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瞳之大容天下(新)38(2 / 3)

司馬謙吃不準她是什麼意思,看了一眼一旁站立的元修,十分尷尬,卻也隻好道:“是。”

“嗯,你們出了陳平關之後,被西瞻回擊,追你們的有多少人?”??“開始的時候不過千餘人,看似經過長時間奔跑,十分疲累,隊伍都跑散了,正在河邊休息飲馬,元恪禮大人於是決定突襲,不料……”??“不料中了圈套?西瞻人另有埋伏?”

“正是。”司馬謙回答,“末將也曾仔細觀察地形,發現那裏地勢平坦,方圓十裏也不會有什麼埋伏,這才放心出擊,卻不料西賊在如此冬日,卻伏於冰冷的水中。”??“西瞻人的確強悍些,向來不怕吃苦。不過隱匿於水中這種辦法,卻沒見他們想出來過……”青瞳思索一下,問道,“既然他們將你們誘出這麼遠才動手,必然是存了全殲的心思,但你們中了計,卻能大部分都逃脫,以至於能及時支援洛川,想必有些緣故?”

司馬謙有些奇怪,皇帝提起敵人的時候,並沒有用軍中習慣的“西賊”這種帶著貶義的稱呼,他略感有些不習慣,卻也無暇品味這背後的意思,皇帝語氣一直平淡,簡明扼要,但所問的問題,總是切中要害,讓他不得不提起全副精神去應對。

“末將僥幸,懂得幾句西瞻話,戰到中途聽見有西瞻人叫一個三十幾歲的人台吉,知道這是個重要人物,便帶隊猛衝,西瞻人為了保護此人,亂了隊形,元恪禮將軍帶著軍隊抓住機會,及時撤出。”

上麵半天也沒有聲音,司馬謙偷偷抬頭,見青瞳眉頭緊緊皺起,似乎正在思索什麼難題。他大氣也不敢出,帳中便沉默了好一陣子。

“聽說元恪禮衝出之後,急著要回陳平關,是你攔住了他,說陳平關必然已經失去,要從玉門郡繞過關後,才有奪回希望?”

“末將無能,不知玉門郡已有敵人攔截,以致貽誤戰機……”

“什麼戰機。”青瞳擺手打斷他,“你若不阻攔,兩萬陳平守軍、兩萬玉門守軍全得斷送,那還哪裏有洛川大捷?”

司馬謙很想謙虛一下,但是看皇帝的臉色並不好看,沒敢做聲。

“今晚你收拾一下,不要回洛川了,就去雲中呼林關鎮守吧。”

司馬謙有些為難地看著她,“陛下……”

呼林關可不比陳平關,陳平關隻是一座關口,常備守軍隻有三千人。而呼林關實際上是一座附帶很多縣鄉的城池,又處於緊挨西瞻的大苑第一道門戶,所轄常備軍足有三萬。

三千守軍可以由一個參將率領,可是三萬士兵中,參將需要十個,副將也有三個。

以前鎮守呼林關的可是二品定遠將軍周遠征!那是主將!周將軍死後,坐鎮呼林的也是個三品軍銜的威遠將軍!他一個參將,怎麼能領導得動?

“呼林關主將受傷不輕,送去渝州天淩城醫治去了。你領四品果毅將軍銜,做他的副手,暫代他行使主將職能。”

司馬謙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四品將軍?自己沒聽錯吧?

直到這時,青瞳才露出一絲微笑,“打仗的時候官升得快一點沒什麼可奇怪的。”

司馬謙做夢一般走出中帳,青瞳眉頭立即又鎖了起來,回望元修,“你發覺有什麼不對沒有?”

元修默然不語,用指甲在桌子輕輕地刮,這是他思考問題時的習慣,青瞳也沒有催他,聽著那煩躁的咯吱咯吱聲,安靜地等著。

過了好一會兒,元修還是搖搖頭,歎道:“若說不對之處,臣能說出很多,但是忽顏為什麼要這麼做,臣愚鈍,實在想不出,陛下可否為我解惑?”

青瞳搖頭苦笑,“我很想為你解惑,可惜抱歉得很,我也想不出!”

青瞳跟在軍中,她有車輛代步,並沒有感受寒風之苦。司馬謙連夜將元恪禮的軍報默想出來,工整地抄錄呈上,青瞳叮囑他一些事宜,就打發他趕路了。

司馬謙來的時候隻是小小參將,帶著幾個人千裏奔波,給元恪禮跑腿送信;走的時候官職卻已經在元恪禮之上。帶著元修特別選出的一萬精兵,浩浩蕩蕩而去。這些步兵都配了馬匹,速度遠比大軍行進要快,不一會兒就不見蹤影。

