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鎖(新)14(2 / 3)

半天沒有吭聲的黑老五突然“呸”了一聲,“這他媽的也太扯淡了吧,老順治沒死,也沒出家,卻溜進地宮被人勒脖子,打死我都沒法兒信。”

桑佳慧微微一笑,說:“五爺,剛開始我們也不信,但是種種證據顯示,這個人隻能是順治。”說著,她指了指那份法醫學結論,“幹屍形成的時間距今約三百二十至三百三十年,也就是公元一六七五到一六八五年,而且死亡時的年紀是四十一歲。順治皇帝生於一六三八年,死於一六六一年,死亡時候的年紀是二十三歲。假設他真的沒死,而是又活了十八年,那剛好就是一六七九年,與幹屍的年紀和死亡時間相當吻合。您好好想想,他的裝束打扮擺明是皇帝,又不可能是康熙,那除了順治還能有別人嗎?”

雖然桑佳慧說的那些數字讓我直迷糊,但仔細想想好像也差不多,看來死人肯定是順治了。想到自己曾經和一個死皇帝近距離接觸過,還摸過他的身體,我覺得太不可思議了,這要是和別人說出,都會罵我發神經的。

身邊黑老五張著嘴巴,合計了半天,表情越來越古怪,最後突然說:“媽拉巴子的,敢情我還踢了皇帝老子一腳,這事有點意思,有點意思。”看來他也是徹底相信了。

見眾人對這句話不解,桑佳慧便將當時黑老五踢翻順治遺體的事情講了,每個人表情都有些不對勁,忍了半天,終於哈哈笑了出來。

黑老五卻還在不停念地叨:“奶奶的,踹翻了死皇帝,說出去也算是個爭光露臉的事了。”

等大家笑過之後,羅煥文又說:“不光這個是重大發現,足以改寫曆史,還有一點更是有價值,甚至能破解某些曆史懸案。”

說著,他打開腳邊的皮箱,從裏麵小心地捧出那塊七巧天集門上的三角形鐵板,輕輕放在茶幾上,指著那個藍色的恨字,“聽桑佳慧說,你們曾經破了七巧天集門,七塊鐵板分別寫著七個恨字,當時一看到我就猜,這是不是努爾哈赤的七大恨呢?”

此時我早就聽入迷了,趕緊催他快些說,什麼又是七大恨?

羅煥文告訴我,公元一六一八年,努爾哈赤發布討明檄文,以七大恨告天,決意起兵反明。這七大恨曆數明朝對他建州女真部落的種種迫害,雖然也都屬實,但後世學者認為隻是努爾哈赤找的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免得師出無名。此後,努爾哈赤的軍隊節節勝利,先是在一六二一年攻入並遷都遼寧遼陽,又在一六二二年奪取遼西重鎮廣寧,也就是今天錦州市下轄的北鎮市。努爾哈赤以北鎮為依托,繼續向關內攻去,卻遇到了人生最大的對手——袁崇煥,從此便止步在北鎮不得前進。在北鎮期間,努爾哈赤做了一件大事,就是遷都沈陽,曆史便在此刻出現了極大分歧。

