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顰鼓傳宮闕(三)(2 / 3)

原來是你的救命恩人與你父親不得不說狗血故事,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她身上有一個革囊,與你那時佩戴的一模一樣。所以,我才想問,是否認識方杜若?”

我頓時被從天而降的驚雷劈得全身烏黑。方杜若,方杜若,不是玄武宮前任第一殺手,河間府第一女神醫,區區在下我的師父嗎?

不對,他剛剛說了什麼?懷孕、消失……我強壓著好奇心,問他:“這是多久的事了?說不定那位方娘子已經不在人世了。”

完顏宗文歎了一聲:“有十三四年了。若她還活在世上,我也多個兄弟,也多一分助力”

又是一聲驚雷炸起,我的心怦怦直跳。如果,如果,他說的都是真的,豈不是說……

我匆匆站起:“我有些不舒服,想睡一覺。你……你不要再殺人了……”

完顏宗文見我神色古怪,問道:“可是修習內功過度,勞累得很?不如……”

我哪裏敢多說一個字?支支吾吾兩個字後,落荒而逃。

這種曲折狗血的故事怎麼就發生在我身邊呢!

我還沒從這事中回過神,另一件麻煩事又落到我頭上——我被圍攻了。吃了飯後,我背著藥箱在城裏晃蕩,滿城沒幾個人影,隻有列隊整齊的金兵四處巡邏。冬日冷風嗖嗖刮過,我的臉皮幾要皺成一團,雙手藏在袖裏也冷如冰。

前天我離開時,街道上還滿是人頭,熙熙攘攘的。臨近除夕,人們都在為新年采買年貨。不過一日光景,便蕭條如此。

我往手心中哈了口氣,再搓了搓。望著昏暗的日頭,暗自歎氣,完顏宗文的親兵一直跟在身後,像粘在手上的年糕,甩都甩不掉。

循著記憶,我拐進了一條小巷,果然一些無家可歸的人聚攏在此處,大多數人身上帶傷,皆用警惕的目光得看著我。

我沒有做聲,翻來藥箱,將各色成藥一一拿出來,分散到眾人手上,止血的生肌的都有些,我隻留了幾瓶有用的。

眾人的目光從敵意變作感激,還有磕頭的。我正想將其中一人扶起,耳畔清楚地聽見不遠處飄來的憎惡的聲音:“以身侍敵。”

我的手抖了兩抖,循聲望去,是幾個男子,年紀較輕,約二十許,看著我的目光就像在看蒼蠅。許是昨日我被迫跟著完顏宗文入城時被他們看見了,故而認定我已經委身於他。

我突然很想大笑出聲。且不說事實真相如何,我一介女流被逼被迫,爾等一群男人,也沒見如何抵抗,反對我出言不遜,好大的威風。

我沒有理會,隻將眼前這位老人手臂受傷處細細包紮,給他一瓶膏藥:“明日自行換藥即可,不妨事的。”

頭上飄來一層陰影,我抬眼看去,剛才那幾人已圍攏,看那模樣似乎是想給我些教訓。

“你這等女子,還有何麵目活在世上?”中年文士模樣的人指著我的鼻子怒罵。

四下裏的眼光全數聚來。從小到大,我不愛與人爭辯,為的是明哲保身,現下卻不得不辯。

“這位官人看樣子也是飽讀詩書之人,豈不聞君子死社稷。國破城破,一不是我出兵二不是我防守,關我何事?你這讀書人為家國盡忠盡孝,怎麼不見你殉節?”

中年文士被我一番話堵了嘴,氣得全身發抖。旁邊人立刻嗬罵:“你與那金狗走在一起,定是細作!大家快來打死細作!”

這才是信口胡說,上下嘴皮一翻便是天大的謊。越來越多的人往這邊看過來,有的試探地走來,議論紛紛。我心知不好,萬一群情激奮,將我當做金人的走狗就麻煩了。縱然有武藝傍身,到兩拳難敵四手,何況是這麼多人!

我轉身就跑,還不忘抓起我的藥箱。有人喊著“別跑”。好漢不吃眼前虧,傻子才不跑!

千算萬算,我沒算到這條巷子四通八達,源源不斷的人從角落裏探出頭,膽小的看一眼便縮回去,膽肥的跟著一起追。幾乎在片刻之間,跟在我身後的人頭密集攢動。如果說這些人頭密密麻麻得像爬動螞蟻,那我就是蟻後咯?沒想到我也有振臂一呼應者雲集的一天,隻是那些人都是想在我身上試試拳頭的。

然後,我發現一個更倒黴的事——迷路了。

實在找不到出路,考慮到翻身牆上會立即成為活靶子,我直接藏身在一堆破爛的竹筐裏。竹筐不知道曾經裝過什麼東西,散發著酸爽的味道,我差點吐了。

各色腳步聲、說話聲來來回回,漸漸稀落,竹條間透進的光也不再從密集的閃動,終於安靜下來。我想,沒多少人會往散著腐臭的竹筐施舍半分眼力。