青瞳坐在搖搖晃晃的車中,拿著軍報搖搖晃晃地讀。司馬謙寫得十分詳細,他揣摩皇帝心思,似乎對戰役細節很感興趣,於是將陳平、洛川兩處戰爭的經過仔仔細細寫了下來。

表麵上來,是洛川大勝陳平大敗,但是死在陳平關腳下的西瞻士兵是洛川的一倍有餘。要叫青瞳說,陳平關取得的勝利更大。西瞻國土麵積雖然比大苑大得多,人口加在一起,也隻有大苑的十分之一左右,對於他們來說,最怕的就是士兵損失。

元恪禮雖然丟了陳平關,但是那五天據守的成績還是可圈可點。司馬謙都升官了,即便不升他的官也不應該過分苛責,青瞳提醒自己,記得叫元修嘉獎了洛川守軍,再飛鴿傳信,讓已經有了足夠經驗並能修改工事的元恪禮前往大散關幫助守關,元恪禮定能看出此舉是準備給他積累軍功,心裏就安定了。

她用指甲在此處掐了個記號,就接著專心讀下去。洛川的布防修改得不錯,但是並不是所有的項目都適合推廣至所有關口,至少別處未必有洛水那樣的急流可以依仗。司馬謙為人厚道,替元恪禮說了不少好話,此次洛川大捷,和元恪禮身先士卒衝擊刺激士兵士氣是分不開的。青瞳邊讀邊在這裏也掐了個記號,能做到臨敵不懼的將領也挺可貴,何況元恪禮這裏還有元修的麵子在。

讀完之後,青瞳不禁暗暗歎了一口氣,洛川大捷的戰果還可以再擴大一些!如果她是元恪禮,就會綴著敗兵對西瞻營地來一次突襲。

此刻西瞻大軍都明明白白在自己身前,又不是像陳平關一樣,有十萬軍隊在後背虎視眈眈,何況此次薛延陀部兵敗也是真敗。西瞻本部對逃竄回來的友軍無法不救援,跟在他們後麵,不需要深入,薛延陀殘兵自己就能將自己的營地衝亂。

雖說不可能解決敵人,但是這個便宜一定占得不小了。青瞳不禁覺得有些手心發癢,如果她現場帶兵,隨時觀察戰機,敵人至少要多留一倍人!

想到這,青瞳手心突然真的發癢了。她心中明白是怎麼回事,煩躁地握緊右拳,咚的一聲在車子壁上擊了一下。

多留一倍的人下來,他那邊……

停!忽顏都不心疼,你替他想呢!不要想這些。想眼前的仗!西瞻士兵一共二十萬,現在還應該剩下多少?十六萬還有沒有?是他手中人數的五倍多,似乎也沒有多厲害,隻有三萬人會不會……

停!想別的!西瞻人進犯關中,幾仗打下來苑軍損傷有多少?卻也沒有他青州入關殺的人多……

這樣不行,隻要和打仗有關,和西瞻人有關,就不可能不想他,青瞳深深吸了一口氣

強迫自己胡思亂想些不相幹的事——到底是軍中,拉車的是戰馬,跟在旁邊的都是粗心的軍士。以往她乘坐寬大的禦輦,隻需腳尖輕輕蹴一下,抬輦的六十四人就立即將輦車穩穩定住。此刻她砸了車壁一拳,卻也無人發覺。

就像他在軍營中突然從背後抱住她,也沒有人察覺……

好熱!右手掌心……好熱!青瞳緊緊咬著嘴唇,越是想岔開思路,越是想個沒完,無論強迫自己想什麼,思路都能繞到同一個終點。到最後,她已經沒有別的念頭,全身都好像不存在了,隻剩下一隻越來越燙的右手。

青瞳長長歎了一口氣,終於向那個固執的念頭投降,她慢慢地、帶著憐惜的神色展開自己右手。掌心處那隻鷹已經鮮紅清晰得如同要展翅飛出。

山洞裏,他用臉頰摩擦著她的掌心,輕輕地說:“你看……你隻要一想我,就會心癢癢……”

“胡說,隻是手心!”

“手心也是心啊……”

“你看……這個就是我,我在你心裏了……”

一激動,就會血脈加速。血脈加速,就會手心發癢。手心發癢,就會想起他來。想起他來,就會血脈加速……這是一個解不開的死循環,她還往哪裏躲呢?

一滴眼淚滑下來,青瞳閉上眼睛,將略帶蒼白的柔軟雙唇,向那隻鮮紅色的血腥戰鷹湊了過去。

不再躲,躲不了,她也不想躲。

車簾呼的一聲被掀開,任平生伸頭望進來,問道:“出什麼……”

從知道上次青瞳在軍中被人抓走,現在他幾乎無時無刻不陪在身邊,剛剛去方便一下,誰知還沒到方便之處,便聽到車中傳來一聲悶響。其實那聲音也不大,周圍的軍士都沒聽見,但是他耳力何等出眾,又是全心全意地記掛著,所以隔著山長水遠,他倒聽到了。心中一驚,他也顧不得不方便了,縱身飛掠而回,剛想問:“出了什麼事嗎?”卻見那個身影縮在車子一角,縮成小小的一團,雙目緊閉,正捧著自己的右手深深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