努爾哈赤將都城遷至遼陽後,曾大興土木,修築宮室。可出人意料的是,一六二五年,他突然召集眾臣和貝勒議事,提出要遷都盛京(就是如今的沈陽),當時很多親王和臣子都表示強烈反對,但努爾哈赤堅持自己的主張。關於努爾哈赤為何倉促遷都,曆史學界一致認為:努爾哈赤深信“傳統風水”,覺得沈陽在渾河之陽,上通遼河,遼河又通大海,可謂是一塊“風水寶地”,而且放眼曆朝曆代,修建都城,風水都是放首位的。可努爾哈赤是上午決定出發,下午就開始起程,到了沈陽立刻著手修建故宮,似乎很是迫不及待,這就顯得更是奇怪了,一直都是曆史學界公認的不解之謎。如今看來,努爾哈赤的遷都之舉,似乎有另外一層含義,就是以故宮為幌子,在下麵修建密室,並將一件東西放入七巧天集門後麵的六八絕戶鎖內。至於裏麵到底藏著什麼,雖然被人換走,但是天集門寫有七個恨字,六八絕戶鎖又是一拆即毀,足以說明那個東西非同小可,隱隱與努爾哈赤反明有著極大關聯。努爾哈赤在定都沈陽後的第二年,也就是一六二六年,因為寧遠一戰失敗,據說是中了袁崇煥的紅衣大炮,身受重傷而醫治不當,最終鬱鬱而終。當時有人建議皇太極停止修建故宮,理由是現在正與明朝交兵,這種事情勞民傷財,但皇太極堅持故我,此後一麵繼續征戰,一麵加緊修建,可見是嚴格遵照父親遺囑行事,更說明那個東西關係到滿清政權的根本,甚至是一個驚天動地的大秘密。

雖然目前還是難以猜出,順治皇帝是獨自在故宮地下遇害,還是與他人一同進入才被殺害。不過他當年詐死,卻深入故宮地下,一定也是為了探尋或者保護祖先的這個秘密。既然裏麵的真正寶貝被人用瓷盤替換,如果以這個瓷盤為突破口,一點點地探索下去……

說到這裏,羅煥文突然站起身,眼睛死死地盯著我們,聲音劇烈顫抖著,“同誌們,曆史懸案的謎底就在我們眼前。我搞了一輩子清史研究,還有幸擔任故宮博物院院長,如果能為國家破解這個大秘密,不光是我……還有你們,都是可以寫進教科書的啊。”

他呼呼喘著氣,使勁搓著手,站起來不停繞圈子,又滿懷希望地看著我,眼睛一個勁兒放光,好像我就是當年勒死順治皇帝的凶手,那個驚天秘密就掌握在我手裏。

雖然對那些曆史壓根兒就不了解,也被他瞧得很不自在,但我還是非常興奮,感到身子一陣陣地發熱,想到自己可以為國家探索曆史秘密,我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榮譽感,估計還是年輕愛衝動的緣故。

黑老五更是抓耳撓腮,呼的一下就站起來,說:“媽拉巴子的,這事幹得過,我老頭子豁出去了,和你們整到底。有點意思,有點意思,有點意思……”他竟然一連聲說了七八個有點意思,可見當時內心情緒是多麼激動。

司馬廳長、桑佳慧和陳唐顯然不是剛剛才知道,但仍是十分振奮,孫玉陽則握緊拳頭,滿臉通紅。他們每個人都盯著我,看樣子就隻等我表態了。

我想也不想,站起來就說:“我……我願意,我是團員,又要當警察了,我要為國家貢獻力量。”我後來想想當時的場麵,真是覺得自己幼稚得可笑,不過身處那樣的環境氣氛中,估計換成誰都無法控製情緒吧。

說完那句傻乎乎的話,我又猛地想到爺爺,趕緊加了一句,“可……可我還得找我爺爺啊。”

羅煥文壓根兒就沒聽我後麵說些什麼,隻是一把抓住我的手,使勁搖著,“孩子,謝謝你,我向你保證,曆史不會忘記你的。”

桑佳慧輕輕攬住我的腰,說:“蘭蘭,你放心,這兩件事不耽誤,我們一定會幫你找到爺爺。”

大家激動了好半天,才慢慢緩過神來,坐下來又研究下步的打算。雖然之前分析得熱血沸騰,可眼下連瓷盤的出處都找不到,又該往哪裏使勁呢?

