淺的藍色印痕,由淡轉濃,彼此融合,竟是四個藍色的楷體小字——青岩聖境。

眼見字跡現出,唐雅琪立刻停住,腕子一扭,順勢將銀針插回木條,她朝我們微微一笑,“成了!”

我愣愣看著她,覺得又神奇又詭異,一根小小銀針怎麼可以敲出字來?我低頭再瞧內瓷芯,字跡正在慢慢消失,表麵卻絲毫沒有破損痕跡。

唐雅琪告訴我們,文身刻形術的最高境界是內紋刻法,也就是將文字、花案紋刻在人體或器物內部,外表卻絲毫看不出。這四個小字就是采取了內刻法,她剛才利用反針手段,生生將字跡逼了出來。我們幾人互相瞅瞅,都是萬分驚奇,這種手段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黑老五一把抓過內瓷芯,翻來覆去瞧了半天,語氣怪到極點,“媽拉巴子的,這事兒有點意思,有點意思,有點意思……”一連念叨了七八句,他才說,“青岩聖境,就是講的那個青岩寺老母洞啊!”

聽他這樣講,我先是一呆,隨後立即反應過來,這事確實太古怪了。故宮下麵發現刻有“青岩聖境”的瓷碟,紅木箱內收藏著雕刻我名字的健牌,而鍵門門人必須入老母洞將鍵牌歸位。完全不搭界的幾件事,至此終於有了微妙的串聯,其中的結點竟然還是我。想到這裏,我又隱約有種異樣感受,似乎這就是一個預先寫好的劇本,讓我按照情節逐步走下去。至於最終的結果如何,根本就無法預測。

既然內瓷芯的秘密已經破解,我們謝過唐雅琪,便要離開。她卻突然問我:“蘭蘭姐,聽說你們鍵門要在手心刻製手模的,你為啥沒有呢?”

我一怔,想不到她連這個也知道,雖然心裏起疑,但還是如實回答,又給她瞧了瞧掌心的那個月骨小洞。說到最後,我從挎包裏掏出《解鍵輯錄》,翻到手模那頁讓她去看。

事到如今回想起來,我為何會對唐雅琪毫不設防,也許真應了那句話——心有靈犀。可我無論如何也猜不到,我們能夠這樣,竟然會關聯到另外一個女孩,也同樣掌握一門神奇的民間手藝,其中內情更是極其複雜神秘。當然,這些依舊是後話了。

唐雅琪看了半晌,眼睛使勁眨著,她輕輕抓過我的手掌,說:“蘭蘭姐,要不我幫你把手模圖案紋在手裏吧,這樣就永遠都忘不掉了。”

我咧咧嘴,心裏有些猶豫,一來是怕痛,二來弄得滿手顏色會很難看,再說了,我還沒想好是不是要繼續走入天境呢。

唐雅琪笑笑,抱住我的肩膀,說:“一點都不痛,是內紋刻法,平時根本就瞧不到。”

我琢磨半天,見黑老五和桑佳慧都認可,也就答應下來。

唐雅琪讓我坐好,伸手從桌上拿過一個小瓷瓶,倒出些淡藍色液體,細細塗滿我的右手掌。我很是緊張,左手使勁抓住身旁桑佳慧的胳膊,她輕輕摸著我的頭,示意不要慌。

唐雅琪取出一根針,歪頭看了看書頁上的手模,托起我的手掌,凝視片刻,突然朝虎口位置刺下,針尖一觸即縮,對應位置的藍色則立刻消失。她抬頭笑著問我:“蘭蘭姐,疼嗎?”

說來也真是奇怪,我一點都不覺得疼,反倒感覺涼絲絲的,好像一滴冰水落了上去,而且那種涼意還在層層擴散。

唐雅琪抿嘴一樂,手下不停,接連遊走行針,速度快到令人眼花繚亂。幾分鍾後,我的虎口處,便出現一個白色的U形印痕,與書上的手模毫無二致。

依照此法,大概一個小時後,唐雅琪已經把我右手全部手模通通刺出。用幹淨毛巾擦過,手掌光潔白嫩,根本看不出任何針孔和油彩痕跡。

黑老五摸著下巴,連連點頭,“好,好,好個內紋法。有點意思,有點意思。”

接下來,唐雅琪又將我左手手模刺出,然後給我兩手均勻地塗上一層透明液體,撕出保鮮膜仔細裹好,叮囑我說:“蘭蘭姐,三天不要沾水,也不能吃海貨。”

我舉著兩手使勁點頭,心裏卻還是有些納悶,難道手模這就刺進去了嗎?

