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6章 天大的事(2)(1 / 2)

我奶奶知道這是要生的先兆,她踮著小腳去叫我爸,卻被一位教友拉住了,那位教友建議趕緊再唱一遍《上帝十條戒》,結果我奶奶手一甩說:“都什麼時候了,還唱什麼唱!”

我媽的肚子是在我爸藏起了“飛馬”的第二天早上疼的,我爸並不知道前一天抽了他三根香煙的徐抗戰當時正心急如焚,因為他老婆的妹妹,也就是他小姨子剛捎來話說她姐姐這兩天老是肚子疼,看樣子就要生了。

我弄不明白徐抗戰的老婆肚子比我媽還早疼一天,可是李曉燕卻在她肚子裏多呆了半個月,不知道是不是李曉燕自己也覺得自己是個“不帶把兒的”,出來也不招人待見,所以能躲一天是一天。

躲了整整六年的李曉燕出現在山上廟裏的時候我著實驚豔了一把,這小妮子打小在她外公家裏長大,身為老供銷社主任的李運動家裏三個姑娘,沒有兒子,對於李曉燕到來雖然表現的不溫不火,可是依然將她養的皮膚白皙,打扮的花枝招展。

我們從小成長在村裏,從頭到腳,自內而外所有能掛在身上的布絲都是自家的縫紉機做出來的,我們根本就沒有成品衣服的概念;這倒還是其次,在進入山上之前我們還沒有見過小孩能穿的襪子,所以當李曉燕穿著碎花小裙子,腳上套著長筒襪出現的時候我馬上想到了“洋娃娃”。

我之前見過的“洋娃娃”其實也沒有洋氣到哪裏去,那都是我三姑用給人家做衣服剩下來的碎布頭子做的,她們一般都是圓圓的臉盤,腦後盤著兩根辮子,下身確實穿了裙子,看上去很像那麼回事。可是我三姑非要弄的土洋結合,給她們統一穿上了小巧的帶攀扣的布鞋。

我小時候很沒有定力,不會像我姐姐那樣,每天伸著脖子在我三姑身後等著“洋娃娃”完工,可是我竟然也有幸見到了,那是因為我三姑在用紐扣給其中一個做眼睛的時候扣子斷裂成了兩半,而雜貨店裏小紐扣暫時缺貨,我三姑就把那個“疤兒眼”大方地送給了我姐姐。

“疤兒眼”是我姐姐的命根子,她們形影不離,我姐姐出去跳皮筋、踢毽子的時候也要抱著她,她寧願把她塞在牆縫裏灌西北風,也不留在家裏給我玩,直到她上了小學,“疤兒眼”才退役到了我懷裏,不過這時的她已經滿身汙斑,眼球突出地耷拉著,屁股因為要被經常塞在牆縫裏有些破損,露出了裏麵的爛布頭。

即便如此,“疤兒眼”依舊風光,和我年紀相仿的小姑娘要一睹她的芳容,起步的交換條件是半個饅頭或者半塊砦蒜餡菜煎餅,如果想要抱一下,條件加倍。

到山上廟裏的第一天我就是抱著“疤兒眼”去的,我幻想著那些土包子會簇擁在我身邊,以我應接不暇的饅頭和菜煎餅來爭搶著抱一抱她,然而事與願違,前村一個拖著鼻涕,屁股上露肉的家夥很不屑地瞥了我一眼,然後衝我叫了一聲“假女人”。

“假女人”這個外號對於當時的我再貼切不過,並不僅僅因為我懷裏抱著個布娃娃,我穿著改小自我姐姐的衣服,全身上下是土豔的花花綠綠,腳上也不是鬆緊口布鞋,而是帶攀扣的布鞋;另外我也沒有粗曠到像說我的那家夥那樣屁股露肉,我當時懷疑他屁股上那個小洞是老鼠咬出來。

我相信那個家夥給我起了個外號不過是想引起我的注意,事實證明的確如此,當楊抗震的嫂子把他和我分到一起之後,他神色凝重、小心翼翼地從書包裏掏出一本“畫書”,指著殘缺不全的封麵問我知不知道上麵的武功招式。

“畫書”是我們對小人書的稱謂,我伸過頭去,看到上麵畫著兩個人,一男一女,女的在上,手裏一柄長劍指向下麵的男的,她的裙子被風鼓蕩的很飽滿,下麵的男的兩腿交錯在一起,那是一個“歇步”,我媽曾在給我演示“五步拳”的時候教過我。

我如實告訴那家夥那叫歇步,那家夥白了我一眼,很不屑地說:“什麼蠍子步,這招叫‘老樹盤根’,我小叔告訴我的,他還讓我問問老師能不能說出這個招式呢?”

最終那個家夥隻是問遍班裏所有的男生,並沒有敢去問老師,因為他知道“老樹盤根”,那天他成了絕對的焦點,他不時吸著流到嘴角的鼻涕說現在最厲害的大俠是霍元甲,原來就住在他們家門前荒地上的瓜棚裏,後來出去行俠仗義去了,可能會在過年的時候才回來,他大方地約我們過年的時候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