黑老五突然說,當年他走江湖的時候沒少過手瓷器,曾認識一個江西景德鎮的老瓷匠,叫許連增,他燒製瓷器的本領出神入化,而且善於鑒賞瓷器,如果可以找到他看看這個瓷盤,沒準兒能有所發現。可就不知道此人現在是死是活,還住不住在景德鎮。

司馬廳長說這好辦,利用全國人口查詢係統馬上就能查出。桑佳慧立刻用他的電腦登錄公安網,又根據黑老五口中許連增的年紀,調取了江西景德鎮市全部叫這個名字的男性。當時網頁顯示一共有三個人,剛打開第一個人的資料,黑老五瞧瞧照片,立刻一拍大腿,“甭費勁了,這老臭蟲沒死。”

我湊過去一看,發現照片是彩色的,那個許連增快七十歲的年紀,一頭白發,紅光滿麵,濃眉大眼,長得很是粗豪,此時他正咧嘴微笑地看著我們,好像在說:“來吧,來吧,找我就找對人了……”

又商量一些細節,眼瞅著天都快亮了,因為激動,我們誰也不困,隻是都覺得肚子很餓。由於眼下沒有飯店營業,大家就開車去附近的肯德基吃早餐。

那會兒肯德基根本就沒有顧客,服務生看到我們老老少少一幫人走進來,而且人人都精神飽滿,顯得很是好奇,尤其是看到羅煥文時不時發出笑聲,更是偷偷指指點點,估計認為我們都是神經病吧。

吃過早餐,大家互相道別,孫玉陽送我和黑老五回蘇家屯別墅。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好半天都睡不著,腦子裏始終思考著那個秘密。我又想到爺爺,他到底能去哪兒呢,是不是早就跑出來了,可為啥又不跟我聯係呢?迷迷糊糊地,我睡了過去。

當天晚上,桑佳慧再次將我們接到公安廳。司馬廳長告訴我們,為了避免那些幕後勢力得知真相,接下來的探索工作還是由桑佳慧帶著我和黑老五進行,省廳、國安部門會盡量製造便利條件。由於沈陽到景德鎮沒有直飛航線,需要在南昌轉機,飛機上又不能攜帶槍支,他已經跟江西省公安廳做好了溝通,我們抵達南昌後,那邊會提供大力協助。

在沈陽一連籌備三天,那日一大早,司馬廳長、羅煥文、陳唐和孫玉陽等人悄悄將我們送到沈陽桃仙機場,反複叮囑,又目送我們進入安檢通道。

那次是我頭回坐飛機,看到窗外都是翻滾的白雲,我心裏老覺得沒譜兒,生怕會掉下去。我一開始坐在椅上不敢動彈,後來見一切好好的,膽子才大起來,不住地東摸西摸,四下踅摸。

黑老五也很好奇,盯著不斷巡視服務的空姐,一個勁兒說:“這麼多俊俏的大閨女,敢情都飛上天了。飛天,飛天,就是這麼來的吧。有點意思,有點意思。”他又看看桑佳慧,點點頭說,“桑丫頭這身條兒模樣,也不賴。”

我十分憧憬地問他:“五爺爺,那我呢?”

黑老五搖頭說:“拉倒吧,你個子太矮,臉又太圓。”

看我不樂意了,桑佳慧摟住我的肩膀說:“蘭蘭過幾年長大些,肯定是個美女。”

我這才開心起來。

不到三個小時,飛機就降落在南昌昌北機場,我們乘坐出租車來到位於陽明路133號的江西省公安廳。就像桑佳慧說過的,天下警察是一家,那邊的警察還真是很熱情,不但給桑佳慧提供了77式手槍和一台吉普車,還安排我們住進公安廳下屬的酒店。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上剛蒙蒙亮,我們就起床退房,開車駛向景德鎮。

景德鎮這個城市不大,按照許連增的地址信息,我們很快來到郊區一處氣派的四合院前。下車後,黑老五幾步走過去,將鐵柵門踹得山響,扯著嗓子大喊:“老臭蟲,給我滾出來。”