在回去的路上,黑老五不住念叨,說唐丫頭不簡單,尤其是那個內紋刻法,更是有點意思。我也沒搭腔,隻是低頭胡亂合計,我總覺得唐雅琪身上,似乎有著極大的秘密,可是我卻無論如何也說不清這種念頭產生的理由。

隔天晚上,桑佳慧竟然帶著唐雅琪來到別墅,她說出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大家坐定後,唐雅琪告訴我們,就在今天早晨,店裏來了一個操錦州口音的年輕女人,還帶著一塊雕有刻形龍紋的紅木板找她驗看。當時她一眼就認出,木板上的龍紋是刻形,而且還有些年頭,將那女人打發走後,她就立即打電話給桑佳慧。

聽過唐雅琪的話,我們都覺得萬分驚訝,怎麼又出來一件刻形物品?進而想到,兩者之間會不會有些關聯,那個女人究竟是誰呢?為了穩妥,桑佳慧也沒讓唐雅琪回去,就與我們同住。

接下來的兩天裏,我和唐雅琪白天老是黏在一起,彼此無話不談,晚上又睡一個被窩,感情很快好到了極點。當她知道我曾經下過沈陽地宮,非常羨慕,一個勁兒說太刺激了,有時間也要去瞧瞧。

第三天的早上,唐雅琪將我手中保鮮膜撕下,查看之後,說已經徹底長好。她又告訴我,以後需要時,隻要使勁按壓肌肉,顏色便會慢慢上浮,也就可以穿孔打眼了,不過現在天氣寒冷,為保險起見,最好還是戴上手套。

就在這時,桑佳慧從外麵推門進來,她來得很急,都沒有換鞋,顯得很是興奮,張嘴就說:“跟我走,那個拿著龍板的女人找到了。”

桑佳慧開車將我們帶到她家中,自己則匆匆出去,沒一會兒,領進來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女子。她告訴我們,這是她的警校同學肖薇,目前就職於錦州市刑偵支隊,前不久也經曆了一件非常離奇的事件。

當時我萬萬沒有猜到,肖薇所經曆的那起事件,與我也有著很大的關聯,以至於唐雅琪也無法避免地牽連進來,並引發了後來更多的神奇探秘。

至於青花瓷碟和紅木龍板,更是串聯整個故事的核心所在,盡管我們那時竭力思索,想在種種淩亂的、怪異的、匪夷所思的人事之間,找出一條可以將之貫穿起來解釋的線,卻遍尋不著。

不久,我們又回到了蘇家屯別墅。根據上麵的指示,這段日子需要休整,等待農曆二月十九前往北鎮老母洞。

桑佳慧省廳那邊公事特多,隔三差五才能來一趟。黑老五成天到處跑,也不太著家,不知道在忙些什麼。我每天閑著沒事,就捧著由桑佳慧翻譯過的《解鍵輯錄》副本仔細學習,我越看越覺得裏麵的內容精深無比,原來爺爺有很多本事都沒有教過我啊。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已是農曆二月十四。那天晚上,司馬廳長、陳唐和孫玉陽都來到家中。吃過晚飯,司馬廳長告訴我們,兩天後,也就是農曆二月十六,我們就要起程去北鎮。出於安全起見,減小目標,上層決定讓我們乘坐火車前往,屆時會有北鎮警方與我們接洽。

一想到馬上就可以將鍵牌歸宗入位,成為正式的開鎖人,我心裏難免有些緊張興奮,恨不得生出翅膀飛去老母洞。

等深夜人都走了,黑老五將我和桑佳慧拉進裏屋。他從床下取出一個包袱,打開後,我驚訝地看到,裏麵竟然是烏金流珠貝、夜明貝鏡,還有那把亮閃閃的軟劍,和一些我也叫不出名字的古怪玩意兒。

我心裏奇怪到極點,這些東西不是在故宮下麵,被斑眼石蘑吞掉了嗎,怎麼又回到黑老五手中?

想到這裏,我忽然意識到,五爺爺肯定是背著我們又去了一趟故宮。

看我們迷惑不解,黑老五哈哈一笑,說貝鏡等寶貝共有兩套,當年他師傅分別傳給他和弟弟黑老三,前段日子他從黑老三手裏借了過來,此去北鎮老母洞,肯定能派上用場。

我暗暗點頭,隱約覺得那個一直沒露麵的黑老三,肯定也是個厲害角色,可就是不明白,黑老五為什麼很少提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