不一會兒,屋裏走出一個高大的白發老頭,正是綽號老臭蟲的許連增,嘴裏還在罵罵咧咧,“介誰他娘的擎搬頭?”他抬頭一眼瞧見黑老五,愣了愣,加快腳步打開鐵柵門,大聲說,“娘契的,恩被死啊?”滿嘴難懂的江西方言,而且嗓門大得嚇人,好像在敲鼓,震得我耳朵都疼了。

黑老五立刻上前,杵了他一拳,“放你姥姥個羅圈兒屁,你完犢子我都不帶死的。”說完,兩人雙手互握,同時哈哈大笑,很是開心歡暢。

許連增說,他聽見外麵喊老臭蟲就知道是熟人,沒想到是你這個黑小子,又問怎麼這麼久沒動靜,是不是偷東西被人逮了,沒剁掉一隻手啊?

黑老五哈哈大笑,也不解釋,隻說一言難盡。

剛進屋,我就覺得裏麵十分悶熱,好像生著火爐,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黑老五給大家彼此做了介紹,又說出此行目的。聽說是瓷器,許連增很感興趣,忙讓我們趕快拿出來。

桑佳慧從背包中小心地取出瓷盤,打開外麵包裹的棉布,輕輕放在桌上。

許連增隻瞥了一眼,就有些失望地說:“介不是康熙老皇皇的青花嘛,有啥個毛怪的。”可一拿在手裏,他的表情立刻嚴肅起來,不停撫摸盤中山水風景,看到後麵“墨文堂造”那四個字,他兩手不住哆嗦,眼珠子瞪得溜圓,幾乎把瓷盤粘在臉上,一個勁兒咽唾沫,最後抬起頭,激動地說:“好來勢,好來勢。恩們知道介支個啥,碟中碟喲。摳了一輩子瓷活活,頭離進棺板兒,還真又叫俺瞧到介支個寶貝嘹。”

我愣了愣,《諜中諜》,那不是大帥哥湯姆·克魯斯演的電影嗎,還是我的偶像呢!不過看許連增的模樣,他肯定是認識這個瓷盤了。

許連增告訴我們,碟中碟是瓷中瓷的一種,屬於套嵌類型的瓷器,也就是內外雙層瓷具,出現於明清時期,製作工藝複雜,極為罕見,而且後來又斷了手藝延承,是存世瓷器中的極品。像他這樣搞了一輩子瓷器活的人,可以說是閱盡天下名瓷,但見到的瓷中瓷也不超過三具。其中一具是明朝萬曆年間的瓶中瓶,一具是崇禎年間的壺中壺,另外一具則是康熙年間的三彩人像。

聽他說個沒完,黑老五罵道:“媽拉巴子的,越老越磨嘰,淨扯用不著的,到底有啥名堂,你就痛快說得了。”

許連增哈哈一笑,說:“恩介老猴子甭耍急,俺先給恩眯瞧個寶貝。”說著,他貓下腰,從火炕側麵抽出幾塊磚,伸手進去,捧出一個方方正正、鞋盒大小的暗黃色木塊。

我這才發現,原來炕洞裏麵還生著火,難怪屋子裏如此悶熱,這老頭子大夏天生火炕,不會是不正常吧。不過再想想我的那個紅木箱,當年也是被爺爺藏在火炕中,看來這些老手藝人都有一個習慣,啥好玩意兒總願意壓在身子底下。一念至此,我不由得有些想念紅木箱,估計以我現在的本事可以打開了,回去後一定要看看裏麵藏著什麼寶貝。

許連增將木塊放在桌上,伸手將上半截提了起來,居然是一個木盒,隻不過沒有任何雕琢裝飾,是兩塊木頭中間挖空拚起來的。木盒裏麵鋪著厚厚的紅錦,墊放著一隻小巧的瓷盤,轉圈是金色,好像菊花瓣形狀。底子是白色,盤心畫著四個古代美女,都是彩色的,姿態各異,眼神靈動,看著好像活人,其中左上側那個女子的眉目,和桑佳慧有些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